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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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云-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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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了半晌,道:“你有没有向陈天远教授提及过这一点?”

锡格林点了点头,道:“提及过。”

我忙又道:“他怎么说?”

锡格林道:“他只是高叫道: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皱著眉,道:“也就是说,陈教授是认为这五个被蜜蜂刺死的人,是必然会成为怪物的?”

锡格林点头道:“是,但是这次,他的理论显然破产了。”

我又发起呆来,以陈天远这样有资格的生物学家,他亲手培养成功了地球上从来也未曾出现过的一种生命方式,他的推论会错么?

但是杰克却又说那五个死人并无变化,这可是甚么缘故呢?我没有机会和陈天远多作详谈,因之我也不知道那种“怪物”究竟是甚么样的东西。陈教授说过,怪物可能是任何形状,那么当然可以完全像死者本人。问题就在于,他们能思想么?是有看高度思维能力的动物么?他们会不会“装死”来骗过杰克呢?

我的脑中,乱成了一片,只听得锡格林道:“接下来的,是一个坏消息了。”

我并不去理会他,只是继续思索著。

锡格林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道:“这几天来,你晤见了我们国家的军政要人,我们国家的一切,你知道得大多了,而且你显然也知道,我们在要求你作些甚么,可是你却一无表示。”

我冷冷地道:“你们要求我作甚么?”

锡格林双手撑在沙发的背上,俯身道:“要你代替G的位置。”

我冷笑了一声,道:“别做梦了。”

锡格林又道:“每年的经常报酬是二百万镑,活动费和特殊任务的报酬另计。这大概是世上报酬最高的工作了。”我耸耸肩,道:“如果我能够有生命用那些钱,那才是的。”

锡格林道:“你的回答是:是?”

我大声道:“不,你错了,我的回答是不,你完全找错人了,你要知道,我是一个中国人,我也念过几年中国的书,中国人有中国人做人的信条,几乎所有中国人全是一样的,只是极少数例外,中国人敦厚、忠实,视欺诈为最大的罪恶,我和你们这种急功近利,不择手段的人完全不同。”

锡格林静静地听我讲完,才摇了摇头,道:“那就十分不幸了,我只能向你传达最高机密会议的决定,那便是,从现在开始,七十二小时内,如果你还没有肯定的答覆,那你将不再存在于世上了。”

我感到一股寒意,在背脊上缓缓地爬过,锡格林一讲完话,便转身走了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忙忙地发呆。

好一会,我才感到事态的真正严重性。

我是在一个国家的情报本部之中,并不是在甚么匪党的巢穴内,这是我从未有过的经验。

而我就算能够逃出这幢建筑物,我也绝不是自由了,因为我还在这个国家中,锡格林他们,可以动员全个国家的力量来对付我,而我则只有一个人!

这种力量的悬殊是太明显了,而失败的一方,肯定地说,一定是我!

如果我不设法逃亡,那么在七十二小时之后,我的命运如何,那是可想而知的。

确如锡格林所说,我知道得大多,使得他们不能留我在世上。

而我如果装作答应他们的话,以求脱身,那也是绝对行不通的,他们当然会放我离开这个国家,去代替G的位置,表面上我的地位十分高,但实际上,我则受著千万种的监视,形同囚犯,而如殷嘉丽之类的下属,还可以随时逼死我!

我感到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在这七十二小时之中,会有甚么奇迹出现呢?

我双手抱著头,不断地摇著,可是我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我冲向门口,铜板“刷”地落了下来,而当我后退之际,铜板却又伸了上去。

我已经计算过,我伸手开门的速度,是及不到铜板下降的速度的,那也就是说,如果我不顾一切地去开门的话,在我的手一触及门柄之际,下落的铜板,便会将我的手腕切断!

