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丈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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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丈软红-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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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生么?

    像个男人的名字。

    花阡陌有些讶然,她从未听初尘提起过这个名字,而在她记忆里,也不曾找到过任何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人物。莫非是来风月无边阁之前么?她摇了摇头,终究是没有深想下去——即便是又如何,初尘沦落到风月无边阁这么久,那人也不曾出现过,那么再想又有什么必要。何况……她们这种人,也早已没有了想的机会。

    花阡陌默默又守了初尘很久,直到她彻底平静下来静静睡去。待她蹑手蹑脚走出初尘的房间时,已经到了子时。忽然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从各处响了起来,原本静谧得夜就那样喧闹起来。花阡陌连忙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初尘,见她依然睡得很熟,才小心翼翼的掩上了门。

    这样猝然的热闹喧嚣让她有些恍惚,她手握着门把失神了一会,忽然感觉脸颊微凉。冷风喧嚣,带来刻骨的寒意,丝丝缕缕扬起她垂在身后的长发,她下意识的拥紧了狐裘,茫然的抬起头。

    幽暗深邃的黑色夜空中,映着灯笼的微光,可以看见天上有许多莹莹絮絮的白色自空中飘飘落下来,落在她发间脸上,带来细碎微凉的触感。

    她不由自主伸手接了一片,那冰冷的雪花迅速在手上化开,留下一片寒意。

    真的下雪了。


一梦东风

    子时爆竹的喧嚣声响彻了整个南京城,同样也包括栖霞山郊的臧云山庄。

    山庄内的家丁在准时在山庄各处内点燃了爆竹,哔哩啪啦的声音从各处响起,带着隐隐的回声。巍峨山庄在大雪中只余下了黑白色,仿佛一副画,泼墨而写意,并没有连/城堡那种肃穆庄严,却并不失恢宏大气。

    风易凌抱着剑站在一条回廊的柱子边,同样在仰头看着这漫天纷纷扬扬落下的飞雪。因为是过年,他也被母亲强迫着换下了那一身缟素一般的白,反倒是穿了一身蓝色的衣袍,看上去少了些清冷淡漠,多了分明朗俊美。

    他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个淳朴善良的南疆少女并不懂什么礼数距离,胆大热情得举止常让年少老成的自己尴尬到几乎不知所措,总是无奈无比。

    “瞎子,你衣服都脏了,我帮你洗洗吧!”

    “不必了,谢谢。”

    “可是你衣裳上现在全是泥点子!”

    “……”

    “瞎子,这是我家做得炒竹虫,你尝尝?”

    “……炒……什么?”

    “竹虫啊!”

    “……那是……什么?”

    “竹子里生的虫子啊!就那种长得白白长长的那种,味道可鲜了!”

    “……”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

    “……不必了,谢谢。”

    “……”

    “瞎子,刚才的菜你喜欢么?里面也有竹虫哦!”

    “……”

    除了日常鸡飞狗跳般的相处,偶尔她也会问起一些关于他自己的事。

    “瞎子,你说你家不在这边,那你家在哪啊?是在北边么?”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永远是中气十足的,一下就夺走了你全部的注意力,不让你想太多其他。

    “嗯,是在很北边,离这里很远。”

    那时他眼睛还不能看见,只能待在山洞里什么都不能做,沉寂而黑暗的日子仿佛只有在这个少女到来时才能明朗鲜活几分。按理说说到这里了,他本以为玲珑下一个问题该是问他来这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可是玲珑的思维却分外的不同。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心了起来。

    “北边啊,那那边是不是有雪啊?爷爷说北边会下雪!雪是什么样的啊?是不是很好看啊?听说下雪时什么都会变白,就像开花一样!”

