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
李文秀就看到前头老杨家的媳妇已经站在院子里跟他老子唠嗑，估摸是听到开门的声音。
“老大，金兰没回来？”
“家里还有事，她也走不开，就我们爷儿仨回来了，怎么样？今年还不错吧？”
“比不得你们，现在过日子靠我们夫妻俩是没什么出息了，还不是为了儿女。”
老杨媳妇是个实在人，当初李日和借钱给她，心里还念着那份情，死活拉着他们几个去家里坐一会儿，家里满地都是灰尘，椅子上也是一抹一个指头印，李日和也没客套，领着二丫头去了老杨家里。
“爸，你先去婶儿家里坐一会儿。”
李文秀自个儿还是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东西还是那些东西，不过已经没什么人气了，但是毕竟是新屋子，加上也没过多少年，所以多少还算是有些样子，拾掇拾掇，住人还是没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那句老话，今后估摸着回来住的可能性太小，除了逢年过节回来走一遭看看，十有八九也不会回来。
在老杨家坐了一会儿，老二跟老三也过来了，进了院子一群人站那里拉家常。
李文秀站边上没说话，一米八的个子杵在那里也有了成年人的气派，加上还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倒是没有人还把他当做晚辈。
老二日立跟老三日新眼睛往自个侄子身上瞟了几次都没敢开口，李文秀知道自家这两个叔叔肯定是想提借钱的事情，他也不主动问，说白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的。
虽然是自己的亲叔叔，但是过往的那些日子，积下来的矛盾太多了，人心就是这样，李文秀也不能免俗。
“秀伢，你过来！”
冲儿子招了招手，李日和想来心里还是有些迈不过那道坎，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
李文秀对自个老子也没脾气，只好走过去叫了声二叔跟三叔，边上那几个堂弟跟堂妹也都成年和老大不小了，看着李文秀这个堂哥，眼神还有些躲躲闪闪。
虽然李文秀这几年回来得少，但是估摸着也听了不少他的事情，陌生谈不上，但是肯定没那么熟络。
不过心里多少还是对李文秀有些发憷的，毕竟以前就是个狠角色，李文秀那年冲进老二家里打人的情形他们还记得，而且印象深刻无比。
加上李文秀现在还是上海的大学生，多少心里都有些好奇这个堂哥。
等叫了人，认了门，自然很快就客套话堆了一箩筐。
李文秀反而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大老远就看到两个婶婶从老杨家出来，瞅着这边竟然又缩了回去愣是没肯走过来，看到这幅情形李文秀心里又是一股气冒出来。
麻痹的，人给活成这样，还真是天下少有。
老大都回来了，这一对妯娌难道就真的是铁做的心不成？
“秀伢都这么高了，比你爸都高了一大截，在学校里还好吧？”
讪讪地问了一句，李日新倒是要比日立脸上自然得多。
“还成吧，三叔，我听我爸说家里需要钱？”
李文秀的确是觉着没什么意思，也不打算在那里墨迹，直接把话撂出来，弄得李日新脸上都有些尴尬。
不过话说开了事情就简单许多，加上边上也没什么外人，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是这么回事，我跟你二叔打算在家里承包点地搞搞养殖，手里还缺点钱，想着问你爸先借一点，回头回本了再还。”
相比于老二，老三还是有点门道，这个李文秀老早就知道，说白了就是和稀泥的，真到了真刀真枪上马干的时候，也是一滩烂泥吧，经不起家里那位婶子三句话撩拨，立马就变了个人。
“还差多少？”
李文秀也不跟他墨迹，虽然他老子说了，老二跟老三是想让他出出主意，但是这多半也是一句客套话，出再多的主意，恐怕也不比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我算了一下，承包费跟本钱，起码要5万块钱，实在不行的话，有个三四万也可以。”
5万块钱？
皱了皱眉头，李文秀嘴上没说话，心里想着还真不是一笔小钱，这两个叔叔还真是好意思开口。
