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药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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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药天香-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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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头既有事,时间便飞快而过,一晃眼便第二天傍晚了,正忙得昏天暗地,巧儿来叫,说老太爷备好了车,问她准备好了没。绣春这才想起昨日林奇的话,忙放下笔,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匆忙收拾了一番,出了门,在两个健壮家丁的相送下,往魏王府方向去。到了后报上名,大约是事先得过吩咐,这回门房态度颇客气,开门迎了她进去。那俩家丁在茶水房候着,其中一个门房便对她道:“殿下还没回,你可先去禊赏堂等着。”说完,便有一王府下人领她入内。一路曲折到了,见是间轩阔的起居屋,坐北朝南,墙上有字画,对面悬一青铜剑,多宝格上错落摆设各色古玩器具,墙角有一半人高的三足盘龙香炉,龙嘴中微烟袅袅。
  
  很快有侍女来奉茶,又去了。屋里再度只剩绣春一人。四下静悄无声。静得她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不知怎的,她忽然竟起了丝紧张之意,闭上眼睛,用力呼吸了几口气,这才镇定了下来。也没到处乱看,只安静地坐等林奇到来。天快擦黑时,听到外头起了阵脚步声,夹杂了说话声,其中一人,正是林奇的声音,心中一松,急忙站起来相迎。
  
  几个侍女进来掌灯。屋里大亮。林奇与一四五十岁的妇人随后一道进来。看见绣春迎了过来,林奇笑道:“你来了?来,过来认个人,往后便是你跟她打交道了。”指着那那妇人道:“这位是方姑姑,殿下回京后的起居饮食,一应都是她掌着。”说完,又对那妇人道:“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过的金药堂小先生董秀。”
  
  这位方姑姑,穿了件宝石青的提花褙子,头上插了只玉簪,打扮甚是素净,脸庞圆圆看着人也和气,但那双眼睛却透出了丝精明之色,绣春知道必定是个厉害的人,不敢怠慢,忙朝她过去一步,作揖道:“方姑姑好。”
  
  方姑姑打量了下绣春,目中带出略微疑惑之色,但很快便消了去,面上露出笑,道:“小先生不必客气。我听林大人说过你。他既对你如此推举,想必你有些本领。往后殿下之事,要你费心了。”
  
  绣春忙称不敢。那方姑姑再打量她几眼,又与林奇说了几句,这才去了。屋里只剩林奇与绣春后,林奇便询问书稿之事,绣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边回忆,边写。怕出错,故很慢,一篇还没完成。”
  
  林奇笑道:“是我性急了,恨不得立刻看到。你莫急,慢慢来。”
  
  绣春点头。再等片刻,外面天已经咕隆黑了,还没见魏王现身,林奇看出她有些不耐,便笑道:“我已经跟殿下说过你了。只他何时归并不定。通常在亥时后。有时也会提早些。故咱们最好要早些来……”
  
  他话还没说完,听见外头有侍女呼唤“殿下”之声,林奇停了下来,咦了声,“殿下回了。今日怎的这么早?”说罢急匆匆起身去迎,绣春一听,忙也跟了出去。 



23、第 23 章

    绣春跟林奇身后出去,迎面便见一行人正沿着那道抄手廊往这方向过来,待稍近了些,认出前头正是魏王萧琅。见他不急不缓地行来,越来越近,脑子里不由自主便蹦出了自己昨日李长缨跟前拿他扯虎皮事儿,虽然笃定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事情,但心里还是有点发虚,脚步便迟疑了下来,悄悄退到了走廊边灯火找不到昏暗处,垂手立着不动。

    前头林奇已经迎了上去。绣春听见他与萧琅说话,问他今日怎比往日早归了些,对方应道:“今日折子少了些,亦无大事,便由两位阁老处置……”随了话声渐近,绣春觉到面门轻轻掠过一阵走路拂起微风,随即是股似曾相识淡淡清爽味道,一瞥,见一袭玄氅袂角已从自己身前掠过了,抬眼,只剩个灯影中背影了。稳了下心神,便随前头一行人进去。

    里头跟进来伺候人不少,萧琅仿似也没注意到绣春。绣春便仍仍垂手立角落。见他解下外头罩着大氅,露出里面素缎朝袍,辉煌灯火映照之下,人看起来精神奕奕。边上方姑姑接过了,询问晚饭吃了没,萧琅道:“寅时中宫里用了碗点心,现下还不饿,先让林大人做事吧。也好早些回。”

