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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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毓幽狐-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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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商只觉得双目放佛被滚水走过了一遍,不过并无痛楚,反倒十分痛快。那火焰如今在她眼上游走着,她似乎能透过它瞧见南都那张俊美的脸。一时间,一股子极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来,郁然、怅惘、怀念……那绝不是自己的。九商屏住心神,猛然知觉这是南都的心绪!

南都失了爱侣后心情这般沉痛,却仍肯为自己费心费力医治,九商感念他的好,却不知如何表达,只得静静地体味着火焰的热度。柳臣安在一侧,只觉着自己的脚已然被冻木了一般,瞧见九商脸上时而忧伤、时而欢愉、时而沉郁的神色,心中忍不住犯嘀咕,想到九商这一回后,便能真正瞧清楚了,待到她找到了程云亭,还能再瞧自己一眼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商觉得自己眼周的热度慢慢退了下来,睁眼一瞧,那团火焰又回到了南都的掌心。南都小心地将它放回池底,柳臣安这才觉得自己的手脚慢慢活过来。再回首一瞧,九商一双美目晶灿莹然,柳臣安放佛能瞧见里面有个清清楚楚的自己,一时间竟然看得呆了。他心中有个声音在小声呐喊道,不管如何,一定要跟随着九娘子,不论她夫君怎么不待见自己,只是远远地跟着,也不枉自己来灵毓山中这一遭了。

他三人一道从那衣柜走了出来,柳臣安兀自神魂颠倒,只听南都开口道:“九娘,如今你双目已然好得七七八八,还差那最后一步而已。”

九商放佛重新见了天日,深深感激,却也知道南都不爱自己道谢之言,便道:“南兄,如今我体内毒素还不曾驱尽?”

南都道:“还剩了一丁点儿,已然无妨,你自可以使用法术,只是若不拔出,怕是将来会有隐患。”九商低头静默了一会,抬首笑道:“既然如此,我为南兄赶制一件衣裳可好?我曾经虽瞧不清楚,却一直瞧见南兄一身白袍,从不曾换过。我当初在红尘中也习得了些缝制的本事,手艺虽粗糙,却无它以为报,还望南兄成全。”

南都轻轻笑了一声:“九娘倒和阿琛一般,喜欢这些缝制剪裁。如此,也便有劳九娘子了,在这间厢房后头一件里,只怕有九娘得用的东西。”

九商欢天喜地应了一声,忙忙要去,柳臣安照例要来扶她,蓦然对上她晶亮的眸子,忽然觉着自己失去了甚么。他怅然地瞧着九商轻盈盈地从自己身边越过,还对着自己调皮一笑,苦着脸对南都道:“南兄……”

南都盯住他的脸,似笑非笑道:“柳兄要说甚么?当初求我医治九娘的可是你。”柳臣安瞧见他转身朝屋外走去,忙跟上了几步道:“南兄,我自然要多谢你……如今九娘子这般,我是极欢喜的……只是……”

“只是甚么?”南都脚下不停,口内淡淡道。

柳臣安的养气功夫到底不及南都,追着南都道:“南兄,你说过九娘子这‘珠玉泪’的毒要五行来解,如今已然凑齐了水木金火,是不是还差一行,九娘子便可离开这里?”

南都在一棵老桃树下站定,道:“柳兄算是聪明了一回。你还记得这里不曾?”柳臣安一愣,瞧见这棵树下的泥土颜色似有些不对,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此处……”他抬起头来,瞧见一处枝干似乎是新长出的,想起那回南都为九商施木针的时候,便道:“南兄可是将有毒的木针埋在了此处?”

南都颌首道:“不错。再过得几日,便可用此处的泥为九娘敷眼。”

柳臣安疑惑道:“九娘子眼中毒素已然快除尽,如今却用这盖了毒针的泥土……”他蹲下身,细细嗅了嗅那片土地,觉着有一股微弱的酸味,叫道:“这泥土是有毒的!”

南都道:“不错,用毒土敷眼,这叫做以毒攻毒。要晓得,‘珠玉泪’可怕之处倒不是令人一时眼盲,而是教人自以为万事大吉时,借着那一缕残毒悄悄儿发作,那时则迎风流泪,痛痒难当。”

柳臣安一个激灵,愤愤道:“你们的老祖宗都是些弯弯肠子,设些蹊跷百怪的毒来害人不浅。”

☆、第六十二章

南都好笑道:“柳兄还真是快人快语,只是你怎知道当初蛇族同狼族之间的龃龉?那些黑狼们仗着身强体壮法力凶猛,将我族逼得节节后退,若不是‘狼见愁’这一关是天险,轻易法力动不得,整个翠驼岭都是狼族的地盘了。”