我转过身来,望著窗子。

窗子的情形也是一样,我当然可以不顾一切地穿窗而出,只要我愿意自己的身子被切成两截的话。

我又颓然地坐了下来。七十二小时,像是有一个人大声在我耳际嚷叫一样,使我头痛欲裂。

我竭力镇定心神,七十二小时,那是三天,我其实还可以睡一觉的。

我躺在柔软的床上,望著发自天花板的柔和的光线,好一会,我才蒙矓睡去,但是不久就被恶梦惊醒,那一天之中,我究竟做了多少恶梦,连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我简直和待决的死囚一样,求生的欲望越来越是强烈,那也使我的心境越来越是痛苦。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锡格林又走了进来。

他才一进来,我便像是猛兽一样地望著他。但是他也早有准备,他离得我很远,手中持著枪,他冷冷地道:“你还有四十八小时。”

我大声道:“我后悔在飞机上挽救了你这样一个冷血动物。”

他摇了摇头,道:“抱歉,这是最高秘密会议决定的,我曾在会上竭力地为你陈词,但是更多的人否决了我的提议,他们本来只给你二十四小时的。”

我道:“那还乾脆些,如今我还要多受四十八小时的精神痛苦。”

锡格林道:“你不能改变你的决定么?”

我摸著下颔,由于他们不给我任何利器的关系,我的胡须已经很长了,摸上去刺手,我沿著下颔,摸到了自己的脖子,在脖子上拍了一拍,道:“中国人有一句话,叫作‘头可断,志不可屈’,掉了脑袋,不过只是碗口大小的一个疤!”

我的手又沿著脖子向下,我感到脊椎骨酸痛,所以我的手按在背脊上。

也就是这时,我的手臂,碰到我的衬衣,感到了一块硬物,那硬物大概只如普通硬币大小,我的手臂在才一碰到这件硬物的时候,不禁一呆:这是甚么东西?我几乎记不起它是甚么了。

但是我还是记起了它。

那是前两年,我表妹红红到我家中来的时候带给我的,她说那是一种强烈的麻醉药,只要服上极少的剂量,就可以使人昏迷不醒,脉搏、心脏的跳动,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而呼吸也几乎等于零。

昏迷的时间,大约是八小时至十二小时左右,她们美国大学的同学,用这种迷药迷醉自己,来冒充死人,恐吓同学取乐。

直到有一次,一个服了迷醉药的学生,被当作了真正的死人,在殓房中被抽去了血液,注射进甲醛,弄假成真之后,这种“游戏”才没有人做了。

红红说我冒险生活多,这种东西或者有用,可以用来使对方昏迷不醒,当时她给我看过,那是如硬币也似密封的一小包粉末,她又说要考验我的本领,将之藏在一个秘密地方,要我去找寻。

红红是顽皮到令人难以相信的孩子,她的话,我听过了之后,也就算了。根本未去追寻这包药物放在甚么地方。

事隔多年,这件事情,我也可以说完全忘记了。

直到此际,我突然觉出衬衣缝厂商标后面,有这样的一个硬块,我才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那包药粉是密封的,当然不会失效。

那包药粉可以使人昏迷,看起来像死人一样。

如果我变成了“死人”,他们将会怎样处置我呢?这个国家对他们尊敬的人盛行天葬,那是将死人运到高山之巅去喂鸟的别称,我是不是算他们尊敬的人物呢?

我可能被他们天葬,那只要兀鹰还未啃吃我之前醒来,我便有机会逃生。

如果他们将我举行天葬,我的机会,勉强可以说是五十对五十。

但是,我得到天葬的机会,又是多少呢?

他们可能尊敬我,但是因为我是中国人的缘故,而将我土葬,为了不留痕迹,他们可能将我火葬,他们更可能用种种的法子来处理我的尸体,那么我逃生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了。

我沉思著,一声不出。

锡格林问我道:“你在想甚么?”

我道:“我知道你们,是绝不讲人情的,但是我想知道一件事情。”

锡格林点了点头。我道:“我听得你说过,我将受到极大的尊敬,这可是真的?”

锡格林道:“是真,参加最高机密会议的人,大多数曾与你晤面,他们都对你的风度、谈吐、人格钦佩备至,他们对他们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决定,也都表示了他们的遗憾。”

我放下手来,道:“如此说来,我如果死后,可以有天葬的资格了?”

锡格林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死了,那是的。”

我又问道:“天葬是一个十分奇异的风俗,它的详细情形怎么样?”

锡格林道:“你问这个作甚么?”