2003年年初，农村里能开口就掏出5万块钱的人家还真不多，以他现在的身价，自然不会把这5万块钱放在眼里，但是这毕竟是掏出去就不指望回来的，心里自然也不是那么随便的想法。
“这样吧，回头过完年我考虑考虑。”
李文秀也没一口咬定给还是不给，只是说了句囫囵话，李日和也松了口气，使了个眼色，老二跟老三也是明白人，知道侄子开口了，那借钱的事情多半是有了着落，心思顿时就活络起来，硬要拉着李日和跟二丫头去家里坐坐吃一顿午饭。
李文秀心里还想着王伟强的事情，自然没这个兴趣。
“爸，你跟文文先去吧，我去一趟伟强家。”
找了个由头脱了身。
李日新跟李日立知道自家这个侄子对他们的意见一时半会是消除不了的，又听到李文秀要去王木匠那里，自然不肯多说什么，转身就回去。
等李日和带着二丫头过去，李文秀锁好院子门就直奔王木匠家里，老远看到门口停着一辆桑塔纳的车，隐约还听到有小孩子的声音，脸上这才算是有了点笑意。
………………………………
360 压岁钱
王木匠还是那个王木匠，烟筒不离手，至死方休，一顶黑皮帽子也不知道戴了多少年，帽檐上上的仿皮已经破裂，两年不见，额头上的皱纹都平添了几道。
李日和跟王木匠的关系一直不是很融洽，这个李文秀是知道的，当初老二跟老三和木匠家里是穿着一条裤子，跟老大家不怎么来往也是应该的。
无非就是世事难料，现在当初没人看好的李日和反而成了需要仰望的存在，就连老二跟老三也要仰仗着侄子的鼻息去讨生活。
李文秀老远就看到王木匠家门口坐着个年轻的女人，少妇打扮，一身大红色的衣服显得很喜庆。
这会儿正撸起衣服在给孩子喂奶，倒是不避嫌，李文秀也不敢多看，想来十有八九是王伟强那家伙的媳妇，模样算不上好看，但是也不丑，中规中矩的一个女人。
“叔，晒太阳呢？”
隔着老远就喊了一声，一声叔把王木匠喊得一愣，一抬头看时到瘦高的李文秀过来，一时半会竟然没认出来。
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阵，这才有些不确定的叫了一声：“你…你是日和家文秀吧？哎呀，都长这么高了，不认识了不认识了，真不认识了，过年回来祭祖了？”
“嗯，回来祭祖了，叔，这个烟抽的习惯吧？”
李文秀笑着上前从口袋里扒拉出一包还没拆开的中华，三下五除二扒开口子就给王木匠递上去，脸上笑呵呵的倒是有点意外。
什么时候王木匠这么客气了他还真不知道，看来这人有钱了就是不一样，连心气都比以前敞亮。
搁以前，木匠可不是这态度，能抬眼叫一声就算是不错了。
边上的小媳妇一看有外人来，脸上也有些不大自然，稍微侧着身子往边上转过去，伸手把衣服摆子往孩子脸上盖了大半，想来还是有些忌讳的。
王伟强结婚的时候李文秀也没见着面，他媳妇自然不认识自家男人打小就关系好的兄弟，只是听到王木匠说起李日和的名字的时候隐约有那么点印象。
“别站着，来来，坐会儿，屋里几个娃，就你最有出息，现在还在学校里念书吧？”
“嗯，还有两年才毕业。”
“你坐着，我去给你倒杯茶，强子从南方带回来的好茶叶。”
看到王木匠起身要进屋里去给他倒茶，李文秀赶紧站起来摆了摆手。
“叔，别忙活了，我不渴，就是来找强子说两句话，好两年没见了，强子人呢？”
“还不是敏敏闹的，大早上起来说要去镇上买点东西，他一早就开车去了镇上，不过这个点也该回来了，你坐一会。
前些日子强子回家还念叨，说是等过年要带敏敏一起去县里窜个门，正好来了，那中午就别走了，就搁家里吃顿便饭。”
李文秀抬手看了一下时间，马上就11点钟了，去祖坟那里烧完香，还得赶回县里去吃年夜饭，总不可能把她娘老子一个人搁家里。
摆了摆手。
“不了，叔，我妈还在县里，我还得回去陪她吃年夜饭，等开年有空了再过来，回头强子回来了，你跟他吱一声，有空去找我，让敏敏也一块儿去。”
上辈子王敏终究还是没去成上海，这辈子李文秀觉着还有那么点可能，在县一中上高三也是最后一年了，明年开年就只剩下几个月，以王敏的成绩，考到上海去应该是绰绰有余。
王木匠点了点头也没硬拉着人留下来吃饭，但是一看李文秀从口袋里掏钱包出来，脸立马就拉得老长了。
“你这是做什么？”
李文秀也没搭理他，硬是从钱包里扒拉出来一叠百元纸币，厚厚的一摞，少说也有两千块钱的样子
钱掏出来也没数就直接塞到了边上那个小媳妇手里。
