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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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幽狐-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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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得活灵活现,那小鼠的一双眼睛竟是黑曜石作成。

沧澜将这小鼠递到九商面前道:“这个小玩意儿唤作‘沙漠鼠’,还是爹爹生前做着顽的,我以前偷偷同沉君二人溜出岭玩儿,只消带着它,总能找到活水。”她伸手将那小鼠耳后的机括轻轻一按,只见那小鼠立马活了一般,一个劲儿朝桌上那水壶方向钻去。九商本待拒绝,再一想,这是沧澜一片殷殷美意,且若是前行路上芙蓉庄忽然同自己断了联络,岂不是要在半途中大受磋磨。如此思量一回,九商郑重接过那沙漠鼠,道:“沧澜姊的好意,我再不推辞。若是将来还有机会,在山外我邀你体会那‘采菊悠然’之景。”

沧澜不料九商知晓自家的归隐之意,再一想曾同九商同塌而眠过,怕是九商瞧见了自家在杂书上的手记,抿了嘴儿同九商业协会心一笑,倒教程云亭同沉君在侧面面相觑。沧澜避开族人,将九商同程云亭送到山腹之外:“他们视你二人为壮士,若是晓得你们要前行,定要做留。商妹,我这作王的不肯见他们如此爱戴你,便当一回心胸狭窄之人罢。”倒惹得程云亭勾了勾嘴角。

只见那石牛缓缓动了一回,外头的阳光一瞬间刺得九商竟有些睁不开眼。待到他四人一道出了山腹,再一瞧,外头冰雪消融,石缝里头都长出些微绿油油的草来,竟是好一副春日的光景。

沧澜同沉君将他二人送至北面,只见面前一条雾蒙蒙的山凹横着。沧澜随手撷下一捧菟丝草来递过去:“送君千里亦终有一别,商妹,往后万事小心。”九商珍而重之地收起,又俯身将裙裾收了起来,运足了目力朝那雾气缭绕的山凹中瞧去,可里头不知设了些甚么阵法,竟瞧不出里头是个甚么模样。沧澜面上添了些不舍:“这一去,就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沉君握一握妻子的柔荑,上前道:“云亭兄,一路多多保重。樾步凹说来难度,可到底有多难,谁都不曾试过。记得好好护着妻子,旁的都在其次。”沧澜将九商拉到一边,凝声道:“若是真个遇上甚么大事,便记得将那‘沙漠鼠’的尾巴扯落,我便知晓你二人身处何方。我定派族中儿郎前去护救!”

九商知晓沧澜爱民如子,如今为着自己一个外族人竟肯说出这般话来,足以见得心诚至极。她心下感动,亦悄声道:“姊姊放心。若我接出了阿娘,自然头一个教姊姊知晓。”

当下沧澜同沉君一道在山凹出,同九商、程云亭二人挥袖作别。九商略朝里头行了两步,发觉山凹中寒气破盛,对走在身侧的程云亭道:“明之,你我二人不若将南都所赠大氅披上罢?”

程云亭咬一咬牙道:“也好。你且将冰蚕丝一道取出来,系在你我手腕上。”九商依言照办,却见程云亭落下自己半步来,怎地都不肯并肩而行。九商本心中颇为奇怪,可想到沉君所言:“不论遇上何事,万万不可回头……”这才恍然。若是明之出了甚么事,便不许自家回头,若是自己出了甚么事儿,明之只怕会立马扑上前来!

她心中酸涩,却也晓得程云亭的脾性,只得步步小心,一点点摸索着朝山凹深处走去。隔上半晌便牵一牵腕上的冰蚕丝,得到回应再走下一步。

那樾步凹中空荡荡,竟是甚么都无。若是能听到半点流水声响,或是风吹草动之声,也好过如今这四周的死寂。九商小声道:“明之?”

程云亭在身后亦轻声答道:“我在。”

“明之?”“我在。”这么一问一答,如此只怕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前面脚下忽然现出了一断层,九商忙道:“明之,这里可要留神!”身后传来程云亭的声音道:“你自小心!”

待到他二人一道跃过那断层,向东拐过一个山脚后,竟见面前花红柳绿,好一番如画光景。前方路已断开,只有一条山涧。山涧之中,流水淙淙,虽谈不上飞珠溅玉,可偶尔打一个旋儿,将落花的花瓣儿卷了进去,倒别有一番意趣。九商吃了一惊,面前这景象倒有些像在崎木岭玄石溪的光景,可面前的活色生香,半点不假。程云亭在她耳边迟疑道:“这……可也是阵法?”

