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序曲》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双序曲- 第6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而凤起殿则从早到晚安安静静,宫人们连走路都不敢发出丁点声响,生怕惹了帝后不快。
    帐香蹲在一旁,小心的帮江沅剥着橘子,旁边点着小小的熏炉,她素指翻飞,一颗颗橘瓣便落在了琉璃的碗碟中,银勺中盛了花蜜,热水滚过橘瓣,配以花蜜轻轻地搅着,片刻后,又端过一旁的清酒,斟了小半杯进去,不会酒香混着茶香便淡淡的散出,浓香异常。
    张显贵垂眼看着地面的毛毯,华丽而厚重,殿内暖的如同春日,仅着着单层衣袍都不觉得寒冷。
    宫内的流言蜚语江沅也听了不少,宋延巳始终未曾露面,她捏着杯盏,轻吹着水面,果茶微荡,香气越发的浓厚。
    “陛下在哪儿?”江沅忽然开口。
    碧帆停了手头的动作,狐疑的与张显贵对视了一眼,才道,“这个时辰,应是在昌乐宫的。”
    指尖敲击着茶杯的薄壁,江沅似陷入了某种沉思,手中的杯盏越握越松,最后直直的从两指间滑落,茶渍溅在她重紫色的宫装上,暗下去点点,如同隐匿在衣裙中的花绣,突然绽开。
    “娘娘。”碧帆大惊,忙扑上去看江沅有无被烫到,却被她挥手制止。
    思绪回归理智,江沅的眼神越来越坚定。他不来,那她便去,有些事情还是无法改变,可她已经不想在躲,她受够了与宋延巳猫捉耗子的游戏。
    “显贵,一会你把这果露茶给陛下送去一盏。”江沅接过帐香递上来的帕子,边拭着指上的水渍边道,“你卡着点时辰,务必等到戌时送进去。”
    “喏。”
    见张显贵应下,帐香将要动手在烫上一碗,就被江沅制止,她笑的温婉,“已经好久没煮过这些茶饮了。”
    “娘娘当年最擅长这些的。”帐香把物件整理干净,这才双手奉到江沅手边。
    酒被小炉温着,橘瓣腌在蜜中被切开几道小口,等酒热的差不多了,滚烫的落在橘瓣上,冲的果香四溢,无比醉人。
    江沅想了想,最后又顺手落了朵红梅于水面上,这才放入食盒中递予张显贵,待他出门前还不忘了再交代了便时辰。
    如今离戌时还有些时候,这真按着时辰送过去怕是要凉透了,自打出门后,张显贵心中便不停地忖度,脚步越走越慢,最后索性停下在偏殿里暖了会身子才走。
    等他快到昌乐宫的时候,宫中的钟声正巧响起,戌时已到,他碰碰食盒底部,果然没了热乎气,深深地呼了口气,这才低着头小碎步踏上了阶梯。
    “娘娘,到时辰了。”碧帆听见钟响,开口提醒江沅。
    朱色的长袍被她松垮的套在身上,帐香又拿了白狐裘的披风予她系上,“您想通了便好,到时候给陛下服个软,定会过了这个坎的。”
    帐香啰啰嗦嗦的提醒道,听的江沅失笑,“原来怎不晓得你这般唠叨。”
    “许是奴婢年岁大了,娘娘莫怪。”帐香眯着眼,等整理妥当,才又塞了手炉在江沅手中,还不忘了交代碧帆路上及时换燃石。
    夜凉月弯弯,江沅坐在辇车内向着昌乐宫缓缓而行,“停下。”
    碧帆听见江沅喊停,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娘娘。”
    “碧帆,你回凤起殿一趟,把陛下送我的那支鸣凤钗拿来。”江远顺手抚上发鬓,“来的匆忙竟是忘带了。”
    碧帆看看通往昌乐宫的路,若是她动作快些,还是赶得上的,当下就点头应了,又把跟着江沅的宫人敲打了遍,让她们紧跟着江沅,这才拎起宫裳,打着灯笼飞快的向着凤起殿跑去。
    等碧帆的人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中,江沅才冷冷开口,“换道,去留月台。”
    宫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小宫女提醒她,“这个时辰,留月台是禁止入内的。”
    “到那了,我自然能进去。”江沅抚着袖口上的刺绣,声音说不出的飘渺,“说不定,还能遇到陛下。”
    留月台,栏杆极低,楼高似能揽月,前世,它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观云阁。
    上辈子,她从那里死,这辈子,她便要在那里生。
    张显贵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旁边碎了一地的,是他方才奉上的果露茶。他额上冷汗直流,喉咙中却什么声音都未曾发出,帝王震怒,他跪下的瞬间,余光看到了隐藏在帘幕后的那名女子,身上鸡皮疙瘩疯狂的长起,他觉得自己似乎撞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酒香四溢,宋延巳胸口不停地起伏,之前内心的丝丝的喜悦完全被恐慌所替代,酒水刚入喉,他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就被猛然断裂。
    这是,归晚。
    “何谦!”宋延巳难得失了分寸,心中却还抱着一丝的挣扎,“去凤起殿。”
    帝王临时起意,自然没摆多大的仪仗,何谦连拿了黑羔裘快步跟了出去。张显贵跪在殿内,偷偷抹了把汗,就听内殿传来男子与女子的切切私语声,他脑袋垂的更低了,只盯着眼前的三尺地界。
    不看,不听,不想。
    宋延巳行的匆忙,中途正好遇见从凤起殿赶来的碧帆。
    “你说人去了昌乐宫?”宋延巳看着她,周身冷的能掉出冰渣。
    难道没去?碧帆脑子嗡的就懵了,她家小姐去哪了?还没等碧帆开口,宋延巳就抢先她一步,“你回凤起殿去,孤知道她在哪!”