柳臣安若有所思:“这倒是,我们一行人从那处经过,只觉着无比窄险,一个不小心便掉入万丈深渊……”他想到了程云亭,倒是心中极为好奇,按说中了狼族大王子那刚猛的一掌,又掉入毒谷之中,定然无生还之理。可南都那日放下水镜探察并无他的尸身,自然是不会撒谎的。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那个极凶狠的捉妖姬……难不成是厉荷救走了程云亭?他摇摇脑袋,想将这个滑稽的想法从头脑中甩开去。

柳臣安同南都在屋外闲谈,与此同时,九商在南都的后厢房里目瞪口呆——这里的各色用具简直比上等绣娘的房间还要齐全些。许多成色极好的丝线、布匹整整齐齐地码着,倒像是南都施了法术将京都有名的绣阁端了过来。如此这般,南都竟还只穿白色,真真是……九商轻轻叹一口气,顺手取过一匹青莲色的上等缎子来,以手作剪,心里默默算着南都的身量。手上不停,又取过些银色的丝线来,打算配成几股在衣袍下摆绣些花样。

九商这厢裁剪着,心里却浮现出了程云亭穿上这一身的模样儿,口角不由得便浮出了些笑意。又想到柳臣安在自己眼盲之时悉心照拂,似乎借着谢南都的这股东风,借花献佛也说得过去,便检出两幅碎缎面,打算铰双鞋面子出来。她心里正念着程云亭,不晓得明之如今在何处?是否还在这翠驼岭?只是南都既说了毒谷之下不曾有明之,他便定然无事。待自己这件衣裳做完,好好央南都快些将自己眼中的余毒去尽,也能早日去寻明之。

待到了晚间,柳臣安瞧九商一直不曾出屋子,心中放不下,央南都道:“南兄,我若是这番去找九娘子,她必然嫌我多事,不如你陪我一道去可好?”南都摇头道:“你练‘昆仑聚顶’的时日算来也不少了,遇事还是这般怯怯,真是……”口中这般说,却拗不过柳臣安委委屈屈的模样儿,只得抬起脚来朝屋里走去。

他二人刚刚踏入竹屋,便瞧见九商轻轻巧巧地捧着一叠衣袍从后厢房里头出来,衣袍上还领摆了一双鞋,口边还噙着一丝淡淡的笑。九商见了南都,忙道:“南兄同柳小郎来的正好,且来试试我的手艺可是不是还在。”

南都自她手中接过那一捧来,低声道:“这般说来,你到底比我强得多,阿琛爱裁剪,我便设了一件厢房,闲暇时也爱进去坐坐……只是终究不得那个耐心同悟性。”他自嘲地一笑:“身上这件还是阿琛亲手做与我的,不过是袍底是我后绣上去的罢了。”

柳臣安瞧得眼馋,又不敢发话,只是巴巴地盯着南都手上的鞋子衣袍。九商见南都想起伤心事,忙岔开道:“那双鞋是做与柳小郎的,下面的青袍才是南兄的。”

柳臣安乍一听,欢喜得不知所以,也不顾南都在一旁的眼神,忙忙从南都手上接过那鞋来反复地看。此时已然近旁晚,屋内光线不甚明晰,柳臣安见那鞋缎细腻,哪里舍得穿上,不过弯腰在自己足上比了一比,便小心收了揣在怀里。他不曾有甚么袖袋法宝,只有一个小包袱皮,里面是两双自己编的草鞋,并一包车牡草籽熬成的粉。

九商瞧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倒歉疚起来。南都不动声色,知晓他二人之间自己插手不得,便展开那青袍一抖,却见那袍子裁剪得十分熨帖,袍子底步绣着极大极大的一朵朵银色芙蓉。南都倒震了一震,微微笑道:“九娘喜欢芙蓉花罢?我且瞧你……有一处芙蓉。”

九商甚么狼狈样子不曾被南都见过?且二人俱是妖族,便是被瞧见了手腕,也没甚么大不了,不过倒感念他对自己的一片呵护之心。南都振作精神道:“今日是九娘进了翠驼岭瞧得最清楚的一回,不如我三人一同趁着月色,再醉一回可好?”

柳臣安嗜酒,听了大喜过望,九商无可无不可,自然顺着他二人之意。到得湖边,九商头一回瞧见这般静谧幽深的镜湖,那番心境自和上一回大大不同。竹筏之上,杯盘狼藉,南都同柳臣安自说自话,竟都能一一对上,也实属好笑。九商握着桃根杯,瞧着这酩酊大醉的二人,心中默默念着程云亭,不知他如今可否一切安好?

