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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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毒-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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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太阳的不断更换,地球人口日益减少。如今太阳更换已历45次,地球人口已不足一亿。

由于一再失败受挫,人类变得失望泄气,封闭自守。人种未变,但为生存而苦苦挣扎'奇書網整理提供'的这一亿人已不似当年的一百亿人那般勇往直前,充满生机,富有活力。

萨迦—玛塔峰上那东西已不断获得许多名号:“魔鬼”,“朋友”,“野兽”,“具有电子化学特性的伪生物体”,等等。

所有这些名号依然不过是些未知的含义。

即使那金字塔真会醒来,它也不会睁眼,因为它没有眼睛,就是那些振动空气产生的眼睛也还不知是不是它的。把金字塔的眼睛挖掉吧,让它成为瞎子。尽管金字塔并没有眼睛,但不讲逻辑的人仍会作此争辩,出些“想得到却做不到”的主意,以对付金字塔。

把它的四肢折断吧,但它并没有四肢;把它的耳朵弄聋吧,但它并没有耳朵;往它的口里灌药,毒死它吧,但它并没有口;挫败它的目的和行动吧,但它显然既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任何行动。

它只存在着,如此而已。

它和它的同伙盗走了地球,但人类不知道为什么。它就在那里,地球的普通一物,可你不能以任何方式伤害它,影响它,或强求它。

它是一个存在。它,或是它的主子,偷窃并据有了地球。人类处于彻底的被动地位,既不能迎接挑战,又不能作任何弥补。

第二章

早晨,寒风凛冽,天色昏暗,如黄昏来临一般。人们盼望着今天太阳能重新点燃。罗热·杰尔明夫妇在派因大街上走着。

按习惯,人们不论心里想什么,脸上总应表现出平静的样子。

尽管今天早晨很特别,连天象观测专家都相信,太阳再造的日子临近了。毕竟,这样的天象已持续41天了。但人们还是应该假装今日与往常一样的样子,既不可满怀希望,不时看天,也不可担心害怕,烦恼不安。

杰尔明夫妇碰到几个老朋友,他们相互举手示意,停下来交谈几句。交谈是漫不经心的,凡在场谈话的人可能知道、想到或希望问及的话题一概不谈,也就是要表现出完全的无目的性,这也是一个习惯。杰尔明为朋友们念了首他为祝贺太阳再造而做的诗,并听取他们的看法,接着他们又玩了一会儿诗句接引,直到有人皱起眉头,表现出不耐烦,或想换换玩法时,大家才接引几句即兴创作的押韵诗句,然后尽欢而散。

杰尔明不经意地抬眼瞥了一下。天空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行将熄灭的太阳悬在东南方的地平线上——准确地说,是南偏东方向。杰尔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念:莫非太阳不能在今日再造?明日,明日怎样……不,不该这样想,这真是一个丑恶可耻的念头。

杰尔明这样想着。

太阳或者真是永远也不能再造了。

杰尔明竭力控制住不安,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对妻子说:“我们该上稀粥摊吃早饭了。”

妻子没有立刻回答他。杰尔明感到有些诧异,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瞪眼看着前方。昏暗的大街上,一个人挥着双臂,大步流星地走着,举止殊为不雅。

“那人不像人,倒更像一只狼。”她狐疑地说。

杰尔明认识那人,他叫特罗派尔,是本城少数几个行为古怪的人之一,既非农夫,又不在惠灵城里安家。杰尔明与他有些银行业务关系。

“不错,那是个粗俗放纵、缺乏教养的家伙。”杰尔明说道,夫妇俩继续向稀粥摊走去。他们走的是地球村民的典型步态,两臂松弛,脚几乎不离开地面,步履细碎,速度极其缓慢。每天只摄入1。5千卡①热量的人适合这种步态,一卡热量也不会浪费。

人们摄入的热量严重不足,需要更多的热量以维持他们走路、采集食物及有限的嬉戏玩乐所必需的精力。尤其在目前这日子,更需要热量以抵御严寒。然而没有更多的热量了,全世界的人都只能获得维持生命所需的份额。地球的一半陆地被海水淹没,另一半被积雪覆盖,要通过农耕获取更多食物已不可能。安分守己的人明白这一点,不去争斗。再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能成功而徒耗精力,也是件十分丢脸的事。只有那些被称做狼的家伙才徒劳抗争,既挥霍热量,又丧失体统,为人不耻。

