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 来自深渊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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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2 来自深渊的呼唤-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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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夫!」
  「我出门啦。」敏夫转过身快步走向医院,拎着公事包驱车离去。时间已经接近清晨六点。外头的天色依然昏暗。过了秋分之后,夜晚就愈来愈是了。
  开着车子的敏夫不禁想起,这就是孝江关心儿子的方式。母亲并不是将儿子当成延续香火的工具,然而对她而言,自己的确是与这个家庭密不可分的存在。孝江是尾崎家的一部份,尾崎家也是孝江的堡垒,她当然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这个属于自己的家。孝江希望将这个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宝物托付给自己的儿子,就因为敏夫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所以孝江才想将这间医院送给他。将敏夫视为医院的继承人,同时将延续香火的荣耀与敏夫分享,这就是孝江表达母爱的方式。
  不幸的是,敏夫的价值观跟孝江完全相反。敏夫对尾崎医院的感情不如孝江执着,他甚至将医院视为禁锢自己的枷锁。虽然现在的敏夫已经不再像小时候诅咒尾崎家就此灭绝,但若尾崎家真的从世界上消失的话,老实说敏夫也一点都不觉得难过。至少他绝对不会设法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
  当初让敏夫决定回到村子的原因不是为了尾崎家,而是为了仰赖尾崎医院的全体村民。他不忍心看到村民们失去医院的庇护。与其留在医学院跟其他教授勾心斗角,敏夫宁愿选择当一个被村民需要的乡下医生。
  ——我们不是延续香火的工具。
  记得当年自己正为了未来的去就烦恼不已的时候。佛寺的继承人曾经这么说过。
  ——我们都是拥有自由意志的独立个体,也有依照自己喜好过日子的权利。
  不但家人希望敏夫和静信回来继承家业。就连村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如此期盼。然而敏夫和静信没有满足大家的义务,自己的未来应该由自己来决定才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必须背叛大家的期待才能选择自己的未来,这样子能称得上是出自自由意志的选择吗?敏夫还记得当年静信曾经如此质疑。
  村民想当然两的对敏夫和静信有所期待。每个人都需要医生,也需要一个住持,生活圈子里面若有一间医院和佛寺的话,当然会比较有保障。那么多村民对自己抱持着这么大的期待,能够继承家业的人选又只有自己。老实说摊在眼前的选项真的十分有限。最后,敏夫还是选择了当一个乡下医生。
  日本各地多得是像外场这种位居深山的孤立村落,村子里的年轻人不断流失,只剩下年迈力衰的老人家。这些老人家需要医生,于是自己便满足他们的需求。这说不上是自我牺牲,只能说自己选择了被人需要、受人感谢的人生罢了。
  (如今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敏夫紧握着车子的方向盘。自从入夏以来。村子里就接二连三的出现一个又一个的死者,人数多到连平常不问世事的孝江都觉得不太对劲。然而敏夫却连最基本的防治方案也找不出来。医院的患者日益增多,死亡率依然维持在百分之百,偏偏敏夫连发病到死亡的临床观察都无法掌握。
  带着一颗沉重无比的心,敏夫来到前田家的门口。典型的农舍玄关之内,一名中年妇女正等着敏夫的到来。看到敏夫将车子停妥之后,中年妇女立刻迎上前去。
  「院长,真是不好意思。」
  「好久不见了。茂树还好吧?」?
  「托院长的福,那孩子没什么大碍。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院长才好。」
  印象中前田茂树是在七月的时候被送进医院的,现在是十月,屈指算算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嗯,没事就好。」
  敏夫在元子的带领之下进入屋内,立刻看到一名中年男子站在玄关。脸上净是无助的表情。他大概就是元子的丈夫吧,敏夫心想。
  「情况不太对劲的人是你公公吗?」
  「嗯。」元子点点头,带领敏夫继续往里面走。餐厅之后的和室大概只有三坪大小。榻榻米上面铺着两床棉被,一名老妇就坐在其中一床棉被的旁边。
  「院长……老伴他……他没呼吸了……」
  双手柱地回过头看着自己的老妇人,应该是元子的婆婆。敏夫朝着她点点头,坐在床铺旁边。躺在床上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为了慎重起见,敏夫还最试着替他把脉。没有脉搏,没有血压,瞳孔放大。!