九商在这月华浸润的美景之中安坐,她哪里晓得,她心心念念的程云亭此时正在翠驼岭一处阴暗的山洞之中。虽洞口有火,可还坐了个假寐的厉荷。程云亭自从山谷被厉荷背出,便一直抓紧时机调养,只是他心中亦晓得,要从厉荷身上跨出山洞有多难。

他这厢兀自焦躁,这山洞背阴,虽然燃着熊熊的火堆,仍教人不自觉的发寒打颤。同九商一别已然这般久,不晓得她如今身在何处?初初自己接了那狼族王子一掌掉下毒谷时,还依稀能听到小九商凄厉的呼喊,想必是被旁人拉住。他每每这般想,便庆幸起来,随后又说不出的怅然。如今九商是否早已过了翠驼岭?若是已然在枫雪岭之上,她可一个人独挡得了狐族那些狡猾阴狠的长老们?

厉荷瞧见程云亭神色时而温柔时而肃穆,一个人默默出神那般久,只怕又是在想那只小狐狸。这段时间里,她除了头一回问过他在想甚么后歇斯底里了一顿,后来再不想多去自讨没趣。厉荷靠着火,心里却比翠驼岭上最寒的石头还要冰冷。为甚么这小狐狸便能轻易俘获了云郎的心?还有那狼族的王子,也为她迷了心智丢了魂!难道捉妖姬自古命苦,要找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便如此之难么?

☆、第六十三章

程云亭同厉荷二人蜷在这狭小的山洞之中,各自默默思量。那山洞都被他二人的思虑填的满满当当。程云亭本想拔腿便走,可毕竟自己身上的伤刚刚好,且这条命也是厉荷替自己捡回来的,这般狠绝似乎并不仁道;且厉荷到底曾吃过自己一个大亏,当初设计将她骗娶,封她法力,她还能这般待自己,将自己一路背出毒谷……

他正心乱如麻,却听得洞口处厉荷幽幽道:“云郎,你可记得当初咱们头一回见面的情形?”

程云亭身形猛然一僵,并不作声。厉荷也不管他是否听了进去,低声缓缓道来:“云郎,那时候的你,可是甚么法力都没有……那般惊慌失措地站在桃花林里,哭丧着脸同我道:‘姑娘,那大乌龟将我的玉佩叼走了……’”

厉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柔和的笑容,程云亭自眼角瞧见,不禁激灵了一下,背向厉荷的那只手悄悄地扣了起来。初时,自己都不曾相信那般计谋如此容易便能实现。他打探得近日中,京城有名的捉妖姬厉荷将同一只鳖精为难,自己便妆做富家公子的模样出游京郊十里桃林,将召妖符封入一块古玉当中,假装“不经意”间遇上溪中那只百年不露面的鳖精。恰恰鳖精叼走了自己腰侧祖传的玉佩,自己便以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在厉荷面前,惹得厉荷竟善心大发——恰巧她自己也要收拾那精怪,便顺风顺水将那鳖精引出,夺回了玉佩。

那鳖精被打得半残潜入水中溜走,厉荷尤嫌不足,一路顺着溪水追了下去,却发现了一只法力微弱的小蛇精,便顺手击杀了剥下皮作了鞭子。程云亭自己也是个阅历颇丰的,这般狠辣不问青红皂白便杀妖的捉妖人却是头一回见着。他还记得,那时厉荷一手执着他的玉佩,一手握着一卷血淋淋的蛇皮,脸上便挂着极柔和的笑容,对自己道:“郎君莫要害怕,这些妖们都不是好东西——那鳖精今日命大,否则我照样炖了它的壳作补汤。”

程云亭听了她这话,心中抖了一抖,面上却不显,待到接过那玉佩来,故意羞红了脸偷偷瞧向面前这位英姿勃勃的捉妖姬。接下去的事情顺溜得像上等的缎子一般,捉妖姬勇救俏郎君,小郎君慕巾帼飒爽情,正所谓两情恩爱知缱绻。郎君托人上门提亲,三媒六聘,将从未有过出阁女儿的厉家祖宅挤得花红柳绿。郎君高头大马,吹锣打鼓,将捉妖姬迎娶回家。那些挤着瞧热闹的人们,又有谁知晓那歪歪扭扭抬着轿子的轿夫是四个身手不凡的术法师呢?街上巷里的姑婆们,都觉着这一代捉妖姬真真有本事,不但法力高强,还套住了一位如意小郎君。

依厉荷那般的本事同机敏,许是一上轿就发现不对头了吧?为何能那般隐忍呢,是怕那些看热闹之人的惊诧鄙夷,还是真心对自己已然情根深种?程云亭不禁苦笑,自己甚么时候关心起她来?锁住了厉荷的法力后,他几乎不曾进她的房一步,向来只在楚腰阁助九商修炼。在旁人的眼中瞧来,厉荷必然也是个苦命的小娘子,虽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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