杰尔明不愿想这些恼人的事,他有自己的乐趣。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寒风撕开衣襟,钻入怀里。那瘦骨嶙峋的两肋,如针砭,如刀割。在这样的天气里,喝热粥真是一大享乐啊。想想喝下第一口燕麦粥的滋味和体验吧:那粥端在手里暖暖的,喝在喉咙里热乎乎的,吞到胃里舒舒服服的。仅就这一点看来,寒冷也不尽是痛苦,也有它的乐趣啊。在这旧太阳就要熄灭新太阳尚未点燃的新①卡路里的简称,热量单位。1卡等于4。186焦。——编者注旧交替时节,太阳再造的前夕,人类是该受冻啊!这有什么好抱怨的?“我看他就是像狼。”妻子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刚才那人。

“注意语气。”杰尔明指责妻子道,但他说话的同时,脸上又露出一种怪怪的自轻自贱的笑,以消解言语中的刺激性。那个举止粗俗的人也直奔稀粥摊,站定在柜台前。在清晨的昏暗里,只见他浑身是肌肉疙瘩,轮廓分明,线条清晰,脑袋在肩上笨拙地转来转去,盯着柜台后的小贩目不转睛地看,双手不垂在两侧,却放在柜台上,不安地动来动去。小贩自顾自地称量燕麦,然后往锅里倒。

那人的情形吓得杰尔明妻子身子微微发抖。他注意到了,但没有再指责她。为什么要指责她呢,那人的丑态也着实今人心里作呕。

他妻子幽幽地说了句:“先生,我们今早吃面包好吗?”

杰尔明犹豫了一下,又抬头扫了一眼那个丑陋的家伙,然后宽和地说:“可以。太阳再造的早上,女人吃块面包是可以的。”明知这样会娇纵她,杰尔明还是顺从了。一想到太阳再造,就觉得让吃块面包不过给人一点小甜头,也算不得什么错。

面包香甜无比。二人平分了500克面包,一言不发,香香美美地吃着。杰尔明吃完了第一片面包,照规矩,在吃第二片之前,要稍事休息。于是,他想借机看看天上的情形。

他对妻子点点头,踱到外面来。天上闪着明亮的星星,太阳发着最后一丝残热,显得比旁边的星星大些。

突然一个男子高声叫道:“早上好,杰尔明先生。”

杰尔明不觉一惊,打了个趔趄,转身看了一眼,忙举手要向来人打招呼。他动作太快,打招呼时手指弯曲着,还来不及打开就把手举了起来,变成个给女人打招呼的手势,而那人却分明是个男人。他叫博伊,杰尔明的老相识,一年前他们曾在尼亚加拉①一起观赏巨冰。

杰尔明很快恢复了常态,但刚才那窘态实在狼狈得很。

他灵机一动,说:“瞧那些星星,没有了太阳还会那么亮么?”

话一出口,立即后悔不已。多么蹩脚的应变。但不用说,博伊定会拾起话头,让谈话继续下去,以免他尴尬的。他一向为人厚道,是个谦谦君子。

但博伊没有接他的话。“早上好,”他又梦呓般地问候了一声,语音含混不清。然后抬头看了看天,好像尽力要解答杰尔明的问题。突然他尖叫起来,言语充满了谴责之意:“根本就没有什么太阳!杰尔明,你在胡说些什么?”

“先生,也许您——”杰尔明一时语塞,吞下了后半句话。

“没有太阳!听我说,没有!”博伊抽噎起来,“只有寒冷,杰尔明。金字塔不再给我们新太阳了,知道吗?他们要饿死我们,冻死我们。我们被抛弃了。我们完了,完了,所有的人都完了!”他尖利地叫喊着。除几个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外,派因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扭过头去,不愿看他。

博伊绝望地伸出手去,想抓住杰尔明。杰尔明挣扎着往后退。

终于二人扯在一起。

【①世界著名瀑布、旅游胜地之一。大瀑布位于北美洲五大湖区安大略湖与伊利湖间的尼亚加拉河上,分左右两段,分属加拿大和美国。——译者注。】

这一扯似乎让博伊清醒了一些,他的眼里重新闪过一线理智的光芒。“我——”他想说什么,可打住了,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傻乎乎地说道,“我想我该吃早饭了。”说着向稀粥摊冲去。

抓扯嚎叫,歇斯底里,这像什么话?简直是毫无教养!

