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医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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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医经-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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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初也想,天天追着人家看,只不过,人家不让看。”宋皇后摇头含笑说道,一面叹口气,“后来刘贤妃生养下这个孩子,刚生下来猫儿一样,都以为养不活,刘妃也死了,更没几个人上心,他才得了机会天天看着,看来看去,看到如今的情分。”
  “情分最是难得。”女官说道,“这宫里孩子少,有人陪着都少些寂寞。”
  宋皇后嗯了声,慢慢闭上眼。
  女官没有再说话,轻手轻脚的给皇后搭上薄被慢慢的退了出去。
  夜色慢行而至,笼罩了整个宫殿。
  秋日的雾气散去,金哥儿打着哈欠,抱着扫帚打开门,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秦秦公子?”他结巴问道,瞪眼看着面前的人。
  秋日里秦十三郎额头微汗,身旁跟着三个小厮,但没有马车,似乎是步行而来。
  “金金哥儿。”秦十三郎含笑故意学他打趣道,“早啊。”
  “早…”金哥儿愣愣答道。
  “你家娘子可在?”秦十三郎笑问道,“我正好路过,走累了,来讨个点心吃。”
  秦十三郎被带入后院,一眼便看到晨光里的少女正拉开弓箭。
  长发垂后,五彩的臂绳束着黑色的衣衫格外的显眼。
  嗡的一声轻响,长箭命中草靶子。
  虽然未中红心,但比起曾经的脱靶已经进步很多。
  “早知道我也带着弓箭来了。”秦十三郎说道。
  程娇娘回头看了他一眼,垂下手收起弓箭。
  “带弓箭来,我就让你玩吗?”她说道。
  秦十三郎笑了。
  “也是,我现在也没病。”他说道。
  程娇娘将弓箭递给婢女,转身迈步而行。
  秦十三郎待她走过才跟上。
  “我倒有些怀念生病的时候了。”他说道。
  “真的假的?”程娇娘问道,侧头看他一眼,“治病不容易,生病,很简单啊。”
  秦十三郎笑了。
  “假的。”他忙说道,“你可别当真,再吓一次我可能就真的死了。”
  身后的婢女和半芹忍不住抿嘴笑。
  茶和点心都推过来,热气腾腾而起。
  秦十三郎捏起吃了一口茶吃一口点心,一面含笑赞叹。
  “就比如这点心,病好以前和病好以后吃起来滋味便是不同的。”他说道,说到这里又叹口气,看着对面的程娇娘,“真的是一切都变了。”
  “变了就变了,又有什么。”程娇娘说道,解下臂绳,衣衫垂下。
  “舍不得啊。”秦十三郎说道,吃了口茶,“以前周六郎可是从来不骗我,如今我去问他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竟然骗了我。”
  说到这里又是一笑。
  “而我,竟然也没有当场揭穿他,就像以前那样,笑着用拐杖杵他,然后骂他蠢样,还在我面前说谎,你骗得了谁啊。”他笑道,就好似眼前便是如此场景,一面低头看看手里,“是啊,变了,我手边没有了拐杖,在他面前站起来了,却没了以前理直气壮的底气,这真是奇怪的感觉。”
  程娇娘喝完水,放下茶碗。
  “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请回吧。”她说道。
  “程娘子,你就听听人家诉苦嘛。”秦十三郎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的痛苦感伤,我为什么要听?”程娇娘说道,“你痛苦也好,难过也好,高兴也好,什么也好,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听来做什么?又不是我的感觉,你说了,我也没感觉,所以,你跟我说还是跟一棵树说,有什么区别?”
  秦十三郎看着她一刻。
  “程娇娘。”他说道,“你这样子可怎么讨到人喜欢呢?”
  程娇娘看着他,还没张口,秦十三郎又先开口了。
  “当然,你有起死回生的手艺,不需要讨人欢喜。”他又微微一笑道,“只是,人事来往,到底是言谈所系,既然是言谈,便是需要温情的。”
  “有又何用?”程娇娘问道。
  “有时候规矩无情的时候,或许就要人情了。”秦十三郎说道,看着她,“比如,今有西北营逃兵范江林、范石头、徐茂修、徐四根、徐腊月、范三丑、徐棒槌…”
  他声音清朗缓慢,将这一个个名字清晰的说出来,一旁的婢女半芹以及金哥儿都看过来。
  “杀人而逃,证据确凿,依律判斩,悬尸辕门,以敬效尤。”
  此言一出,婢女和半芹伸手掩嘴,但失声依旧而出。
  斩!

