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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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 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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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珂衣袂飘飘上楼来,还是第一眼,看住了四面墙壁,眼神一幻,随即转向姜云泽,冷笑一声,“郡主娘娘,我有个疑问不解,你两个月前不是还在燕京么?但西鄂这里,这个所谓的副相,却是半年前就来了。”

“你这叫贵人多忘事。”姜云泽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冷笑道,“两个月前我是出现在燕京城门上,但是我被你们驱逐出燕京,却是更早!”

“原来你并没有回到你们姜家乡下祖宅。”君珂点头,“你竟然直接去了西鄂,好!好!是我小看你了,我是真没想到,你一个燕京土生土长,金尊玉贵的郡主娘娘,竟有那么大决心,敢于一个人乔装投奔西鄂!”

“为了表示对你的敬仰!”她一脚将姜云泽踢撞到了六层墙上,“送你上云霄!”

姜云泽后背撞在墙上重重一声,伤口鲜血飞洒,染红墙壁。

君珂忍不住又对墙壁多看了一眼。

姜云泽顺着墙壁落地,伏地一口口咳出鲜血,心中却泛起狂喜——君珂凶悍依旧,但是很明显,从四层开始,她的力度已经减弱。

这自然不是因为对她的怜悯才减弱,而是君珂已经不知不觉,中了招。

君珂从五层之上走了上来,闲庭信步的姿态,但眼神里也有些疑惑,还微微有点喘息。

姜云泽看在眼底更是心中冷笑,若是平常时候,君珂怎么可能因为这几个动作,就出现喘息?

死到临头,犹不知!

“你这脚感真不好。”君珂的袍角,落在姜云泽身前,语声淡淡传下来,“你胸前那块蒙了人皮的铜片,谁教你的法子?”

“我在西鄂遇见一个人。”姜云泽斜着眼睛冷笑,“那人也有些神异,所以我着意结交,她却不肯为我所用,我们在一场攀谈中,提起了各种生来异常,她说有人能看见最细小的东西,有人能将一切被毁坏的物体复原,有人能**穿墙,还有人能透视,我便问她,当真任何东西都挡不住那样的神眼?她说,铅和铜。”她哈哈大笑,“君珂,你看,天都绝你!我在西鄂,居然也能碰见能解你神异的奇人!”

君珂默然半晌,冷笑一声,“你可知道,有些天生下贱的人,走一次狗屎运,就必须要付出十倍的代价来补偿,现在,轮到你拿命来补了。”

她脚尖一点,姜云泽胸前铜片下,发出嘎吱一声脆响,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随即她飞了起来,重重落在第七层,断裂的肋骨因这一撞,穿出胸口,白骨森森。

君珂一掀衣袂,飞快地窜上来,“这一脚,是许新子的!”

不待姜云泽回答,她旋风般又是一踢,穿过第七层楼梯,踢上第八层,“这一脚,是向正仪的!”

姜云泽惨呼声惊天动地,整座塔都似在颤抖。

君珂的腿似乎也在颤抖,她有点诧异地抚了抚。

快要痛昏的姜云泽眼睛一亮,坚持着不让自己昏去,眼前一黑,君珂的身影再次腾腾卷来,又是凌厉而杀气腾腾一脚。

“这一脚,是所有死去的兄弟们的!”

“砰”一声,姜云泽落在第九层楼板上,死鱼般抽搐几下,终于抵受不住,晕了过去。

君珂抓住她的头发,狂风暴雨般就是一顿耳光,一直到她再惨呼着被打醒。

“最后一个问题。”君珂也是喘息连连,“凭你一个人,怕是没有这个能力,最起码一开始,必得有人助你。”她蹲在姜云泽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谁?”

“想……知道……么……”姜云泽嘶哑地笑,一个字一口血水,“……你……难道……猜不到?”

