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颜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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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颜微笑-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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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真正与众人口中敬爱的浅颜格格正面相对,是在她回来后不久,她不请自来,拜见十四福晋,以一名贵族小姐之礼向那名女子叩首。然而,她还未近距离仔细看这名让他逾生命之重的女子,八福晋突然而来,不轻不重的三言两语,让她彻底伤了自尊与那份痴心。爽直泼辣如八福晋,像个悍卫领土的主人一般,为那人捍卫所有。浅颜格格,只不过是一名如此平凡的女子罢了,却让那么多人心甘情愿护之,以最纯粹的亲情待之。

不是没有怨言,也不是不恼恨的。但她又凭什么与之争?从一开始,就只是她错置了一颗心。当爱情成了一厢情愿,良缘便成孽缘!伊尔根觉罗?倚绿,终究只能是个过客。

所有的人都暗暗传言,她是十四阿哥养在府里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却又所有的人都知道,仅仅如此罢了。如同一则笑话般,同一屋檐下,未曾相识、未得相见。为了家族,也为了心中那小小的、卑微的奢求,她让自己驻留在这里,让所有一去不复返的流光岁月沉埋了她所有少女时期的美丽而忧伤的韶华。

那么多孤独而平静的日子,她真的以为一辈子也许就这么过了。在浅颜格格终于归来,在十四阿哥脸上又露出了那样的笑容,在浅颜格格传出喜脉,将再要为他孕育他的孩子时,她真的很努力让自己微笑,让自己真心诚意的送上祝福。虽然那么多人总用一种很不善的目光迎接自己,下意识的将她当成后院阴谋诡计中的参与者,但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谋害她、谋夺什么。她留在这儿,最初的目的也只是想离他近一些,后来,在看着他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悲伤的事,也开始想守着他的幸福就好。

直到很久以后,她方知道,在生命的最伊始,在相遇的那一刻,她竟只是想守着他的幸福,就如此简单守候而已。

有一种爱情,不一定是占有。只要能守着他的幸福,她已心满意足。

真的,她的愿望就这么简单罢了。她从来就只想这么简单而执拗的生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而已,看看云、赏赏花,抚琴弄歌,守候那人的幸福。

可是,所有的事情,就在小哥哥骤然离世的消息传来时变了,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小姐,庆暿少爷……上个月去世了……”

笑蓝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她呆然而立,心里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那么疼爱她的小哥哥,像个少年一样自由自在、飞扬不拘的小哥哥,总是笑得很孩子气的小哥哥,会陪她玩耍,会给她当竹马骑,会在她哭泣的时候竭尽全力只想让她展颜欢笑的小哥哥……她的小哥哥,她此生再也见不到了。他才二十四岁,在人生最绚丽多姿的年华,就这么离开了这座人间尘世,离开了她。

“小姐,他们都在说谎,骗了我们所有的人——”笑蓝猛的抬首,咬牙看她,“庆暿少爷……他,他根本不是——”

欲出口的控诉,在看见她捂着唇,呜咽而泣时,笑蓝狰狞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柔软。

风起了,花残满地。

小哥哥离开后,她突然学会了久久的沉默,学会了轻淡,学会了怅然。

“倚绿姑娘,其实你的存在,美丽得如同一副山水画,真好呢!”

那名女子曾如此对她说,满脸掩不住的惊艳与欣赏。同一屋檐下的偶然巧遇,她遇见了那名女子——浅颜格格。说也奇怪,明明她已经成为十四福晋,但众人仍喜欢称呼她“浅颜格格”,浅颜格格的存在,比之十四福晋似乎更教人亲近,教人留恋。她们偶尔相遇时,彼此间会客气而自然的微笑颔首示意。怀孕的她,纤瘦的身体有些丰腴,脸色却仍不是怎么好的。

伊尔根觉罗?倚绿,确实很美丽,可在那名女子心中,就只是“真好呢!”,可以不含一丝一毫的嫉妒。每次遇见,她总会对自己笑得客气又友好,浅褐色的眸子满满是赞赏与怡然,虽然伺候在一旁的丫环奴才们脸色不怎么好,至少没有给她这个没名没份的女人恶言与冷眼。

她的一生,也许就囚于此,如此虚度一生。在能感受到他的地方,就此一生了吗?偶尔,她也会这样想的,然后心里一阵茫然。

康熙五十三年悄然来临,新年的气息刚过不久,料峭的春天悄然来临。

她自认为平静而不变的生活,就在个春天,没有一丝预兆的骤然改变。阳光微煦的春日午后,明明媚媚得教人心头发晕,当笑蓝满脸惊惶无措的撞门而入,当从笑蓝口中得知由笑蓝一手自导的一场阴谋,当得知那名女子早产、生死不明时,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坍塌了。

“小姐,笑蓝对不起您!”笑蓝跪在她面前,泪盈于睫,“笑蓝生平遵循小姐您的教导,从不妄想加害过谁,只有这次,笑蓝让您失望了!”