  「……已经往生了。」
  老妇人闻言。立刻趴在地上放声大哭。看着老妇人哭得声嘶力竭的模样,敏夫突然将视线转向站在一旁掩面而泣的元子。
  「老先生之前的身体状况就不太好吗?」
  「嗯。」元子点点头。
  元子三天前就发现公公的身体不太对劲了,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而且没什么食欲。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之前元子接到过办事处制作的传单,怀疑公公可能有传单上面所说的贫血症状,所以一直劝公公到医院看个医生。可是牛脾气的岩老硬是拒绝了媳妇的好意。
  岩老的身体十分硬朗,活到六十几岁了还没看过医生,这点他本人也颇为自豪。因此只要有人劝他躺下来养病或是去看医生,他就会大发雷霆。事实上他的身体真的十分健康,没有慢性病,也从未得过感冒,每天总最精神抖擞的到山里或是田里干活。然而前几天岩老的精神显然有些不济,就连媳妇都看得出来他的身体不太对劲,不过元子的好意却惹得严老大为光火,不但当面数落她的不是。还说他根本不必看医生。
  「我的身体好得很,什么毛病也没有。」
  连婆婆登美子也同意严老的说法。
  「就是说啊,你公公硬朗得很,不会有事的。你这个人就是太神经贸了,一点点小事也要大惊小怪。」
「可是…」
  登美子的口气顿时一变。
  「没错,你公公也是人生人养的,当然也会有不舒服的时候,不过这种小毛病只要到山里干干活、流个汗就没事了。人之所以会生病。主要还是生活作息不正常。像你公公年纪那么大把了还在干活,每天一大早就起床,也从来不熬夜,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你说生活这么正常的人哪有生病的可能?」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
  「够了!」严老的脸色十分严峻。「今天我会早点睡,明天起来就好了。」
  眼看着公公婆婆都动气了,元子也不好再劝下去,不过内心还是感到十分不安。岩老不但身体硬朗,脾气更是硬到家了,万一惹他生气的话,少说也是一顿臭骂。然而岩老当时却没说什么话,这一点也不像他平常的作风。而且以前岩老一旦生气的话。别说是元子这个媳妇了,就连元子的婆婆和丈夫也都会胆战心惊,可是当时的岩老却没什么霸气,一点也不会令人生畏。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岩老还是跟昨天一样懒洋洋的,然而他跟登美子还是坚持不需要看医生,当元子怯生生的表示还是请医生看一下比较好的时候,还换来两人一顿臭骂。
  严老和登美子向来不是很喜欢这个内向怕事的媳妇。对于岩老来说,内向怕事无疑就是胆小懦弱的代名词,简单说来就是没出息的意思。岩老和登美子总是嫌元子说话躲躲闪闪,每次问她什么就支吾其词,而且总是喜欢穷操心,动不动就胃痛神经痛的毛病一堆。登美子还怪元子将这种神经质的毛病遗传给孙子,才会让茂树的个性这么温吞。其实元子也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总是设法叫自己不要想太多,做起事来不要那么优柔寡断,然而不管她再怎么努力,还是无法让公公和婆婆满意。
  「大概是怎样的症状?」
  元子将自己察觉的地方告诉敏夫。听完之后。敏夫叹了口气。
  「有没有看医生?」
  「没有。我公公说睡一觉就好了,所以……」
  听到这句话之后,登美子顿时反射性的抬起头来。
  「没错,老伴他从来没生过病。他不但天生硬朗。生活作息也很正常,更没有不良嗜好。」
  「嗯。」敏夫不置可否。
  「死因应该是急性心脏衰竭,详细情况要等遗体解剖之后才知道。」
  「解剖……」元子倒抽一口冷气。「院长,你是说公公的遗体要送去解剖吗?」
  「不行,绝对不行!」登美子的声音十分凄厉。「不要伤害我的老伴!」?