君珂手指指骨格格作响,声音清脆,让人怀疑下一个瞬间,她就要捏碎姜云泽的咽喉。

然而她最终将姜云泽拖起,往第十层而去。

“纳兰述在哪里?”君珂望着四面空空的第十层,一览无余,两扇圆桌那么大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更不要说是纳兰述。

她眼神又四处搜索了一遍,十层之上,那些古怪符号更少了些,但她目光触及,突然晃了晃。

“纳兰述在哪里!”她勃然怒喝,伸手去抓姜云泽,手指却一软,没有抓住。

姜云泽在地上艰难地爬行,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线,她看起来已经不似人样,连笑意都狰狞若鬼,却拼了死命扶着墙站起来,低弱地大笑。

“纳兰述!”她嘿嘿笑,“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什么意思?”君珂霍然转头。

“哼,好一个……纳兰述。”姜云泽说这个名字,像含在齿缝里磨砺,每个字都充满恨意,“……众叛亲离……都能不死……还将我的人给杀了不少……唉,云雷军当时跟去的人再多些就好了……一起叛变……哈哈……”

“云雷?”君珂一直冷静的眼神终于变了,“你什么意思?云雷叛变?纳兰和许新子,不是被黄沙城罪徒和云雷弃民所害,而是被云雷军下手?”

纳兰述出事,她一直深自懊悔,带的云雷军太少,总想着如果多带些人接应,纳兰述不至于孤军深入。谁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为了确保云雷弃民的信任,带去的必须是云雷军,如果真的是云雷军下手,那还要恨,为什么带了那么多云雷军!

姜云泽只在笑,吃吃笑,“种孽因……食……恶果……”

君珂心中一凉。

她已经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云雷军对纳兰述下手,导致黄沙城事变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姜云泽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竟然站了起来,站到了君珂的身边,两人此时都站在第十层栏杆边,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

君珂似乎有点恍惚,没有注意到两人是诡异的并肩而立姿态,直到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她才霍然惊觉。

那只手,竟然是姜云泽的!

“你干什么?”君珂斜睨着那只手,神情诧然而凌厉,“你找死?”

“君珂!”姜云泽喘息地大笑,鬼一样的脸凑在君珂近旁,手指捏紧了君珂的琵琶骨,“你还敢站在这里?你居然敢站在这里?白塔第十层!死亡之巅!”

“你什么意思?”君珂一甩肩,要甩脱她的手,但身子一动,脸色就一变。

“发现了吗?发现……了吗?”姜云泽快活大笑,身子摇晃,将一口血沫狠狠喷在君珂脸上,“发现你内腑空荡了吗?发现你武功被制了吗?发现你全身力气都突然没有了吗……哈哈……白塔从四层开始……就有……佛门大光明心法……一切初次接触这心法的武林中人……都会慢慢受制……直到离开白塔才能慢慢恢复……可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君珂……你真可笑……你以为我当真那么傻……会送上门给你那么折磨……”她尖笑着,欢喜着,慢慢用力捏君珂的肩膀,“你等着……我刚才受到的所有那些……都要一点点地还给你……十倍……百倍……千倍……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所……”

“砰。”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八章  摄政王

“砰。”

一声闷响凌厉凶猛,老拳击在了姜云泽的下巴上。

姜云泽一句“所……”始终没能说完,整个脑袋被打得向后猛力一仰,颈骨发出一声可怕的嘎吱声,让人以为瞬间就要折断。

这一拳的力道和速度,已经远超刚才君珂给出的任何一拳一脚。

姜云泽完全被打蒙了,维持着那个后仰的姿势,定了足足半刻钟,才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你怎么……”

“我怎么打得这么漂亮是吧?”君珂吹吹拳头,一脸嫌恶,“每次看你这张脸我就有打死的冲动,打完之后我又有后悔的冲动,太恶心!”

“你……你没有……”姜云泽脑子里只剩了绞成一片的糨糊,根本听不懂君珂在说什么,只固执着那个不可置信的念头,“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受影响?”君珂抬起头,环顾四周,眼神落在塔下碧湖上,掠过微微一丝感激,“你听过师父的武功,能伤得了徒弟吗?”

姜云泽霍然瞪大眼睛。

“不……不可能……”

“大光明心法。”君珂一笑,“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我只有一部分大光明内力,却没有真正接触过大光明的心法文本,但是今天,你帮我补上了。”

从白塔第四层到第十层,就是大光明心法的第一层到第七层。佛门至上心法,到今日君珂终得圆满。

佛门心法不得外授,君珂却以这样的方式,获得成全。

姜云泽眼眸睁得越来越大,死死盯着君珂,她希望君珂是在强作支撑,希望君珂还是在诈她,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一番苦心算计,不会反为他人做了嫁衣,然而面前的君珂,神闲气定,精气饱满,甚至脸上隐隐现出一层晶莹圣洁的光辉,明珠般耀人眼目。

姜云泽越看越绝望,眼前一黑,一口血狂喷而出。

“苍天……无眼……苍天……绝我!”