  ☆、第一百零九章 应对
  
  外边晨光大亮,但牢房里却感受不到,阴沉昏暗,夹杂着腐臭的气息,让人几乎不辨昼夜。
  “还让吃这个啊?”
  徐棒槌喊道,看着被撂在牢门外的一桶饭,黑乎乎的也看不出是什么。
  狱吏只当没听到扭头走了。
  徐棒槌愤愤的自己捞着了一碗。
  “能吃这饭就是好的了。”旁边牢房里有人说道,“等到吃好的时候,那就要没命了。”
  徐棒槌没有理会,蹲下来闷头吃饭。
  “呸,真难吃。”他说道。
  “以前比这难吃的吃的多了!”范江林低声喝道。
  “那最近不是吃得都挺好嘛…”徐棒槌说道,一面看到范江林瞪眼便忙缩头,举了举碗,“我再吃几天就习惯了…”
  “再吃几天估计就吃不着了。”旁边牢房的人又忍不住说道,“在这里的都是待审的,等审判了,要么被放出去,继续吃好吃的去,要么判刑流放牢城做工役,做工役可是连这样的饭都吃不到的,要么嘛…就是一顿好的断头饭,以后好的馊的都吃不到了…”
  除了徐棒槌,其他人也拿了碗舀了吃,他们或者坐下,或者蹲着,闷头吃饭依旧没人说话。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一旁牢房的人继续说话。
  “…哎你们到底什么人啊,来头一定很大吧?来这里别说挨打受刑了,连骂都没人敢骂你们一声…”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这样的最危险了…要么没事,要么就是大事…”
  他的话音才落,便脚步声响,一股香气随之传来。
  “喂,你们,别吃那个了。”狱吏喊道,将一个木桶又放下来。
  大家闻声闻气都看过去,见满满的一桶羊肉。
  徐棒槌哇了一声。忙跑过去,伸手就抓了一根大骨头。
  “哎,哎,先别急着吃,这,这不会是断头饭吧?”旁边牢房的人喊道。
  听他这话,其他围过来的弟兄都愣了下。
  那狱吏却依旧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应该不是,要是的话,一定会说的。”
  旁边牢房的人说道。一面又看徐棒槌这边。昏昏的牢房。须发杂乱的泥垢遮挡的面容根本就看不清神情,但可以想象这人的惊讶。
  “喂,你们到底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受照顾啊?”
  徐棒槌等人不理会他。
  “好,好。多谢关照,多给打些好酒。”徐棒槌一面含糊冲走开的狱吏喊道。
  其他几个兄弟也都跟着笑了。
  “对,给打些好酒。”他们说道,一面纷纷抓起羊肉大吃。
  范江林拿了两块肉骨头,走到墙边,递给徐茂修。
  “给。”他说道,一面自己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吃另一块。
  徐茂修接过,没有吃。
  “怎么?死过一回还害怕?”范江林笑问道。
  “不害怕。”徐茂修吐口气说道,晃着手里的肉骨头。“早晚的事,有什么可怕的,只是,她在外边一定又气又急。,我们要是死了。她那么要强骄傲的,只怕这辈子都留着疤,想到这个,我这心里,就实在是下不去…拖累她如此…”
  范江林吃下吃肉,沉默一刻,最终叹口气。
  “都是命啊。”他说道。
  陈老太爷已经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薄薄的衣衫背部隐隐被汗水打湿。
  “太爷,歇息一下吧。”跟随的老仆劝道。
  陈老太爷停下脚,接过递来的拐杖,吐出一口气。
  “老爷回来了吗?”他问道。
  老仆忙问旁边的小厮,小厮飞跑去了,不多时回来。
  “老爷回来了。”他说道。
  陈老太爷脸上却没有神情,站着一手捶腰。
  “要去请老爷吗?”老仆问道。
  陈老太爷摇头,沉默不语。
  “太爷,太爷。”又一小厮跑来,“程娘子来了。”
  陈老太爷神情一变。
  “终于还是来了。”他自言自语说道。
  书房里的陈绍此时也正心里说出这句话,不过比起父亲,他还要多了一句话。
  来的好快!