九商用冰蚕丝裹了手,缓缓地朝那山涧中的溪流探过去。她轻轻掬起一捧来,只见那溪水在阳光之下闪烁莫名,十分惹人喜爱。程云亭提议道:“不若将沙漠鼠取出来,好探一探这溪流的源头?”

九商依言将那沙漠鼠放了出来,却见那小鼠迟迟疑疑,并没甚么动静——这溪水不是甚么活水,只怕便是阵法之一!九商环顾四周,瞧四周尽是草木山石,再沉下心来用神识查探一番,觉着前面的山石有些不同。她朝前走了两步,俯下身来,只见其中一朵淡淡的粉色小花儿,在石缝里开得娇怯怯的,十分惹人怜爱。九商凑得近了,在那花儿上细细一闻,总觉着那香气十分奇异。她喃喃道:“这可会是阵法的阵眼?”她拔下头上的月华簪来,本想挑起细看,可那花儿似乎十分有灵性,微微一扭便让了过去。九商想到曾经听人说起,有一种魔物居于阵眼之中,定要以血肉相饲相近才可,她狠一狠心,伸手将那花儿自石缝中摘了下来。可四下里一片寂静,并未有甚么异常之处。九商再定睛一瞧,那小嫩花蕊竟生出了小小而锋利的牙齿!

九商心头一凝,狠狠捏了个引火诀,一丝火苗自她掌中燃了起来,那花中的尖牙又缩了回去。她朝程云亭处望去,不禁失色,喝道:“明之小心!”程云亭本探身朝东面眺望,闻言这才察觉身侧的草木以奇异的速度疯狂长着。他忙避开几步,猛然转身,竟瞧见那原先在九商指尖娇怯怯的花儿,花瓣化作了长长的丝状,又像一瓣瓣狰狞的锐齿,紧紧缠住了她的手腕。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九商!”程云亭急怒之下回身,九商却顾不得多少,用另一只手紧紧钳住他的胳膊,朝西面飞速而去。“方才我触动了阵眼!”程云亭在模模糊糊的风声中只听到九商这么一句话,他惊恐地发现九商手腕上的那朵花愈开愈盛,渐渐转为深红色,像极了血。

“你的手……”程云亭挣扎着吐出这么一句话来,九商忍痛低喝道:“如今不是说话之时!”在风中疾驰了好一阵子,身后的沙沙声低了下去,九商这才将程云亭丢开,程云亭颤抖着要去捧九商那只被花蕊缠住的手,却被挥了开来:“莫要胡来。这花怕是魔物,我不该如此大意。”程云亭急道:“那便放任着它胡来?”九商沉声道:“方才我逆转真气,已然将它冻住了,一时半会倒不会有甚么大碍。”

程云亭见九商额前沁出了些汗珠儿,晓得她竭力忍着痛楚,心下大恨自己怎地不先于九商一步寻到这魔花。再一瞧,那花已然化作一个笼形,套在九商原本莹白如玉的手腕上,连带着原先在腕部的芙蓉花亦隐在其中,那花瓣的鲜红之色更显触目惊心。

九商咬牙道:“只怕先前的阵法已然乱了,如今咱们再回去,自然能寻到朝北的路。”程云亭急道:“如今先将这魔物去了,再作打算。”说着便用衣袍包了手要去碰那花瓣。岂料方要靠近,便觉得一股灼热袭来。九商疼得面上一抽,又闭上眼,感念了一回,竟再进不去芙蓉庄,不由得冷汗淋漓。九商再睁开眼时,对满面担忧的程云亭道:“如今只有闯出了这阵,才能将此物去除。”

程云亭望向面前那已然被密密麻麻草木枝桠遮得面目全非的道路,凝神道:“你且在这里候着,我前去探一探。”九商来不及出声阻止,便瞧见程云亭的身形消失在灌木丛中。

这花儿到底是个甚么?九商又一运力,试图将分身召唤出来,竟半点反应也无。远处传来程云亭的声音道:“九商,那山涧的溪流断了!”

九商挣扎着起身,再运劲往原先的落脚地驰去。只见先前的流水早已消隐,只留下一片光秃秃的石滩。程云亭扶着九商一道越上那石滩上,只见脚下尽是些磨平了棱角的石块,倒不甚容易着力。九商一面避免教那只手碰到身子,一面低声道:“只怕这还不是罔行阵。”

程云亭吃了一惊:“有这魔物作阵眼,难道还不是令人谈之色变的‘罔行阵’?”九商道:“若罔行阵这般轻巧便能被破开,自然亦不会教人色变。”程云亭望着她那只被逆行运气冻住的手,并那囚笼一般的食人花瓣,更是心痛,道:“不论如何,只要出了这阵法,总有法子能将你手上之物去了,这才是要事。”

过了那石滩,面前的山道上仍旧雾蒙蒙一片,若非九商手上那鲜红一片,方才那一幕简直如同梦中一般。待得二人再走上一段,九商忽然听得后面一个声音道:“前面二位,可能留步?”