  「只能怪老先生没去看医生了。按照规定,除非是在最后就医之后的二十四小时之内死亡,否则是不能当场开立死亡证书的。」
  登美子瞪了敏夫一眼。
  「我明白了,你要多少才肯开证明?」
  「妈!」
  提高音量的元子看看敏夫,又看看登美子。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吗?我们没把该拿的东西拿出来的话,你就不会开证明。就是这个意思。」
  「这话可就严重了。」就连不相干的旁人都看得出来敏夫有些动怒。「你说老先生的身体十分健康,如今这个健康的人突然往生了,一定是因为身体的某部份出了问题。难道你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是怎么死的又怎样?又不能挽回他的一条命。」
  「没错。」敏夫话中带刺。「生病了还不去看医生,的确是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
  登美子瞪了敏夫一眼,将矛头对准一旁的元子。
  「说来说去都是你不好。」
  元子下意识的倒退两步。
  「都怪你一直叫你公公去看医生,就算没事的人也会被你叫出病来!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悲从中来的登妻子趴在地上痛哭失声,元子的丈夫阿勇立刻趋前安慰母亲。敏夫拍拍不知所措的元子,示意她到外头说话。
  「别放在心上,那只是你婆婆的无心之言罢了。」
  「嗯……」
  敏夫叹了口气。
  「我不该说那些话刺激她的。要不是太过相信老先生的健康状况,今天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相信她心里一定也很悔不当初。」
  「说的也是。」元子喃喃自语。
  「院长。关于解剖的事……」
  「我不会强迫她的。如果希望知道真正的死因,我当然会建议将遗体送去解剖。不过若意愿不高,我也不想勉强你们接受。只不过按照规定,死因不明的情况真的不能开立死亡证明书,这点我必须先告诉你们。」
  「是……对不起。」
  「如果不送解剖。至少让我抽个血取得最基本的资料。这样子也比较好交代。否则以后万一出状况的话,麻烦的人可是我。」
  「我了解,不过……」元子回头望着三坪大小的和室,她没有说服登美子的把握。
  「不如就说我要替遗体做些处理,请你婆婆暂时回避一下好了。然后我再趁机抽取血液。」
  元子难掩不安的神情,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敏夫向元子道谢之后,回到和室跟登美子说明一切,请她暂时回避。登美子出来之后。叫元子去帮公公拿件新衣服过来,于是元子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妈,发生了什么事啊?」
  才刚爬上二楼。茂树和志保梨就从房间探出头来,脸上的神情十分不安。
  「嗯。小孩子别菅。」元子的声音十分微弱,好像在说梦话一样。「下面有客人,你们待在房间里面别出来。」
  看到两个孩子点点头之后,元子用手压着隐隐作痛的胃部。
  该不该跟孩子们说他们的爷爷已经去世了?可是岩老走得那么突然,元子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们解释才好,弄不好的话,说不定会造成他们一生无法磨灭的心灵创伤。一想到这里,元子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公公婆婆总是责怪她喜欢担无谓之心,她也知道自己总是想太多。或许将爷爷的死讯隐瞒起来,反而对两个孩子是个伤害也说不定。如果没有信任的人告诉自己该怎么做,元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下决定。
  叹了一口气之后,元子打开衣柜。死者在换上寿衣入殓之前,按照习俗都必须穿着平时的家居服、睡衣或是简便和服。既然登美子指明简便和服,那就拿简便和服吧。元子打开抽屉,寻找看起来比较称头的和服。
  (终于轮到我们家举行葬礼了。
  元子的心中突然浮现这个念头。今年夏天,山入的那三个老人家不幸病逝。印象中之前好像也有哪户人家举行过葬礼。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加奈美认识的人——严格说来应该是加奈美母亲的朋友死了才对。在加奈美经营的千草休息站里面,酒客所谈论的话题不外乎是今年夏天死了很多人,要不就是村子里的丧事特别多,就连元子自己也曾经好几次看到村子里的送葬队伍。今年有点不太对劲。印象中好几个人都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元子都不当回事。对她而言,与其「说」村子里一连死了好几个人,还不如「听说」村子里死了好多人要来得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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