巨大的懊悔如巨石砸在她心底,砸得她一口口呕血,原本她有机会走的,完全来得及逃出鄂城,就算不走,她的副相府邸里也有各种机关和准备,尚可一搏,是她贪心,被仇恨驱使,一心要看见君珂死在她面前,为此不惜以重伤之身,孤身对上君珂,不惜忍受君珂的折磨殴打,从一层踢到十层。

咬牙苦忍,只为将君珂诱入陷阱,只为了登上塔顶之时,看君珂失去一切,辗转呻吟,被踏于她脚底!

然而依旧是她,辗转呻吟,伏于自己的血泊之中!

她白受了这许多苦,还要赔上性命!

“好……好……”她挣扎着,攀着栏杆,再次颤巍巍地站起来,君珂有点讶异地看着她——这再生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姜云泽的身体似乎经过了改造,看似破烂拼凑,却韧性非凡,常人受了她这么重的伤,不说死去也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她然还能站起来!

“君珂……”姜云泽血迹斑斑的手,死死抓住栏杆,支撑着身体,“……我……无话可说……天意……天意……”

君珂讥诮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怜悯。

“无论如何……君珂……”姜云泽喘息几声,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是你……抢了我的……未婚夫……是你……先对不起……我……”

“纳兰从没承认过你是他未婚妻。”君珂淡淡道,“更何况,当日燕京城门上,郡主娘娘你已经对着大燕军民,自动解除婚约了。”

“……事已至此……”姜云泽惨淡地摇头,“……没什……么……好说的……说实话……我……喜欢过……他……我没想要杀他……黄沙城……我以为是你……去的……谁知道他……”

君珂冷然看着她。

“……纳兰……他不在我手……里……我骗了你……不过我知道……他在哪里……他在……”她声音渐渐低下去,依靠着栏杆,眼白一点点翻出来。

“他在哪里?”君珂神色一紧,下意识凑过来。

“他在……”姜云泽忽然一把抱住君珂,用劲全力向后一倒,“去死吧!”

“啪!”

栏杆断裂,尖声嘶叫撕裂夜色。

一条人影翻翻滚滚坠下,不断地撞在白塔突出的檐角上。

十层之上,只剩了一个人影,闭目仰头,岿然不动。

夜风拂起她长发衣袂,她凝立的姿态安静如石雕。

君珂闭着眼睛。

她的手,还维持着一个推出的姿势。

在刚才姜云泽抱住她,异想天开要与她同归于尽那一霎,她的手,毫不气地拍在了她的胸膛,将她拍下了高塔。

这是她两世生存,第一次杀人。

她原以为这一生,她会恪守前世生命至上的信念,即使遭遇再多的逼迫和为难,也不会凌驾法律,未经审判亲手夺人性命。

就算她明白如今这个时代,法律屈服个人意志之下,强权就是法律,指望审判不如指望自己的拳头。她依旧不肯轻易让自己手染血腥。

然而今日,她终于越过了那一层原则的约束。

深恶痛绝,无可饶恕。

手掌轻飘飘推出,落一个沉重的结果,姜云泽身子撞破栏杆向下坠落的那一霎,她的心也呼啸坠落,翻江倒海,巨大的冲击令她不愿眼睁睁看着那一幕,闭上了双眼。

这一闭,使她没能发现底下的一点异常。

白塔的飞檐,比寻常的塔要宽,而且造型奇特,越往下越宽,君珂推出姜云泽时的力度,因为第一次杀人有所不足,以至于姜云泽不断撞到底下的檐角,这种撞法,不等落地,她的身体就要支离破碎,死得不能再死。

她落下去的时候,白塔第一层,有个人忽然从红门教徒伤兵群里站起身,开始往上走。

他坐在教徒群里的时候,还毫无特别之处,一站起来,那种起身的姿态,尊贵慵懒,带着神秘的黑夜的魅。

四面的教徒立即恭谨地散开,其中一个眼神发木的教徒,也开始跟着他离开。

那人往上走,他走路的步态也是很特别的,轻,幽魅,韵律奇异,像习惯在黑夜潜行。

他走得似乎很慢,但转眼就消失在二层,出现在六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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