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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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 第4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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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方手段之狠,更令她心底发寒——竟然能把地形地势利用到这种地步,二话不说便造了个焚人坑,一照面就烧乱了她的大军!

“站住!站住!”她尖声大叫,挥舞着手中的小旗,“溃退者斩!冲锋者赏白银十两,斩敌方人头者赏百两!兄弟们给我冲!”一边发布命令,一边做个手势,命亲兵将铁马车驱赶来。

没人听她的,众人都被那惨烈的灼烧给惊掉了神智,就算有人听见重赏想要搏命挣银,也被人群裹挟着无法自主行动,人流依旧如潮水一般溃败下去。

而和常倩怜这边的混乱无序相比,柳咬咬的指挥便显得精准流利,手挥目送,精彩如一曲跌宕起伏,韵律悠扬的战曲。

“三营七队退下,四营一队上,西面林后包抄。”

“一营第五、七、九队先行东面,扎口山坳,二营三、四小队让出南面缺口。”

“四营二、三队高处射箭,将步兵逼向东面坳口。”

……

小旗招展,流动如风,柳咬咬一手按着腹部,一边冷静指挥,火光映亮她红唇白齿,艳美如罂粟花。

世间名将,赖以取胜者,从来不是战场搏杀身先士卒的勇猛,而是千军万马指挥若定的犀利清醒。纵观战局,拨动大军如棋盘弈子。

东堂军事名家之后的柳咬咬,用今夜乌杨庄悍然一战,向世人昭告她的狠辣和不可侵犯。

在她的指挥下,常倩怜竟然被渐渐逼到离她很近的地方,那里,已经埋伏了一队擅长滚地刀法的地趟兵。

柳咬咬冷眼看着被溃败的人潮卷得身不由主的常倩怜,计算着她的位置,三丈、两丈、一丈……就在此刻!

“砍!”

一队地趟刀手滚身而出,灵活地自马腿间越过,手中刀光盘旋飞舞,横斩马腿,凄厉长嘶中,亲兵纷纷掼下马来,正迎上地趟刀手的刀,霎时铁桶般的阵型溃散,人仰马翻。

常倩怜马身一矮,被身边一个亲兵一撞,顿时控制不住翻身下马,她落地的那一刻,柳咬咬动了。

一个箭步从山缝里窜出,柳咬咬灵活得不像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倒像一只山野里驰骋的豹,跨步、越前、一脚踩住常倩怜的腹部,一手横捞住她滑落的齐腰长发,就手一绕绕在她脖子上,发力一扯,挥刀就砍——

凶猛利落,杀气凛然,转眼刀下,必落一颗美人头!

忽然一道隐隐香风逼近,一道鬼魅般的阴影已经罩在了众人头顶,影子还没到,四面的人都无声软倒,柳咬咬脑中也一晕。

常倩怜大喜抬头——她的毒人到了!

“快让!”柳杏林奔了过来,扶住了柳咬咬,他不擅毒,却从气味中闻出这东西非同小可。

柳咬咬急退,常倩怜此时却不肯放过了,一指柳咬咬,“杀了她!”

毒人直直往柳咬咬逼去,陷阵营士兵纷纷扑前阻拦,无人能够靠近它三尺之地,柳杏林含了一颗药,给柳咬咬也喂了一颗,搀着柳咬咬急退,柳咬咬额上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终于忍不住弯下身呻吟,低低道:“杏林,我……我……我要生了……”

她刚才杀常倩怜,动作太猛,牵动胎气,终究到了瓜熟蒂落时辰,此时衣裙尽湿,步子已经挪不开。

柳杏林满头大汗也滚滚而下,眼看毒人步伐优雅,不急不慢逼来,不知怎的觉得这姿态有些熟悉,可是此时生死交关,哪里顾得上想什么来龙去脉。

“杀了她,杀了她!”常倩怜尖声大叫,状若癫狂,吞服了一颗药后,伴着毒人的脚步就冲了上来——此时杀了柳咬咬,她依旧是胜者!

陷阵营的士兵前仆后继冲过来,可是柳咬咬刚才杀常倩怜深入中军,此刻和众人都有距离,而且毒人太毒,常人接触气息便得晕倒,根本无法靠近。

被柳杏林护住倒退的柳咬咬冷汗涔涔,拼命想拨开挡在身前的丈夫,却被排山倒海的阵痛淹没,推出的手指软软,没有一丝力气,忽然后背砰的一声,感觉到嶙峋坚硬和湿凉,原来已经撞上山壁。

毒人的手掌,常倩怜的剑,黑与白的光影,同时笼罩下来。

柳杏林咽喉里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嗥,霍然转身背向毒人和常倩怜的杀手,死死抱住了柳咬咬。

“不——”柳咬咬泪流满面,死命要推开他,“不!不!”