    林奇忙道:“寅时到此刻也过去好几个时辰了,殿下先用饭要紧。我再等等无妨。”

    萧琅目光掠过一直立角落处绣春,随即笑了下:“我不饿。还是先随你们事吧。”说罢往边上相连一间衣室去,方姑姑便命人抬去预先调好一桶散着腾腾热气药浴汤,随后领了几个侍女跟去服侍。

    绣春已经听林奇说过,每次健疗时,他先须将双腿浸药桶里一刻钟,估计这时刻也顺带去洗澡了。见林奇开始挽袖洗手,便凝神边上等着。约莫两刻钟后,萧琅回来了,换了件宽松檀青色常服,赤脚,趿一双黑缎面软底鞋,半躺半坐地仰到了那张宽大梨木贵妃榻上,随即有侍女上前替他卷高裤管,绣春瞥了眼他腿,大约是刚从热汤里拔…出来缘故,从足部开始往上,皮肤泛出婴儿般淡淡粉红色,似乎还蒸腾着热气。

    林奇坐到了榻侧。手心已经抹了紫金膏擦热,均匀涂抹于他双膝前后及上下各数寸位置,招呼绣春到近前观看自己手法后,便开始推拿。

    过程其实很简单,就是推拿摩压穴位,让方才药浴中那些药物和紫金膏药力渗透进去,作用于患处。只是这手法及效果,却是因人而异。就如同同样一管毛笔,有人写出字矫若游龙,有人写出字却春蚓秋蛇。绣春留神观看,见林奇推拿,采用按揉、弹拨、提拿、擦摇等手法,部位以双膝及周围为主,重点取犊鼻、鹤顶、膝眼、阳陵泉等穴位。侧默默看了约莫一刻钟后,林奇停了下来,对着绣春道:“你来试试。”

    方才林奇推拿时候,那个病人一直安静地半靠贵妃榻上,一手枕后脑,一手执了卷书看。听到林奇开口,绣春下意识地望向他,见他略抬了下眼皮,随意扫了自己一眼,便又把目光落到了手中书卷之上。

    他这样散漫态度,让绣春心虚症顿时不药而愈。想来那个李长缨不可能蠢到这么就去他面前揭他“老底”地步,他应该还没机会知道自己曾摆了他一道。顿时压力大减,应了一声,挽起衣袖,净手之后,挖了些药膏掌心,搓热之后,坐到了林奇方才位置上,照着他指点继续推拿。

    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唯一不足就是后续力不足,容易手酸,但坚持一下也就过去了。林奇见她手法熟练,取穴精准,十分高兴,站一边笑道:“我果然没找错人。往后你都这般就行了。”

    绣春并未抬头,只应了声,继续手上动作。渐渐地,他腿上药物被彻底吸收,掌心所触皮肉开始发热,他两腿其余部位皮肤也恢复了润白本色,再继续半刻钟,终于微微吁了口气,停住了手。

    萧琅放下手上书卷,坐了起来,侍女替他放下裤管,他趿鞋站了起来,对着林奇道谢,然后转向一边早已起身绣春,道了一句:“有劳了。”——灯火之中,他容色皎然如月,眼中含了温和笑意,绣春只消看一眼,脑子里便又蹦出了自己往他身上抹黑那件事,竟起了一阵负罪感,心虚不敢与他对视,忙垂下眼避开了视线,口中一本正经地道:“能为殿下效劳,是我荣幸。”

    萧琅略耸了下眉头,带了丝不置可否味道。随即请下人带林奇与她一道去用茶点。林奇推辞,绣春没兴趣再留下,两人谢绝了,各自净手后便告辞。萧琅也未再留,送他二人至禊赏堂外廊上,被劝留步了。那个方姑姑代他继续送林奇,绣春跟后头。林奇一边走,一边便道:“如今天气转湿寒,我走后,姑姑要督促殿下保重身体。隔个晚上,睡前可饮半盏虎骨酒,祛风驱寒,效用颇显。”

    方姑姑叹了口气,“唉,这么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对自己一点都不上心。这趟回来,我起先见他那样子,差点没落泪。从前外头这些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好容易回我边上了,不消你说,我也会盯着……”

    听这方姑姑说话口气,绣春估摸着她应是从前闵太妃身边人,想必萧琅是她看大——只是乍听到有人用这样口气去说那个人,还是极其意外。忍不住便回头,瞧见那个魏王殿下正转身往里去背影滞了一下,估计也是听到了自己前头那俩人说话声,顿时又觉好笑。怕被他发觉自己偷看他反应,赶紧扭过了头。