博伊走了,留下个惊恐万状的杰尔明。只见他手腕一抖,僵在那里,算是与博伊作别。他瞪眼看着博伊的背影,张口结舌,不知所措,似乎自己也失了风度,没了体面。

这一切竟发生在太阳再造日!

“这意味着什么?”杰尔明不安地揣测着,“难道博伊已经到了那个——节骨眼上?他就要——”

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博伊的反常行为。杰尔明没敢多想,对他那样安分守己的人来说,揣度他人是不磊落的。

尽管如此,杰尔明还是禁不住要想:“博伊似乎要……对,要走火入魔,要发疯杀人了。”

稀粥摊前,特罗派尔不停地用拳头捶击着柜台,催促老板快些。

迟钝的老板终于拿来盐碗和牛奶壶,盐碗里整齐地放着一堆纸卷的盐。特罗派尔从最上面拿了一个小盐卷,瞅了老板一眼,手指犹豫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撕开纸卷,将盐倒人燕麦片里,并满满地加上牛奶。

特罗派尔一边看着街道,一边迅速而娴熟地吃着。

人们像平日一样在街上闲逛溜达着,只是今天人更多些,他们都以为今天太阳会重新燃烧起来。

特罗派尔对街上那些熙来攘往的芸芸众生们一向以“他们”概括。“他们”是一群羊,安分守己的地球村民。毫无疑问,有时他也用“我们”,但那是指他自己一人。“我们”二字的范围至今仍未界定清楚,即使是婚约也没有使他觉得他和妻子同属“我们”。对此,他不急。早在他14岁那年,他就渐渐地、很不情愿地认识到自己的某些特性,例如,痛恨被人超过;凡事总想占上风;内心常有一种因欲望未得满足而引发的难以忍受的痒痛,那痒痛折磨着他;等等。反视自己,发现自己,这让他产生一种恐惧感。他开始慢慢明白,成为那个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我们”的一员,未必就明智。

但他又确信自己事实上就是一只狼,一个不安分守己的家伙。

“狼”不是一个好词语。多少年来,特罗派尔一直在与自己的狼性抗争着。与他一起玩耍的孩子哪怕什么也没干,只说了个狼字,也要被他严厉责罚。地球的绅士不得损人利己,而狼却反其道而行之;绅士当知足常乐,不可追名逐利;当知微见著,于平凡中发现美;无论生活怎样变化,当克服困难,改变自己,适应生活。

而这一切都是狼所做不到的。狼从不坐禅,因而不能感悟,不能超度。只有那些远离人间烟火,超凡脱俗,潜心修行,参透“万物相关”,悟尽其中机缘的人,才能功德圆满,超度得救。而狼是永远不可能达到这一境界的。

为了超度得救,特罗派尔一直勤勉克己,在许多狼所不能做到的事情上下了苦功夫。

他的努力功效卓著,尤其是他的专长“临水参禅”方面最富成就。在“万物相关”的参想方面也取得不少局部性进展。

然而他仍然是一只狼,因为他感到那种要取胜、要占上风的强烈欲望如火一般仍在他体内燃烧,让他痛苦难熬。为此,他几乎不能与人们交往相处,不能结交朋友。渐渐地他自己也放弃了这种努力。

特罗派尔一年前搬到惠灵,就时间说,他算较早定居此地的人之一,然而大街上没一个人愿意与他打招呼。

而他却认识他们中的每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及其妻子的名字;知道随着日头变暗,冰川南侵,这些人一个个都从北方什么州搬来;知道街上各家各店的存货,糖、盐、咖啡各色物品,各是多少斤两,毫厘不爽。当然,人们存储这些东西只为款待客人,并非自己享用,有良好教养的绅士从不为私利而囤积居奇。特罗派尔了解这些,是因为这样可以为自己捞到好处。而让别人认识自己,却不能弄到什么实惠。

不过认识他的人倒也有一两个,其中之一就是银行家杰尔明。

一个月前,特罗派尔找过他,商谈一笔贷款事宜,但那是一次尴尬可怕的会面。特罗派尔有一个简单而颇富见地的想法,就是组织一个探险小组,前去勘探附近的老煤窑,找到煤矿,然后开采出来,运到惠灵来取暖。为此,他需要一笔贷款。然而这个想法在杰尔明听来简直与亵渎神灵毫无二致,他理所当然地拒绝了特罗派尔的要求。特罗派尔当时没被当作狼吼出门去已算他有运气了。

稀粥摊小贩瞪眼看着盐卷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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