    “雪?”他愣了下,这才想起在南疆这种地方可能是不会下雪的。他自幼被严格教养,醉心武学心系天下,却从未分神去关注过这些一直习以为常的小事。可是玲珑的声音里那样深切的憧憬和向往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几乎从未好好欣赏过一场雪景。

    “南京每年都会下雪的,若你真的想看,以后改天有机会我带你去。”其实对于这个从来都过度热情的少女,他一向不知道怎么应对,态度从来都有些唯恐避之不及般的冷淡。但也许是时间久了他渐渐接受她了,也可能是少女声音里的渴盼太过强烈,即使是他也不由得希望能让她能见到雪了,不由自主开口柔声道。

    “好呀好呀……”少女欢呼雀跃的声音仿佛尤在耳边。

    只可惜,再没有以后。那一次离开之后,无论是那个声音里永远带着无尽活力和灵气的少女,还是那过度热情到让人尴尬无措的少女,他都再也没有见到。

    回廊之外是一小片草丛花圃,中央有一小棵松树,枝叶在寒风中颤动着,带起沙沙的轻响。

    风易凌猛地从回忆中回过神,看看暗沉的天色,忽然又想起了花阡陌——说起来,他也有近两个月没有见到她了吧?前几次找她他都没见到她,而后来年关将近,他身为臧云山庄的少主,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没办法抽出时间去找她。

    最近闲下了下来,他才有空想了想关于花阡陌的事。阿玥所说的猜测他还没来得及向她求证过。若她真是隐族人,那她为什么会在南京,又为什么会成了风月无边阁的花魁,关于这些种种问题他都依然全无头绪。

    何况……关于那天那些杀手,他也有事情想向她求证。

    看来,有必要再去找她一次呢……这样暗暗做了决定,他想起花阡陌那天横眉冷对的样子,忽然不自觉的轻笑了起来——把他拒之门外这么多次了,也不知她消气了没有。

    这样想起她,居然让他觉得心情莫名的愉悦明快了起来。那般骄傲又别扭的性子,简直像只骄傲的猫,他轻笑着无奈的摇摇头。

    此时已有一团一团的绒雪积在松叶上,倒真像一团一团的花。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捻上去,又有些走神。

    下雪了,她应该也看到了吧?

    雪一直下了好几日,花阡陌怕冷, 成日缩在屋里闭门不出。任由红绫怎么撩拨撺掇,都不肯加入她们玩雪的团队。

    “姑娘!成日窝在屋里有什么意思嘛!又不是像初尘一样身子弱,腿也好了。”红绫站在花阡陌床前跳脚。

    “那么好的雪!”

    花阡陌缩在被窝里连眼睛都不睁:“我对那没兴趣,你自己去。”

    “姑娘,一起去嘛。”

    “姑娘……”

    “姑娘!”

    “姑~~娘~~~~~”

    不同语气不同调子叫下来,聒噪得让花阡陌闭着眼都忍不住连连皱眉。终于,她猛地睁开眼,却还是连身都没起,眼神凌厉却只是看着帐顶开口拉长了音调幽幽道道。

    “红绫。”

    红绫被那音调吓一跳,抖了抖。

    “初尘身子不好,我听说安排给初尘的若桃那丫头实在是不靠谱,想来照顾初尘不会有你那么尽心尽力,不如我跟初尘换换?嗯?”最后一个字语调微微上扬,带着诱导和征询的语气,威胁意味十足。

    “不不不,姑娘我错了!今天天气不错,我这就出去了,姑娘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我走了!”

    门被嘭的一声猛地合上,世界终于清静了。

    只留下花阡陌依旧看着帐顶,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一片暗沉。

    少年时的一切早已因为发生的某些事而面目全非,如今回望之时,一切年少的梦想憧憬希望期待都变得可笑可悲,实在不值一提了。

    她最讨厌下雪了,仿佛要冷到骨头里。


春风还影来

    一月十四,夜,浓云蔽月,有风。

    明明没有任何动静,花阡陌却推开了窗。

    那是一个黑衣的男人,长得极为高大健朗,蒙着面,露出的眉眼却仿佛鹰隼般锐利,带着种别样的凌厉美感。头发用同色的黑色发带高高束起,静静立在窗外风雪中,孤独得仿佛一匹夜色中的孤狼。

    花阡陌眼睛闪了闪,没有多余的话就让开窗边的位置,那个男人就这样一手撑着窗沿跳了进屋,带进些微落雪和寒风。他在屋子中央站定,顺手扯下脸上蒙面的黑巾,露出如同刀削般凌厉的五官。这个男人周身有种无法掩饰的血腥气和杀气,只用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一把世间最锋利的刀,磨灭了任何人性和感情,拥有着绝对的冷酷和果决。