霍然人影一闪,带着一股沉重的风声,从两人身边掠过,咚一下似乎撞上了什么,发出一声闷响,随即便听见常倩怜似乎有点喜似乎又是惊的声音,“你……”那一声只出口了半声,戛然而止,然后便是一声撕裂苍穹的惨叫。

几个声音几乎出于同时,刹那间撞击惨叫呼唤仿佛一声,听来短促茫然而又惊心动魄,柳咬咬勉强支起头看时,顿时一呆。

毒人不知何时跌落在地,随即退开,本就溃逃的军队顿时做鸟兽散,而常倩怜正以一种古怪的姿势靠在一边山壁上,一手前伸,一手护心,心口处鲜血狂涌,在她面前,苏紫千正以一种茫然的姿态,从她胸口抽出一柄匕首来。

“你……你……”常倩怜挣扎着,似乎想说什么,但血沫层层叠叠,堵住了她的咽喉,她用一种古怪而不可置信的眼光,死死盯着苏紫千。

一霎前以为的助手和救星,忽然成了自己索命的牛头马面,死亡诉说着一个背叛的结果,难以相信并接受。

常倩怜多舛跌宕一生里,少有对他人的信任,却从未怀疑过这位患难之交,因为如果没有她,常倩怜早就活不到今天。

苏紫千却是茫然的,无辜的,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惊慌之下,冲出来救人的行医女子。

只是常倩怜的眼神终究太执着,不得结果死不瞑目,苏苏紫千终于轻轻地,用口型道:“我不是你的人。”

常倩怜渐渐翻白的眼眸里,掠过一丝释然,随即便是更浓重的疑惑。

既然助她是为了杀她,那为何费这许多周章?

她不明白……

“砰。”

湿泥溅起,被鲜血染红,天南王几起几落的雄心,在这潮湿和干燥并存,雨水共火苗同起的土地上,湮没。

不过那雄心,从来都是水月镜花,在他人的指掌间翻转。

她倒地的同时,苏紫千也倒了下去,反应过来的柳杏林一把捞住,眼光一触,脸色一变。

苏紫千半边肩膀衣服全无,露出的肌肤焦黑一片,显见为了救他们,她不顾一切撞开毒人,中了毒。

而柳杏林揽着她的衣裙,感觉到粘腻湿滑,不用看他也知道,苏紫千也动了胎气,要临盆了!

她已经中毒,再在这样的情形下临盆,九死一生!

身后呻吟又起,柳杏林回头一看,柳咬咬靠在山壁上,额上黑发被汗水浸透,黏黏地贴在雪白的额头,苦笑着低低道:“我也要……生了。”

“陷阵营!”柳杏林大吼,却不知道自己在吼什么……

好在大家都有准备,迅速将两个孕妇挪入帐篷中,热水水盆干净的布都有,但是这荒郊野外,废弃山村,接生婆一时到哪里找?

柳杏林挽起袖子,却犹豫了。

产妇有两个,他怎么好给苏紫千接生?

“大男人不要进产房,我自己来……”柳咬咬咬着湿透的头发,语气断续却坚决,“七岁在战场,我就给堂姐接过生;之后在燕京,也给……姐妹们接生过,我体质好,又在她先,我能做好!”

“咬咬,为我保重。”柳杏林咬牙退了出去。

帐篷被密密遮住,分成两间,热水剪刀和布都送入外间,陷阵营士兵团团围成一圈,紧张地守候在帐篷外,柳杏林脑袋死死抵着山壁,一动不动,仔细看才能发觉,他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止也止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一线黛青色渐渐转为鱼肚白的时候,一声极其细弱的婴儿啼哭唱亮了每个人的眉宇。

柳杏林狂喜之下便要冲进去,随即想起孕妇有两个,谁知道是谁先生?也不方便进入,只好生生在帐篷外停住脚步,又不敢出声打扰,直急得如百爪挠心,头发都搔掉了一大把。

鱼肚白渐渐被燃亮,天际云霞仿佛岩浆般突然喷出,将半边天幕染成壮丽的金红,那片金红灿灿光耀在白布帐篷外围,那圆圆的帐篷,看来也如一盏小太阳,明光透彻。

光芒最盛的时候,一声啼哭,令霞光也似溅射。

“都生了!”众人喜动颜色。

柳杏林再也顾不得,一个箭步便要冲进去。

便在此时,帐篷里一声惊呼,柳咬咬的声音。

“你……还我孩儿!”

