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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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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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纷扰,君珂听而不闻,她只是紧紧盯住纳兰君让,昨夜长谈,一路了解,她心目中这人虽然骄傲刚硬至不近人情,但内心自有原则,非这些涂脂抹粉靡靡娇柔的“男人”所能比,此刻所有辱骂讥嘲不过是过眼潮水,这个人的态度,才是她真正愿意关注。

纳兰君让,你可别让我失望!

她清亮的目光似一泓泉水,落在了纳兰君让眼神的渊薮,纳兰君让沉默望着她,心底却在叹息。

果然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尤其有血性,才入燕京,便竖大敌,是以为他一定会为她撑腰么?

这腰,是不能撑的。

他纳兰君让,不能为一个平民,触动特权阶层利益,不能因为一个平民,让人察觉到他对贵族的厌恶态度,最起码,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纳兰君让,不能让别人以为一个女人是他的软肋,因为这样对她,同样危险。

他纳兰君让,不能助长她的血性和勇气,让她误以为燕京居,很容易。以至于低估了燕京黑暗里吃人的血盆大口,最终不知收敛,葬送性命。

诸般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随即他慢慢转开目光。

君珂的眼神暗淡下去。

纳兰君让心中忽然一紧,那样突然的暗淡,像看见乍放的花朵瞬间摧折,令心尖一揪,疼痛细微却绵长。

然而他最终错开了眼,沉声道:“你这要求不妥了些,这样吧,你给常公爷赔个礼,他这般身份,自不会和你计较,我再另赏你金珠十串,以示对你力搏取胜的奖赏。”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露出惊异和悻悻之色——皇太孙实在太偏这个平民!常世凌尤其愤愤——这不是明摆着说,不允许他为此为难这贱人吗?

君珂眼神里最后的一点星火,渐渐灭了。

原来如此。

不过如此。

共餐时的捉弄,小院里的误会,殿顶上的交心和解释,她相遇他不久,龃龉多于友好,然而从来都以为,她看见的是这个王朝除纳兰述以外的另一个内心清正的男子,虽然一个严正一个潇洒,但原则和操守,殊途同归。

如今事实证明,也不过富贵染缸里被染得不见本色的最大一匹。

是她可笑了,纳兰君让这样的身份,贵族利益的最大代表者,他的立场永远不会站在平民这一边,她凭什么以为他会不同?

还真以为人人都是纳兰述?

“君珂!”纳兰君让见她不动,语气也多了几分冷肃,“不要恃宠而骄!还不去给公爷赔情?”

恃宠而骄四个字一出口,不知怎的心里一跳,随即便见君珂霍然扭头,重重盯了他一眼。

那一眼满是鄙弃、不屑、轻视和嘲弄,一瞬间她微金湛然的眼光里竟然没有倒映上他的影子。

纳兰君让霍然住口,只觉嗓子干哑。

君珂吸一口气,垂下眼,她从来没指望谁撑腰,她敢于和这小公爷叫板,也是因为算准最起码现在,她是朝廷一心延请的奇人,就凭一个常家闲散爵位,看这常家公爷人品水准和人缘,也知道翻不出什么浪去。

她不怕树敌,因为她自来到这异世,处处退让还是被欺负,还是遍地敌人,她只要强大自己,再多敌人也无妨。

她怕的,不过是失望,是不能再信这世间真善美。

不过没关系,不过少一个觉得可以做朋友的人而已。

她扭头的姿势如此绝然,纳兰君让呼吸一紧,恍惚里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已经失去了什么。

心里一沉的同时也涌上几分恼怒——你竟如此不懂事!

君珂扭头,盘算着用什么样的方式,说明自己的身份,狠狠煽这群混账一耳光,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目光下沉,这才发现,被她打倒的肥女,竟然到现在都没起来过。

君珂心中一跳,顿时觉得不好。

与此同时站到堂中的常世凌,后退时碰到肥女小山一般的身体,正无处发泄怒气,回身狠狠一踢,尖声骂:“在这挺什么尸!起来!”

这一踢肥女纹丝不动,常世凌低头绕着她的脸一看,骇然大叫:“死了!”

纳兰君让霍然坐直。

君珂脸色一变。

堂中王孙齐齐惊呼。

屋顶上的人神色疑惑,对视一眼。

“什么人死了?”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忽然听见一人快步而来,一路掀帘穿户,直奔内堂,一边走一边道,“秦昱我把肥奴借给你,你可得轻着点,伤了得赔我医药钱……咦肥奴你怎么躺在这里,快起来,挡住我路了……咦!”