九商浑身一震,再瞧向程云亭时,却发现他无知无觉,兀自往前走去。那声音又隐隐绰绰响了起来:“你二位是何人?为甚要来此处?”

“明之,你可听见了甚么?”九商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中微微带了点颤。程云亭奇道:“甚么声音?若是有些声响,倒教人心里还好些,这死沉沉地平白教人渗得慌。”

九商咬唇不答,待得又行了一段,竟听得那声音道:“小娘子,小娘子!”一声高过一声,又急又慌,似是遇上了甚么极可怕的事儿一般。她极像回头去看看谁在叫唤,可想到先前沉君所述“不能回头”之言,又忍住了。九商悄声道:“明之,你可是听到了有甚么人在唤我?”可是回答的只是二人落在山道之上沉闷的脚步声。

雾气愈来愈浓,渐渐连身边人也瞧不清楚轮廓。“明之?”九商忍了手上的痛楚再唤一声,仍旧听不到任何回应,她心下略有些惊慌,忙扯一扯冰蚕丝,竟如扯到虚空一般,忙嘶声唤道:“明之?”

那头毫无动静,九商再大力一扯,只觉着自己手掌处火烧火燎一片,可那头仍是甚么也无。与此同时,先前那声音又传了来:“更阑香冷金炉,夜静灯残画烛。今宵有梦归何处,愁寂寞萦牵肠肚……”

那歌声弯弯绕绕,放佛要唱到人心里头,教那起子从不识愁滋味的人都要抹泪喟叹一番。细细的一缕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在山凹四处回荡,幽幽不绝,九商只觉着浑身冰凉。自己同明之可是踏入了“罔行阵”?这一直不肯散去的声音,是扰心之音,还是破阵之眼?

九商方心神一荡,便觉着左手上又被狠狠吸了一口,痛入骨髓。她低了头,却只朦胧瞧见一抹艳红。定然是先前那朵魔花乘着自己心绪不宁反攻过来!九商速速在心头念了一回清心诀,重又运极阴之气将那魔花封住。细细的歌声又传了来,还多了一重相和:“地冷天寒,阴风乱刮;岁久冬深,严霜遍撒;夜永更长,寒浸卧榻。梦不成,愁转加……小娘子,寻不着了夫婿泪如雨啊,白催老了一朵粉嫩的香花……”

九商屏住气息,凝神听那歌声,想找出源头来。可偏生四面八方皆嗡然有声,颇似先前见到的那无源的山涧溪流。忽然,九商听到一个极微小的声音道:“阿郎,她可晓得了咱们是谁?”又有一个声音细细道:“便是晓得了又如何?她如今是走不出去的,你可见随在她身侧的那个郎君?不过一瞬,已然化作了路边白骨,可怜她还不知!”那阴恻恻又带了些欢愉的声音在九商听来,不异于晴天霹雳。这二人是何方神圣?他们先前所言,可是明之?

“白雁寒,青山小。满目凄凉……”九商忽然觉得浑身如同将要炸裂开一般,大喝一声,运劲向先前传来的那声音击去。对方放佛再不曾料到九商还有这般本事,先讶然一回,而后那声音又细细响起:“不过是独木难支,孤掌难鸣哉……”

“我在这儿……”程云亭的声音极含混极细弱地响起,九商如闻纶音,忙道:“明之,你在哪?先前怎地不答话?”那声音便在身后,低声道:“我受了伤,你莫要回头,回了头便出不去这罔行阵……”

九商大吃一惊,慌乱之中哪里顾得那许多,忙回转了身子朝那声音寻去。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九商只觉眸前一暗,左手上的灼痛传来,她只来得及念动了一句遁地诀,便失去了知觉。

程云亭本自专心朝前走着,手腕上一股大力传来。放佛是在迷心谷时,同九商被一道抛上了毒情洞一般,那股大力扯得自己生疼。眼前甚么都是雾茫茫一片,似乎怎地都没有尽头。他竭力顺着冰蚕丝去摸索九商,却无论如何都够不着。那阵阵风声在耳侧响起,将脸颊刮得生疼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程云亭觉着自己狠狠地摔在了一处硬实的土地上。同时,亦有一声钝响,程云亭挣扎着起身,这才瞧见九商趴在自己身侧不远处,一动不动,半点声息也无。九商的左手侧,有一缕嫣红慢慢淌了出来,沁在了草地上。

“你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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