惊呼声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嗤啦一声帐篷撕裂,一条人影冲帐篷而出,左手拎着一个人,右手还抱着一个,半空中身子一旋,喷出一口黑血,却稳稳地立在了数丈外。

众人仰头,大惊失色。

霞光里,浑身浴血嘴角狞笑的,竟是刚刚那个拼死救了柳咬咬夫妻性命,自己奄奄一息也将临盆的女大夫苏紫千。

她左手拎着柳咬咬,柳咬咬毫无声息,头颅低垂,似乎已经被打昏,右手还抱着一个婴儿,正拼命的嚎哭,声音响亮。

撕破的帐篷里,隐隐露出一地污血,打翻的水盆,还有一个浑身发黑已经死去的婴儿!

众人被这一幕场景震得呆在当地——刚才那女子伤势大家都看在眼里,心里都明白,她就算能生下孩子,也必然过不了生死之关,也正因为如此,再加上她的舍身相救之恩,才会破例出现允许她和柳咬咬单独在一起生产。

谁知道结果在最不可能的时候翻覆。

原来这一切深局,风云之变,掀动整个西鄂局势,引发西鄂南部数十万百姓反潮的大动作,到头来竟然醉翁之意,只在此处!

所谓兰麝军,所谓天南之反,所谓常倩怜坐拥西鄂的梦想,以及上千近万人的死亡,都只不过牺牲品和跳板,都只为了让这么一个女人接近谨慎擅医的柳氏夫妻,铺垫她获得信任,然后在关键时刻出手,杀手锏一出,夺子挟妻!

计出连环,心思无双。

“放开我妻儿——”柳杏林疯了一样扑过去,被陷阵营的将士死命拉住——那女子傲然冷笑,柳杏林一动,她手指便在那初生婴儿脖子上一掐。

“废话不多说。”她望一眼残破的帐篷里的婴儿尸体,眼底露出痛恨和绝望神色,木然道,“转告我家主人的话——特邀柳夫人及小姐过府做客,期限永久。如果柳先生希望早些接妻儿回家,不妨去请请尧国皇后,我家主人说,看见尧国皇后,他心情一好,也许就能立即恭送柳夫人及小姐回家了。”说完将一封黑色的信,扔到柳杏林面前,“照此做便可。”

柳杏林颤抖着手捡起信,看了一眼便勃然变色,“不可能!你们竟要我背叛小君!”

“由君自择。”苏紫千冷笑,“要么请尧国皇后来谈心,要么请柳先生妻女和这位谈谈心。”她手一招,一股淡淡奇异香气散开,刚才忽然不见的毒人,鬼魅般重新出现,迈着缓慢优雅的步伐,向苏紫千走过来。

毒人一出现,人人神色凛然,再勇猛的将军,也不敢和它当面,只得纷纷后退,苏紫千招招手,毒人在她身侧不远停住,手一伸,就可以够得着柳咬咬。

柳杏林一声怒吼,便要冲过去,再次被陷阵营将士拉着后退。

“大人,不可冲动,郡守和小姐在她手里!”

“不必相送了。”苏紫千在毒人护送下缓缓后退,临走时望了一眼帐篷里的婴儿尸首,眼底神色哀凉,却勉强振作起精神,道,“我但发现一个人跟过来,立即杀人,先从小的开始,再到大的,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陷阵营人人沉默,神色悲愤,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却当真没有人动,不仅自己不动,还死死拉紧了柳杏林,生怕他冲动之下,救不了主子和小姐,把自己的命也送了。

“家主人耐性不太好,等不得许久。若十日之内,见不到尧国皇后依约出现,只怕难免要得罪柳郡守和小姐,不说性命,少一截半截肢体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苏紫千遥遥的声音传来,“请柳先生给个回话,如何?”

所有人屏息,目光投向柳杏林。

柳杏林伏跪在地,头颅深垂双肩耸动,双手紧紧扣在染血的泥泞地面,如一只受伤绝望,孤独的鹤。

空气在沉默中渐渐紧张,绷紧如半开的弓弦。

仿佛很久很久之后,才听见柳杏林嘶哑破碎,仿佛不似人声的嗓音,从深埋的肩膊之下,低低传了出来。

“……好。”

------题外话------

先汇报下这十天的情形。最初两天,眼睛不能用,没写;开会两天,没写;周末装修,没写;剩下四天,晚上写文,每天还要交两万字的出版稿,现在这字数我已尽力。

结局不知道要写多少字,所以定了“一”,放心,我说了会放结局,不管出现什么古怪声音,都不会反悔。十月底结局未能写完,十一月继续,2—6号参加年会,回来后会有更新。

在此感谢十月的票,并继续求十一月的票,当我放弃出版大卖的机会后,我只剩一个愿望,希望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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