    身为公子手下第一利刃的“影”,即使在江湖中也是威名赫赫,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让无数敌人闻风丧胆。

    只是他看着花阡陌时,眼底竟是少有的温和柔软,带着无尽关切。

    “真没想到,公子居然派来的是你,影。”

    花阡陌将窗子关上,这才转头看男人一眼,眼底有和男人同样的复杂和感慨,却无视了他的关切,保持着面对接头同僚的冷静和疏离,淡淡说了一句。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迟疑了一下,本想叫她的本名,看见她的表情,终究还是作罢,念出她的代号:“……离。”

    ——是了,即便他们自幼相识,宿命相牵,曾经怎样熟悉和相依为命。但自从公子将他们从那场浩劫中救出,赐予他们这样的代号之时,他们就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本名和原有的一切。

    “公子说,过年了,我们也该见见,而且他需要我在南京给他办些事,就把我派过来了。”

    花阡陌正走到桌边去给他倒一杯热茶,闻言,轻笑了一声:“公子倒有心了,上次见面时还是前年公子派你来南京任务吧?”

    他努力想看清她的表情,却完全看不出她的笑到底有几分真,也分辨不出她说这句话究竟是真心还是讽刺。

    “……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我?”她却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笑,将茶递给他后就转过身去给他拿干毛巾,“衣食无忧,不用像你一样出生入死刀头舔血,自然算不错……”

    影站在屋子中央,听见这句话,眼底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情,却没有答话。

    两年不见,她长大了,也变得漂亮了。披散着长发,垂下的眉眼虽然神情淡淡,却依然带着勾魂夺魄般的明艳,让他无法移开目光。她变得如此艳丽妖娆,举手投足都风情万种,那般雍容华贵,就像一个勾人魂魄的妖精。

    可是他却并不喜欢这样。她这样的从容反而让他心情无比复杂,无法将她和前几年还会再久别再遇时,那个露出忐忑不安表情对他说“蛮风哥哥,我害怕”的女孩重合在一起,而她的疏离淡漠也让他感到了某种不知所措。

    有时候,他宁愿她依然是那个同他一样失去了一切,胆小又害怕,想要依靠他的丫头,而不是眼前这个已经完全能够独当一面、对他这般疏远的花魁。

    “……除了应付那些客人烦了些,不过……不说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蔑的冷笑了一声,冷漠的眼神仿佛能结成冰,转眼又平静道。只是话未说完,她忽然被身后一双手猛地拉入一个尚带着风霜和寒气的怀抱,让她不由惊呼失声,“喂!干什么!你——你疯了——”

    “……你不要这个样子……你不该……”曾经他们是怎样相依为命,如今却这样客套的寒暄着,仿佛两人之间已经阻隔了一座结冰的深渊,无法再靠近半分。她的冷笑更是让他浑身发冷——她本是拥有那样温暖笑容的女孩,让自己甚至不敢对视。

    影紧紧搂着她,嗅着她发间传来的幽香,无视她的挣扎低头吻上她的鬓发,不停低声喃喃着。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如此内疚痛苦,带着难以言喻的挣扎,仿佛有什么极为后悔之事,忽然坚定道, “你不该是这样……我,我带你走……”

    他本该照顾好她。

    可是当初的他满心都只有仇恨和报复,忘了同样失去在那一场灾难中失去一切的她又该是如何彷徨和无助。被公子救下后,他一直在拼命在习武和任务,根本无暇他顾。等他终于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被公子送到了这种鬼地方,成了公子手下暗行使之中的“离”。两人更是帝都南京天各一方,甚至无法见面。

    若不是他的疏忽,或许一切不会变成这样,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花阡陌挣扎了许久,却始终挣不开他。仿佛感觉到了他的苦痛和挣扎,她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终于平静下来不再惊慌,用略带压抑,却是绝对冷静平淡的嗓音低低道:“蛮风哥哥,你放开我。”

    这个称呼终于起了作用,他忽然就沉默了。良久之后,身后的人终于松开了她,她连忙回身后退了几步,上下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抬头,假装并未看见他的表情,转头在架子上找了一条帕子递给他。

    他接过帕子,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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