我道:“我想,一个离死亡已不远的人,应该有权知道在他死后,他的身体会受到怎样待遇的吧。”

锡格林沉默了半晌,才道:“首先,你会被香油涂满了身子,穿上白色麻织的衣服,在身上缀满了白色的花朵,头上戴著白色花朵缀成的冠,由六个处女抬著你的身子,步行到穆拉格连斯山峰的顶上,后面有高僧诵经,和瞻仰你遗体的人跟著”

锡格林讲到这里,突然高声叫了起来,道:“别,别叫我再说下去了。”

我冷冷地道:“怎么,锡格林先生,你也觉得向一个活人叙述他的葬礼,这是太残酷了些么?可是别忘记,这是你一手造成的。”

锡格林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我从锡格林的话中,已经知道在我“死”后,至少要经过二十小时,我的涂满香油、盖满白花的身子,才会被放在穆拉格连斯山的天葬场上。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装死的话,我脱身的机会是相当大的。

我不等锡格休回答,又道:“我当然不会答应你们的条件,但我也不能死在你们的手中。”

锡格林望著我,像是在奇怪我还有甚么第三条路可以走。

我冷然道:“在你们的期限将到之时,我将用藏在身边的一种毒药自尽。”

锡格林逼近了一步,道:“将毒药交出来。”

我“哈哈”一笑,道:“先生,我不交出来,至多也不过一死,除死无大事,你的命令,对我根本不发生作用了!”

锡格林又望了我半晌,才道:“你根本没有甚么毒药,你在乱说。”

我冷笑了一下,道:“反正我的一行一动,是逃不过你们监视的,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看到我是在服下毒药之后才死去的情形的。”

锡格林不再说甚么,向门上退了出去,出了门,我又只剩下了一个人,仔细地思索我的计划。

这个逃生的计划是不是能够成功,它的关键是在于服下了这种药物之后,看来是不是真的像死了一样。

我相信,在我说了这番话之后,锡格林一定更不放松在电视萤光屏上对我的监视,只要我在服药之前,做得像一些的话,他既已先入为主,自然深信不疑。

当然,昏迷和死亡是截然不同的,有经验的医生通过简单的检查便可以看出来。但是我希望锡格林深信我已服毒自尽,不去召医生来。

而且,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查到我是昏迷而不是死亡,也没有甚么损失,因为在七十二小时之后,我反正是要死的了。在昏迷中死亡,当然更无痛苦。

这一天,我反反覆覆地想了一天,第三天来到了,这是我最后的一天。

这可能是我真正的最后一天,因为他们究竟会怎样处理我的尸体,我还是未能确定,而当他们知道我只不过是昏迷而已,他们当然也可以猜到我的用意,而会毫不留情地杀死我的。

那一天,一整天我的手心都在出汗。

到了午夜,距离限定的时刻,只有七个小时了。我脱下了衬衫,撕去了招牌,那一小包密封的药物,果然缝在招牌的后面。

我的动作十分缓慢,面上的神情,则十分痛苦,我必须“演”得逼真,因为这是性命交关的一场“戏”,我撕开了密封的包装,我闻到了一阵刺鼻的怪味。这种怪味竟使我流出泪来。

这更合乎理想了,我特意抬起头,使我的面部,对准一根我已发现了的电视摄像管,那样,我的痛苦的、泪流满面的“特写镜头”,便会出现在电视的萤光屏上,增加我自杀的效果了。

我一面还喃喃地自语著,愤然大骂著,捣毁著室内的一切。

最后,我一仰脖子,将那包药末,吞了下去。

那包药末,入口淡而无味(我想它的作用如此惊人,当然它的味道也是十分惊人的),我喝了两口水,便完全吞了下去了。

我坐了下来,等候它发生作用。

我相信我的表演,一定十分逼真,而令停在电视萤光屏上监视我的人,深信不疑了,因为我才坐了不久,便听到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接著,门被“砰”地一声撞了开来。

冲进来的是锡格林,他的面色十分张惶,他大声喝道:“蠢才,你这个蠢才!”

我不明白他对我这样的喝骂是甚么意思,我只是望著他,可是忽然之间,我面前的锡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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