“你敢!”萧崇已然乱了阵脚,只是环顾左右仗剑侍立的御林军,自己的亲身侍卫一个个都已被擒下了。
萧逸也是一笑,道:“孤为何不敢?!”
言毕,伸手一挥,道:“摘去他藩王冠带,暂拘于奉先殿,待日后父皇还朝,再论处置吧。”
左右应了一声,上前摁住了,三两下就摘了萧崇的金冠玉带。萧崇被几人合力摁着,面色涨红发紫,又怒又气,叫骂道:“你们这帮狗奴才!本王是皇长子,你们敢这么对我!老三!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如此对待骨肉同胞,就不怕遭天谴吗?!”
“兄长说的是,原来您还记得你与孤是手足啊?!”萧逸笑看了他一眼,道:“还请您体谅为弟的难处,孤是监国太子,一切以国为重,先公后私了!如果他日父皇回来,说是孤的不是,那,孤定当负荆请罪!带走!”
柳妃眼见仇敌母子真的绑了她儿子走,慌忙扑上前去相拦,尖声道:“反了反了!你们母子要谋窜江山吗?!我崇儿是王爵,你们也敢这样!还有王法没有?!这天下是萧家的,不是你文家的!”柳妃被逼急了,口不择言,犯忌的不犯忌的统统放在嘴上说。
此时崇正门处,围着这么多人,她不嫌丢了身份,沁雅却还要顾全皇家脸面,不再温吞着,板起脸来,道:“王法?!柳妃真想与本宫讲王法吗?!如今朝廷危难,你却带人擅闯宫门!汝之居心何在?!”
“哼!京城是迟早保不住的,你想死,凭什么要我们陪葬?!”柳妃理直气壮地叫嚣。
“光凭你这句煽动人心的刁言,本宫就能处置了你!”沁雅对身后宫女道:“把柳妃拉下去,杖三十廷杖,以儆效尤!”
“哼!连白清礼都跑了,你还可以仗谁的势?!在这狐假虎威!”柳妃自以为沁雅不敢真打她,依旧自顾说着。
沁雅挣开了宁馨的搀扶,一步一步走至柳妃面前,站定,直直地看着她。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柳妃突见她如此,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今天,本宫告诉你!右相的确出城去了,不过,不管他在不在,不管城下有多少叛军,不管京城眼下是多么困难,本宫都会守下去!和太子一起为皇上守着这皇都!守好这天下!不管还有多少时间,本宫都会一如既往地守下去,直到皇上回来的那一刻!”沁雅每说一句,便上前一步,柳妃这么多年在宫中,见惯了她的温吞样子,老是与世无争的模样,乍见如此坚定不移的狠绝表情,让她依稀记起当年自己的姑母,下意识地被步步逼退。
沁雅抬头一顾四周,目光犀利,口气强硬,对着众人高声道:“你们每一个人,都与本宫和太子一样,是皇上的妻女,是陛下至亲之人!如今,他正在前方为国为家而战,连帝王体统也顾不得,而你们,却在这里闹事!陛下平时可是薄待了你们?!是!如今京城堪忧,你们不愿枉死,所以不惜冲撞宫门。但是本宫告诉你们!即使你们出了宫门,依旧出不来京城,不过为叛军多添了几个俘虏,多几分将来威胁皇上的筹码!即使,今日就破了城,你们都活了下来,待得他日皇上挥军平叛,你们可还有颜面对天颜?!”沁雅本就熬得万分艰苦,此时说出这一番话来,只觉肺腑皆动,眼泪簌簌而下。
“如果你们还当自己是皇家人,还当自己是皇上的妻儿,那,从此便与本宫一条心,安安分分地,咱们一起守到皇上回来的那一日!如果,还有想出去的,那本宫也绝不阻拦,本宫这就下令开门,送你们归家!但是,你们且想想,这是个什么罪名?!你们的父兄,可会让你们进门?!你们的族人,可还会收容你们?这一步走出了,可是断不能再回头了!”
沁雅一番话在情在理,当即有人跪着哭喊道:“是臣妾糊涂了,请皇后娘娘恕罪!”一人哭起来,其余人也纷纷跟着哭喊起来,一时之间,崇正门内外皆连做一片。
沁雅临盆在即,今日走了这许多路,又动力气,此时觉得头上突突地疼地厉害,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主子!”宁馨忙一步上前扶住她,让她斜倚着自己借力。
“要留的,自去宫门前领二十廷杖,要走的,去内府报备一下,从皇家玉碟里出了名,那你就尽管走吧!今日一切,本宫自会给皇上一个交代!”