  今天早朝才定的结论,她这么快就知道了?
  陈绍可以肯定知道这个消息的不会超过十人,能殿前应对的都是什么身份的人,这女子是从哪里如此快速得到消息的?
  秦家?
  今日秦侍讲轮休…
  童内翰?
  自从起死回生之后,不迷金石了,但对道家的迷恋更深了。
  因为救他一命的便是传说中的道祖真人的亲传弟子。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有仙缘!
  所以病体康复的童内翰没有销假,依旧留在家里,不过不是养病,而是在家修仙呢。
  至于周家不用考虑,连中书省的门都进不去,别说皇宫内殿了。
  莫非这女子在京中还认得什么大人物?
  又或者说,他想多了。
  其实这女子只是来请求帮忙的,前几日以为小事所以由周家周旋,到今日始终不得解,所以便来自己这里了。
  捧茶的婢女退下,书房里二人对坐。
  “冒昧前来,只为我几个哥哥的性命,请大人周全?”程娇娘开门见山问道。
  果然自己想多了…
  陈绍摇头自嘲一笑。
  “你也听说了。”他整容说道,一面叹口气,“你信我,所以事发之后没来找我,我自然是要替你周全,只是,此事涉及朝中军务,到底是律法难违啊。”
  程娇娘点点头。
  “我知道,逃兵一事,牵扯甚多。”她说道,“处死我几个兄长,无非是想快刀斩乱麻,不让大人借机清查军务,所以大人您现在也是气急的很。”
  陈绍神情微微惊愕,旋即苦笑一下。
  “怎么,朝堂之争,娇娘也得悉了吗?”他说道。
  “那大人就此认输吗?”程娇娘问道,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认输?当然不会。逃兵按律当诛,疏漏亦要彻查。军务糜烂乃逃卒之因,不查不足以断未来之患”陈绍肃容说道,“王步堂一党欺君罔上,为私利倾轧而不顾国事,其心可诛,此次兵败,便是积年之祸,偏有人还要包庇纵容,意图复起,古有萁子见纣王用玉著而知殷之将亡,王步堂等人欺君罔上如此猖狂,把持西北军务谋私利,贪污军饷,讳败为胜,欺瞒朝堂这么多年,却还如此包庇纵容留用,岂不是置国与不顾!陈某,不能见天子被欺瞒而不言,不除此邪佞,决不罢休!”
  语气铿锵,如同又回到了适才殿前应对之时。
  高通事这帮无耻之士,胡搅蛮缠,争不过就吵,吵不过就闹,东扯西扯,就是不肯认王步堂欺君罔上,或仗着老臣身份,或仗着后族亲份,行事说胡越来越没有顾忌。
  无奈他手下的人好些资格不够君前奏对,偌大的朝堂上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对抗着。
  陈绍深吸几口气,看着面前神情木然的小娘子,察觉失态,忙轻咳一声掩饰。
  “这些事,你们年轻人就不要过问了。”他说道。
  程娇娘施礼。
  “大人心昭日月。”她说道,又抬起头,“既然彻查积弊事大,杀他几人于事无补,那可否留下性命,容他们将功赎罪?”
  陈绍轻咳一声。
  “其罪必诛,此为明军法是也。娘子,律法不可随心所欲。”他说道。
  “虽是犯罪,但情非得已,可否法外容情枉开一面?”程娇娘说道。
  “程娘子。”陈绍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天道昭彰,人心自明。西北军务败坏,世人皆知,此事陈某断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只待陛下允准,派重臣去军中查验端详,便可将将奸佞入罪。到那时,自会还含冤受屈者一个公道。”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程娇娘说道,“小女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这公道非死不得还?”
  陈绍沉默一刻,看着程娇娘。
  “程娘子,有诗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注1】”他神情柔和几分,带着几分凝重又几分感叹说道,“不管什么人,这若梦浮生如能求得其所,也算是不枉人世一趟。”
  “大人透彻。”程娇娘说道,看着他,“那,大人的意思是,他们这次非死不可了?”
  自始至终,她要问的只是这么一句话,不罢不休。
  室内一阵沉默,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吸之间。
  “是。”陈绍慢慢吐出一个字,神情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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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李白《春夜宴从弟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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