她最后一声声音大变,而众人早已站起,轰然一声,齐齐道:

“正仪公主万安!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神眼出世

这声称呼一出,君珂眼神跳了跳。

屋顶上戚真思开始微笑,不怀好意地、幸灾乐祸地、看好戏地。

纳兰述则开始郁闷,这丫头怎么回京了?他开始掰手指,心想上次“误”将她扔进花池,被父王母妃叫去喝茶谈心,如果今天再“误”将她扔出酒楼,会不会被两宫太后叫去喝茶谈心?

花厅里正仪公主快步而来,众人纷纷站起迎接,这是个截然不同燕女娇弱风格的女子,看起来和君珂年纪相仿,但身量足足比她高大半个头,手长脚长,浓眉大眼,五官除了嘴都偏大,因此那种美便显得俊气,偏中性味道,令人一见便觉得——哟,这姑娘真爷们!

她穿的也是男装,还不是燕京目前流行的宽袍大袖层层叠叠半男半女风格的长袍,是一袭带着披肩的紫红窄袖胡袍,束得紧紧的腰,也有装饰,但不是男人们挂的花粉香包,而是坚硬无花纹的黑色玉佩,整个人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比男人们更像翩翩少年。

她身后跟着一排侍女,也绝不是燕女风格,衣着各异,肤色有差,有的细看竟然不像燕人,再看死去的肥奴,难不成这公主有用战俘当佣仆的习惯?

君珂好奇,忍不住仔细多看了几眼,发现这位公主其实并没有那么男性化,她肌肤细腻雪白,吹弹可破,嘴尤其小,当真樱桃一点,只是她不知是故意还是习惯性往男性化方向打扮,忽略了自己女性柔美的一面,不过也难怪,听说这位公主是名将遗孤,自小长在军营,父亲战死后母亲自杀,她由父亲的死忠部下养大,习惯军营生活,也习惯男装打扮,昔年向元帅一代名将,西齐东堂各国屡屡在他手下吃瘪,派人暗杀他都有无数次,这位公主没像正统皇家公主一样养尊处优过,倒是在颠沛流离生死跌宕的环境中长大,要她如何细腻娇柔,也实在难得很。

君珂看着这“很爷们”的姑娘,想着那个她追逐纳兰述多年的传说,忽然便想起一幕场景,纳兰述在前面逃,这姑娘策马在后追,然后一声长笑“可让我逮着了你!”弯腰低头伸手一捞……

君珂忍不住“噗”地一笑。

她这一笑实在不合时宜,正仪公主正因为死去的肥奴惊讶,在低头观察她的死状,听见这一声,顿时抬头看来,一眼看见君珂尚未散去的笑容,眉头一皱,道:“你笑什么?”

君珂怔了怔,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正仪公主又道:“我死了家奴,你很高兴?”

君珂立即正了脸色,想要解释,正仪公主紧跟着又来了一句,“你瞧她不起?你可知你瞧她不起就是瞧我不起?”

她性子似乎很急,三句质问一句跟着一句,咄咄逼人,竟不给人解释的余地,君珂接连被她堵了三次,心底也泛上了怒意,冷然道:“我只瞧不起所有自以为是,仗势欺人的人。”

这句话说出来,原以为这咄咄逼人的公主定然要暴跳如雷,和常世凌一样吵嚷着来人拿下她,谁知正仪公主皱起眉,问:“你在说谁?”

她居然还是那表情,那语气,君珂又被搞愣了——这姑娘是不是少根筋?

或者她并不是居高临下,而是天生性子急躁?

“你是说我自以为是吗?”正仪公主继续问,“哪里?”

君珂:“……”

此刻她终于理解了纳兰述为什么听见正仪公主名字就闻风而逃,这姑娘大脑回路就和他们不在一个次元啊……

“公主!”常世凌第一个忍耐不住,蹦了出来,“就是这个贱人,她趁着和您的肥奴比武,下毒手暗害了她啊……”

“闭嘴。”正仪公主凛然道,“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你当着我这个女人的面,说别的女人贱人,你是在轻视我们女人吗?”