“叔，我跟强子是什么关系就不消我说了吧，打小从穿开裆裤起就是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强子结婚生儿子我都没赶上，这钱就算是我给孩子的压岁钱，你可不能推了。”
“不得了不得了，这钱我不能收，回头强子回来还不骂死我这个做爹的，就是他不骂，我也要挨人戳脊梁骨不是，钱你拿回去。”
王木匠这会儿是真的不敢接这个钱，如果李文秀真掏出个三五百出来，像他说的，以李文秀跟自个儿子的关系，的确能接，但是这哪里是三五百。
王木匠世故惯了，眼睛一瞥就知道李文秀掏出来的那一摞钱少说也有1500往上，无亲无故的，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人情，他就是能接也不敢接。
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肯定要说三到四。
边上那个抱着孩子的小媳妇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抱起孩子往外边躲，但是哪里躲得过李文秀人高马大肩宽臂长的，手臂一横就把人拦着，直接把钱塞到了裹着孩子的棉被里。
完了迈开步子就走。
“叔，这钱不用你接，将来就是还人情也是强子的事。”
一句话说的王木匠连连叹气，嘴里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等李文秀走远了，媳妇才喃喃地问了句。
“爸，这钱咱接不接？”
想来心里也是有些发憷，别看王伟强挣到钱了，但是这也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农村里是个什么情形她还是知道的，就是亲兄弟估计也没送这么大礼钱的。
“收着吧，他说的对，欠的也是强子的人情，这人啊，还真是说不准，搁十年前谁知道李日和能生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
等李文秀回到自家院子里，李日和跟二丫头也没吃饭就回来了，跟前面老杨家夫妻俩打了个招呼就奔这祖坟那里去烧了香放了炮，事情一了马上上车直奔县城去了。
王伟强跟王敏开车回来已经是过了好一会儿的事情，一下车，王伟强那媳妇就拉着他进了屋子，把李文秀留下来的那一沓子钱掏出来搁桌子上。
“你拿这么多钱干什么？”
王伟强也是纳闷。
“不是我拿的，刚才你发小，就是那个叫李文秀的过来了，说是给咱们儿子的压岁钱，爸说能接，是你的人情，我数了一下，有两千二百块。
看不出来，你这发小还挺有钱的，看着都像是干大事的人。”
“是秀才给的？那没事，收着吧，他是大财主，给咱儿子压岁钱必须得接着，嘿嘿！”
“这么大的人情，你可得还给人家。”
白了王伟强一眼，他老婆这会儿仍然有些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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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 杨家有女终长成
年三十一过去，正月立马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得飞快，像极了堆在墙角的积雪，溶于无声。
时间总是经不起岁月的流逝，分秒必争的流光岁月在隆隆的炮声和迎来送往声中很快就迎来新的一年。
突然就到了2003年，李文秀还有些始料未及的样子。
脑子里还总想着自己当初睡在梅子岭那三间破屋子的时候，这一转眼就过了五六年，连带着心里那种忐忑都被过快的时间磨得有些感知不到痕迹。
原本李文秀还想着人生太漫长，上辈子自己匆匆走过一遭，要说没有留下什么遗憾肯定是不可能的。
谁知道重来一次，时间反而越发地觉得不够用了。
三十晚上12点刚过，手机上的短信和电话就没有停止过，杨欣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李文秀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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