沁雅说完,回头指着柳妃道:“拖下去!”
左右应了一声,不顾柳妃叫嚷着,一路拖走了。
沁雅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对宁馨轻轻道理一声:“回宫!”
萧逸本想送她回宫,可是沁雅坚持不让,道:“你守好京城,便是最大的孝顺了。”
宁馨传来肩舆来,正扶着她坐好,却又听的她道:“还是你去监邢吧,柳妃素日对下人刻薄,怕这些奴才们往死里下手。你去看着,让她得次教训便是了,可别真闹出性命来。”
宁馨心里低叹了一句,不知该服她宽宏还是太过良善,换了别人,巴不得就此打死了做算。嘴上只得应了声‘是!’,目送沁雅的肩舆离开后,便急急走向行刑处。
锦儿回去汇报给李如的时候,她正在廊下悠闲地喂鹦鹉,听她说完了,就怔怔地愣在了那里。
“主子!主子!”锦儿看她又发怵,伸出的喂食的手就这么架在半空,轻轻地连连唤了几声。
“她真的这么说?”李如收回了手,转身走回内室去了。
“千真万确,后来,我问过行刑的小路子,宁馨确实去监刑了。”锦儿亲手给他奉茶,贴着她耳边道。
李如轻轻地拿茶盖刮了刮沫子,低头啜了一口后,又问道:“那边怎样了?”
锦儿知她问的是俞妃那边,便道:“一点动静都没有,外面也没见人进来,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搞什么鬼都无所谓,总之,你看紧了就是,俞家可不会这么省心就了了!”李如放了茶碗在一旁小几子上,抽了帕子拭来拭嘴角,长叹一口气道。
“奴婢省得!”锦儿点点头,又道:“她费率这么多功夫,就为了挑动这么闹一场,这也太小看康宁殿的那位了,这点心思,她还敢跟主子您争长短,着实的不自量力!”
李如听了,冷笑一声道:“你懂个什么!她这是一箭双雕!”斜率锦儿一眼,道:“明面上搅着柳妃她们去闹事,她也知道根本脑不起来什么,所以,这只是个幌子,她不过是想借机让她父亲来独揽朝纲!左相出京,早已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了,现在放眼朝堂,有资历有威望,能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也就剩下俞晋一人了,他不是腿脚不好么,如今,只要她皇后跟太子临危授命,他俞右相粉墨登场,那整个京城,可不是他俞家说了算么!俞伯常在前线,俞晋在后线,不管战局如何,他俞家都是坐庄稳赢的,要是皇上真有个万一,那,俞家可就是握着天下了!进可攻退可守,这个节骨眼上,俞妃还不得上窜下跳,闹不好,她还真有那个当太后的命!”
“哎呀!阿弥陀佛!我的老天!主子您可是比那诸葛还诸葛!要不是您说,奴婢就是到死也不能明白这些个事!”锦儿拍着胸口直感叹,尔后道:“那,主子您就坐等俞家包藏祸心吗?”
“哼!你急个什么!这些事,她文沁雅会看不出来?!该操心的是她,咱们呐,就隔岸观火吧,你说是不是?”李如又走到廊下逗着鹦鹉,谁知那鹦鹉甚是伶俐,突然开口道:“隔岸观火,幸灾乐祸!隔岸观火,幸灾乐祸!……”
“嗬!你这畜生倒机灵!”李如掩嘴直笑,转头问锦儿道:“这句是谁教它的?!”
“应该是先前调教的人吧。”锦儿道。
李如阴恻一笑,不再说话。今日这场闹剧,俞妃算是输得彻底了,文沁雅其人,果真是深不见底了,单凭她让身边人去监刑,不让柳妃出事,便已是可敬可佩。即使,俞妃暗地里都布置好了要借她之手除掉柳妃,她也无需如此,照萧彻对她的情分,绝对不会因这事而难为她,况且,单凭今日柳妃母子所作所为,即使萧彻在,也定饶不了她们的!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她就那么讨萧彻喜欢?只是因为投来他的缘吗?!不可能!从小,她便从母亲那里明白一个定理,这世上的夫妻,是断不可能光凭那一时的爱慕之情就真的能海誓山盟地老天荒的,如果不是彼此之间相互欣赏,相互了解,相互体谅,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相处中磨合出来的默契,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以来都不相互厌弃?!以前,她一直不明白,她与柳梦溪都是与萧彻从小一起长大的,幼时的情分都摆在那里,何以会双双输给了一个初进宫的文沁雅!现在,她似乎慢慢明白了,文沁雅的身上,确实有她们都没有的东西。
那日,康宁殿里,沁雅对她说,只有她当皇后,这天下才会稳固。那时,她嗤之以鼻,可是今天,尽管她不愿意,但她必须得承认,文沁雅的确有母仪天下的胸襟!光凭她能饶下柳梦溪的这条命,就足以显见了,因为,无论是换了俞妃还是她自己,她都不会放过这么一个除掉对手的机会!