    方姑姑送出他二人后,再看了眼绣春,便转身往里。绣春出了王府大门,陈家车夫与那俩家人便驱了车过来。绣春与林奇道别时,林奇道:“董秀,殿下健疗,重恒持,这我不说你想必也知道。我走之后就有劳你了,中途不可停下。”

    绣春自然清楚这一点,立刻道:“林大人放心。我既应下了这事,必定会心力。”

    林奇这才终于放下心,二人道别后,各自上路。

    ~~

    林奇告假次日批了下来,因老家之事不等人,又已经找到了适合代替者,自然不再耽搁,派了人到陈家通知后,当日便收拾行装出京了。打发走林家下人后,绣春回了自己屋里,继续一边回忆,一边编写着那本温病条例,正涂涂改改时,巧儿给她送了碟鲜果子来。绣春道了声谢,由着她自己边上转来转去,一会儿帮着殷勤磨墨,一会儿夸她字写得好,又拐着弯地朝她打听昨晚去魏王府经过。

    绣春瞥她一眼,猜到她应是受了陈振指使来打听。便放下了手中笔,耐心地把昨晚经过说了一遍。巧儿听完,急着去回话,寻了个借口走了,到了陈振跟前,把绣春方才话学了一遍。

    陈振确实想知道绣春去了王府后到底都干些什么,偏自己又拉不下脸去问,这才叫巧儿去打听。听了之后,对于让她去替个陌生男人推拿腿脚之事,略有些不,只又听说边上有姑姑和侍女们随同,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沉吟之时,见巧儿要走,忽然想了起来,叫住了问:“你方才没说是我叫你问吧?”

    巧儿眨了下眼睛:“老太爷你不是叮嘱过吗,叫我别提是你。我就没说。”

    “嗯,去吧。”

    陈振挥了挥手。

    巧儿不知道这老太爷葫芦里卖是什么药,眨了下眼睛,费解地转身而去。

    ~~

    隔天傍晚,到了该去魏王府时候了。这一回,除了前头那俩家丁中一人,老太爷另派了许鉴秋同去,叮嘱他务必照管好董秀来去。

    许鉴秋自小力气便大,书读得不好,对习武却十分痴好。他娘陈雪玉不让他学,只逼他读书。他自个儿便偷偷跑去隔街武馆里蹲看,为此少没挨陈雪玉骂。后还是陈振开口,说文不成,习武强身健体也好,这才拜师学艺,如今练得一手好拳脚,寻常几个汉子难以近他身。他见老爷子这么叮嘱了,自然一口便应了下来,护着绣春出门了。只是这安排,却惹来了陈雪玉不满。觉着这董秀不过是个来投奔外人,虽说前次解了陈家围,但也不至于让自己儿子沦到跟班地步,和长袖善舞陈立仁相比,显窝囊。

    因前次出了那纰漏后,她男人许瑞福为将功补过,如今做事愈发勤勉,此刻还药厂,没人可让她唠叨,便与身边吴妈诉苦。

    “姑太太,依我看,老太爷这是想栽培少爷呢。你想,宰相门房七品官,何况如今去是监国王爷王府?若不是这机会,咱们怎么可能和王府里头人近亲?少爷多去个几趟,倘若结识了一两个王府里人,日后大有好处呢。”

    陈雪玉听了这话,觉得又有理,这才欢喜了起来,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好被你点醒。等阿秋回来,我再好好提点他一番。”

    吴妈又压低声道:“姑太太,你当也看得出来,咱们老太爷如今对那个董秀很是器重。他就一个外人而已,往后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姑太太何不笼络下他?一来,不好叫他成了陈家父子人,二来,倘能叫他老太爷跟前帮咱们家少爷多说好话,岂不是好事?”

    陈雪玉点头,道:“果然是这个理儿。我晓得了。”

    ~~

    再说绣春一行人,到了魏王府,其时天刚擦黑,那魏王自然还没回。如前回那样,让许鉴秋和另个家人茶水房里候着,绣春仍去禊赏堂等。但这一回,却没像前次那么顺了,绣春一直等到戌时末,这才等到萧琅回府。等他沐浴兼泡完药汤,又小半个时辰过去,这才见他再度现身。

    “久等了,”萧琅仰坐下去后,对着绣春致歉道,“今日事多,回来得晚了。”

    绣春早等得不耐烦了。只是林奇先前也说过,这个病号就是因为早出晚归,怕另个年迈太医吃不消,这才让她代劳。面上自然没显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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