“为什么?”她悠悠的问,无法接受笑蓝竟会生出如此歹毒的心肠,去下药加害那名女子,让她早产,生死不明。

“因为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从一开始就不该注定如此!”笑蓝垂首平静的说着,声声如冰凌锥痛她的心:“小姐,笑蓝伴着您长大,您是笑蓝心目中不可亵渎的女神,这样完美的您,为什么十四阿哥就是识不得您的好、不曾认认真真的瞧您一眼?看着您为了他而蹉跎岁月,奴婢真的好心疼!为什么他们就可以如此幸福,我的小姐就只能日日只影形单、困于一方小院?”

她咬紧唇,怔怔的看着笑蓝,出口的声音涩然痛楚,“笑蓝,你错了!我从来没有奢望得到什么,为什么你要让自己如此认定?你明知道我爱他,爱到也想为他守护他心之所愿的幸福,为什么你要如此轻易的破坏……”

若是浅颜格格不在了,他又会是怎样的伤痛绝望?她又怎忍?

“可是我恨他!恨他让小姐您如此伤心,恨他轻易一句话定了庆暿少爷的死亡!真的,我恨极了十四阿哥能拥有的幸福!”笑蓝猛的抬眼直视她,目光怨毒而绝决,她说:“为什么他就可以这样幸福,而庆暿少爷就应该被他们强加上叛乱的罪名含冤而死?为什么十四阿哥这个杀人凶手只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轻易定了庆暿少爷的死……为什么他杀了一名无辜的人却仍可以活得这么心安理得?难道庆暿少爷就活该被冤枉,活该被他们这些高贵的皇族一句话就杀了?我就是恨他,恨他的幸福、恨不得他也同我一样承受这种剜心创骨的痛——”

脑袋轰隆一声,在笑蓝不顾一切嚷出他们极力隐瞒她的真相时,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她脚步跄踉,全身虚软无力,几乎无法承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小哥哥的死,竟是他亲手造就的……

“小姐,即便笑蓝不出手,福晋也活不成了!”笑蓝露出诡笑,“福晋本来体虚脉弱,无法孕育孩子,若生下这个孩子定会夺去她的性命,十四阿哥最终还是要和笑蓝一样眼睁睁的看着所爱之人死亡的痛苦——哈哈,一报还一报,人在做,天在看——”

“不——”她扑过去,抱住疯了一般的笑蓝,捂住她的嘴。“求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手心间一片湿腻,笑蓝哭了,哭得好伤心好绝望,为小哥哥的死,为她的痴。

泪眼模糊中,不经意抬首,阳光恋慕的跳动着,明亮了门前那道小小的身影,将那张小脸蛋上的忧伤展露在天地间,无穷无尽。

那名叫天赐的孩子,本应漫长而幸福的少年时期,就此结束了,仿佛连天上的神佛也开始叹息。

“小主子……”

“小主子,您都知道了?”笑蓝将她护在身后,平静的问小男孩。

“只要我想知道的事,这世界上又有什么能瞒得住呢?可是,它们告诉得太迟了,妈妈还是……”七岁的小男孩定定的看着她们,抿紧了唇瓣。“笑蓝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呢?我妈妈不好吗?”

“不,小主子,福晋很好!笑蓝从来没有遇见到这样好的福晋,这样特别的女子!真的呢!”

小男孩低下脑袋,泪水划落眼角,“笑蓝姐姐不是这样的……笑蓝姐姐不应该是这样的,它们告诉天赐时,天赐真的不相信呢,心里真的好难过……”

在晶莹的泪珠滑下腮边,滴落石板上时,天地风云骤变,仿佛感染了小男孩的伤心难过,狂风聚涌,花草树木应喝呼啸、摇曳难安,连明媚的阳光也褪色成苍白。

笑蓝一怔,身体卑微的伏跪于地,平静而苦涩道:“小主子,对不起!人性并不是您想像的那般简单呢!连福晋舍不得教会您的人性,是笑蓝僭越了!您不能再如此单纯懵懂,人必须要长大……”

“如果长大的代价是妈妈的命,天赐宁愿不要!”男孩硬硬的打断了笑蓝的话,风停歇了,男孩的衣袂却无风自起,飘飘散散半空,庭外的繁花瞬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花残一地。

笑蓝跪伏于地,没有抬首。而她,在至始至终,目睹了这一切,目睹了男孩的不凡,连惊讶也不能,不知不觉已满脸惨澹痛楚,痛得她欲狂欲恸。

“……它们都说,只要天赐不愿意,妈妈就不会有事的!”