“……”

君珂险些乐出来。

这个正仪公主,咋这么反应与众不同啊。

这个年代还有女人这么有“女人自尊”意识,真是少见。

燕京贵族少年们面面相觑——正仪古怪,名动燕京,是个出名的“三不”牛人。不买账、不合作、不理会。行事我行我素,只凭自己喜好,只按她自己认定的那一套原则和标准,什么贵族规则,什么和光同尘,在她面前,通通是个屁。

从她的封号就可以看出她的怪异,人家姑娘的闺名都藏着掖着,万不能昭告天下,她却不,两宫太后封她为公主时,拿了一堆“翠屏、金暖、永宗、玉昭”之类的华丽封号给她选。她却随意挥挥手,道:“就名字吧。”太后不愿,怕她因此难觅良配。她却道:“爹娘给的名字堂堂正正,为什么不敢昭告世人?将来我要的男人,必得也堂正通达,如果只是因为我的名字被人知道便不要我,我要他干什么?”

这么个怪人,按说早该被庞大有力的贵族潜规则机器绞杀,但偏偏她身份不同,虽不掌军,但可算坐拥天下近半军力的保护,在职元帅大将大多都曾放话,先向元帅就留下这个血脉,拼死也要护她周全。两宫太后因为她的特殊背景,拼命拉拢,恨不得把她含在口中捧在掌心。太子太孙都让她三分,何况他们?

“公主……”常世凌终究是不甘心,放低了声音,又道,“这贱……这女人,不管怎样,打死了肥奴是真,刚才只有她和肥奴比武,将她摔倒八次以至于肥奴死亡,这是大家都看见的,千真万确。这个贱民……”

“闭嘴。”正仪公主凛然道,“什么贱民不贱民,没有百姓你们吃什么喝什么?谁给你们护卫边境保护安全?你要敢在我们军营里说这话,老大耳刮子打你。”

“……”

常世凌终于无奈闭嘴,看君珂的眼神几乎喷出火来,却一点也不敢对正仪公主施以眼色。

君珂这里松了口气,觉得正仪公主很明理嘛,不像第一印象和自己想象中那么盛气凌人嘛,屋顶上纳兰述却开始扶额——哦小珂儿,你对向正仪那丫头了解还是不够,等着瞧吧……

“公主,其实肥奴是……”君珂刚才已经将肥奴体内都看了一遍,确定了她的死因,然而她的解释还没出口,再次被正仪打断了。

“肥奴是和你比武死的吗?”她站起身,点点头,一边伸手向身后侍女一边道,“比武这事,各逞武艺,生死伤亡也是正常事。”

“谢谢公主大量,不过肥奴之死……”

“不过肥奴学艺不精死于你手,我这个做主人的,却不能不为她的死,向你讨个公道。”正仪再再次打断君珂的话,接过了侍女递来的一个盒子,打开,取出几截金光灿烂的短棍,手指翻飞,迅速接在一起,一揿棍子前端,啪地弹出一截枪尖,竟是一个超长的金枪,她枪尖一指,金光灿烂,直逼君珂双眼,“我用这金枪向你讨教几招,你也看见了,我的枪身可以拆卸活动,我的枪尖可以随时弹出。”

君珂哭笑不得——这姑娘光明磊落得可怕,却也自说自话得可怕!

“肥奴不是我……”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对面劲风呼啸,向正仪竟然二话不说便抢先动了手!

她一出手就劲风猛烈,气流被凝合为墙横亘直撞,一个女子,竟然练的是内家雄浑掌力,那股扑面而来的凶猛真气窒住了君珂的呼吸,自然将她的话也堵在了咽喉里,而向正仪的实力也让她这个刚出师的半吊子不敢轻忽,只好猱身迎上。

她刚刚出师,还没来得及准备合适趁手的武器,又是在洗澡的时候被阴差阳错掳走一路到了燕京,导致到现在都没兵器,却也并不畏惧,身子一掠便已经趁着一个空隙抢入向正仪身侧,横掌如刀,去切她的胁下。

向正仪眼底露出兴奋的光——这姑娘了得,一眼就看出了她招数的空门之处,很明显有名师指点,善于发现任何人攻击的软肋。这些年她纵横燕京,别人要么碍于她身份要么出于尊敬,没人敢真和她比试,此时来了劲头,一枪横挡将君珂挡出,霍然暴退,枪身在身后侍女捧着的一个盒子上一拍,戛然碎裂声响里,一柄金锏落地,她伸手一捞捞住,劈手就对君珂掷了过来,“接住!”

君珂刚刚抬手接住,向正仪已经又扑了过来,呼啸若厉风迅猛似虎豹,身形一跃间满堂的杯盏都被震动得叮叮当当直响,四面悬挂的壁画纸张波动发出哗啦啦的脆声,王孙公子们都赶紧端杯拿酒避到一边,一直没有避开的就是那群始终站在门前为主子掠阵的侍女,和一直端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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