《何事宫闱总重重》阿黎ˇ百忍成钢ˇ
宁馨监完了刑便匆匆赶回去交代,看沁雅的状况不善,却又不让传太医,宁馨就急了,自做了主,传了王太医过来。
“娘娘并无大碍,只是不可再如此操劳了。”王太医请完了脉,便退下去开方子。
宁馨伺候沁雅躺好,便跟了出来。
“太医,你可不能瞒我,娘娘她到底怎样?”
“姑娘,我就是瞒谁也不能瞒您呀!”王太医素来知道宁馨的厉害,整个宫里谁不知道她宁姑姑的手段,况且他得过萧彻密旨,要保证皇后毫发无伤,所以,他是万不敢以向上人头开玩笑的。
宁馨低眉敛目,深深地担忧道:“那为何已经足足十月了,却不见临盆的征兆?”
王太医一听,也是一叹:“这个,我也不敢随便断言,娘娘她体质本已甚弱,昔年小产,后又诞育了太子殿下,身体已不堪重负,说句犯上的话,这一胎,本就不该怀!平日的方子,我已万分小心,就怕道生产之时,有个万一,可如今这么看,也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万万不可让娘娘太过操劳了!”
宁馨听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还请太医多费心吧!”
“这个自然!卑职必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宁馨派人送王太医出去后,亲自煎了药端了进去,本以为沁雅累了一天,定已睡着了,可却见她睁着眼睛盯着帐顶发呆。
“好不容易得个清净,主子怎么不睡会?”宁馨见她要撑着做起来,忙搁下了手中药盏去扶她。
“说不着。”沁雅轻轻答了一句。
“那好歹也闭着眼睛眯会,养养神也是好的。”宁馨双手端过那白玉药盏,试了试温度后奉给她。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千百个念头浮上来,还是睁着好。”沁雅低头轻轻抿了一口,药汁苦涩难咽,可是她是早已喝得习惯了,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主子就是想得太多了,有时候,也该豁达些才好。”宁馨没来由地一阵心酸,这一路走来,真是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沁雅恍若未曾听得她的话,将白玉的药盏托在手里,细细地看着。当年温润莹洁的一方上好玉器,本是一对的,萧彻与她各持一件,她的这只,长年盛着药汁,内壁早已被沁浸地泛黄,斑斑点点的墨绿色的沁渍,从外面杯壁都能望得见了。
记得那时,萧彻亲手托着这白玉盏,煞有介事地对她说,这玉盏是有灵性之物,用它来喝药,药毒与苦味都会被拔出,所以,再难入口的药,也会变得好喝了!
她彼时被他逗得直笑,说他把自己当孩子哄,可萧彻却一本正经说是真的,还亲自猛喝了几口,啧啧有声地连赞汤药好喝,吓得她赶忙抢下来,嗔怪他那是给妇人喝的药,如何能乱喝……
沁雅一边想着,觉得眼前的烛光晕圈越散越大,最后终成一片黄色模糊的晕彩。
宁馨收拾好了东西,放下了帘幔,正准备要退下去,不料沁雅却唤住了她。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宁馨忙走到床边弯下身来。
“你先坐下。”沁雅轻轻地拉她坐在床沿上,看着她淡淡一笑。
“主子有话,直说便是了,难道对奴婢,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宁馨心中已经预感不祥,可是脸上依旧强笑着。
沁雅轻轻地将一只手搁在了肚子上,幽幽地说道:“这个孩子,也不知将来是个什么命。”
“主子又说胡话!”宁馨一嗔道:“不是皇子就是公主,还能又什么命,保准是大富大贵的命!”
“已经都十个月了,可是他却还不肯出来,莫不是也在与我们一道,要等援军来?”沁雅转过脸来,笑谓宁馨道。
“皇上和澈少爷他们……他们都会来的,您可千万不能胡思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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