男孩抿紧唇低语,侧首望了眼乌云密布的长空,稚气而天真的心,首次感受到一种悲若骨髓的痛。如果成长真的要承受这种痛,他宁愿不要长大,宁愿如此简简单单,不需要知道人性的种种劣根性,不需要用再多的诚意与努力也无法弥补的伤痛。

这一天,小男孩被自己一直懵懂的相信着的人性所伤害,划出了他成长道路上的第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笑蓝姐姐,只因为您的庆暿少爷,就要这么轻易的舍弃这一切,舍弃众人吗?这样,真的会让很多人伤心呢!”

笑蓝咬唇不语,只是听见那人的名,已教她痛得无法呼吸、无法再过多在意小男孩是如何得知这一切?原来,他们才是被骗了的人,所有的人她都算计好了,却独独遗漏了这名七岁不到的孩子,独独不知道原本乖巧可爱的小男孩为什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笑蓝姐姐,它们说,阿玛确实下过这样一道命令,让宗人府的狱卒杀了庆暿叔叔。但阿玛也没有错,阿玛皇命在身,加之庆暿叔叔确实助过那些刺杀爷爷的叛党离京。和尚爷爷常说,因果环环相报,阿玛当日种下的果,今日竟会为妈妈惹来这一劫,大家都不欠谁了呢……”男孩看向满院调零的花木,温温浅浅的眸子露出浓郁的悲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对不起……”

悠悠的歉语,在迷离的午后响起,却已挽不回什么。

男孩背着她们离开,手中抓着一个暗红色的锦盒,小小的背影,忧伤而坚定,仿佛突然间长大了的从容沉敛。

“笑蓝姐姐,生命真的很脆弱呢!您这样值得吗?不要说‘生亦何欢,死又何惧’,那真的是太沉重了!只要天赐不愿意,还是有办法的,天赐不愿意,妈妈又怎么会舍得离开我们呢?即便千里之外,我也会将所有的人找来,为妈妈续命,为她再次扭转历史……”

不符年龄的稚气宣言,是守护最亲的人、守住心中那一份净土与安宁。曾几何时,小哥哥也是这般守护她呢?若那年,她听从小哥哥的劝,没有走进这座禁锢她的府邸,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呢?

而现在,小哥哥却早已不在了!

曾经,经常在宫阙回廊间偷偷看到的那人,一定是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她也只能识得他的侧脸。即便如此,总能在人群喧嚣处轻易发现那人的身影,还是让她觉得幸福。

曾经,幸福真的很简单呢!

弟妹记【上】

康熙五十八年,夏。

京城的夏天,总是像把人放到蒸笼一样,热得让人受不了,有钱的达官贵族就好命了,可以带着一干丫环仆役到某某庄园赏景顺便避暑去。就比如紫禁城的头头,大摇大摆的摆驾畅春园,或者干脆窝在那儿不走了,处理朝政什么的都在那儿,就此渡过了热死人的夏天再说。而某些可怜的小人物们,除了尽忠职守外,就只能在太阳底下纳凉吧。

晌午时分,一阵挟着热气的薰风拂来,虽然不解几分暑意,但在工作之余,让人觉得更凉爽清透哩!午后清幽宁谧的宫阙回廊间,宫女太监安静走过,低眉顺目,不惹一丝喧哗。值勤的侍卫们手执长枪,目不斜视,严谨而肃穆。

突然,浓密的花丛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以为是刺客的侍卫们严阵以待,长枪指向花丛前,喝道:“是谁,出来!”

一个小小的、很狼狈的小影从花丛中爬出,抬起的小脸正好对准了指向鼻尖的长枪,一双乌黑晶亮的大眼瞬间瞪得大大的,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马上怒气汹汹的骂了过去:“瞎了眼的奴才,叫什么叫?小心爷摘了你们的脑袋!”

当看清那张青青紫紫、比小乞儿还要脏乌和瘀青满布的小脸后,几个待卫惊吓了,赶紧诚惶诚恐的跪下请安:“奴才参见弘晞阿哥,弘晞阿哥吉祥!”

约模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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