    宋延巳看着远处冒出瓦檐的楼阁,眼睛眯成一条线,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有时候你想躲也躲不了。
    清风明月踏云归,铜台锁千岁。
    江沅迎着风一步一步踏上楼台,脚步踩在楼梯上,发出刺耳的吱扭声。阁楼下安静的立着几名宫人。
    留月台上,风有些冷,她摘了狐裘披风放在身后的高椅上,夜风吹过,冻得她打了个冷颤,连忙把怀中的手炉又往怀里捂了捂。远远望去,朱色的长袍被风吹起,云鬓高耸,金步摇在风中发出轻微碰撞声,面似芙蓉,不施粉黛,模样像极了当年她纵身而跃的那晚。
    整座皇城都匍匐在她的脚下,江沅就这么等啊等啊,上辈子她有许多事看不清,这辈子也一样,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疯狂的挣脱咆哮,江沅摸着怀里的手炉,纹路凸起有些硌手。
    宋延巳刚赶到留月台,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几乎是跌撞着停下。何谦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甩胳膊猛然推开,双目渐渐染上赤红,压着滔天的怒意,“统统给我滚出去!”
    “陛下。”何谦哪敢放这样的宋延巳在这。
    “滚!”宋延巳扭头,眼神阴狠的让人心惊,“你们难不成想明年来这祭桃花?”
    “喏。”何谦这才张张嘴。
    原本跟着江沅前来的宫人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帝后告诉她们陛下会来让她们集体在这候着,没想到人等来了,却如同愤怒的野兽。
    见何谦冲她们挥手,只好跟着刚来的内侍宫人们一起退出院子。
    夜色如水,风声呼啸着刮过枝叶,留月台下除了宋延巳再无别人,天地时间仿佛静止。
    宋延巳呆呆的抬头看着高台之上的女子,她就这么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阿沅,你乖乖不要动,我去找你好不好。”
    “你信不信我。”江沅低垂眼睫,眼泪打在衣衫上,空荡荡阁楼回响着她的声音,不安委屈和愤怒让她再也无法保持往日的淡漠。
    “我信!”脑海里浮现出点点滴滴的过往,现在的曾经的,交叉在宋延巳眼前,万千世界,他只看得到眼前的那抹红。
    “哈哈哈。”笑声从留月台上传来,江沅就这么孤独的站在楼台上,带着笃定、带着古怪、带着不可言明,她问,“你是谁?”
    “我是谁?”他是宋延巳啊,他能是谁?他觉得江沅就是这样,这么些年来丝毫没变,什么都要拼一把搏一把,要他的态度,要他的确定,要他的不可更改。
    “我知道你不舍得死。”宋延巳清冷的声音在月色下响起,他知道她不准备寻死,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她心如死灰的时候,要比所有人都决绝,“只是我不敢赌罢了,我已经输过一次。”
    江沅原本低垂的眼帘忽然睁开,浑身颤抖的看着下面的男人,冷意遍布全身,如坠冰窟。
    “梓童。”宋延巳低沉的声音划过她的耳膜,带着庆幸,“还好,这回你还活着。”
    江沅往后踉跄两步,将将扶住栏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果然是你!”
    “是我,我也回来了。”
    回忆铺天盖地的砸来,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江沅:请叫我推动剧情小能手~

第86章 春秋一梦

江沅看着漆黑的楼道,脚步踩在木板上,吱扭吱扭的响起,藏青色的长袍上金丝作绣,宋延巳的脸出现在昏暗的月色下,看的江沅有些失神。
    这个男人,曾是她心尖上的良人,敬爱的夫君。
    他向前一步,她便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一步。
    “江沅,你把我们家都害成什么样了,江澧那么信你,结果你做了什么?你对得起我们么!”
    是她,是她被宋延巳哄着说漏了破绽,他虚情假意的许诺她,而她,当时真傻到以为他们能回到过去。可是结果,她的哥哥,一家十三条人命,没留下一个活口,她的侄子侄女还那么小,连姑姑都不会叫,就那么生生的没了。
    手臂被人紧紧抓住,江沅被力气拉着甩到墙上,身后一片剧痛,如被火燎过,男人的呼吸喷洒在耳侧,声音冷的似冰,他死死地盯着她,“你想退去哪?”
    “你管我去哪儿!”江沅歇斯底里的挣扎,整个灵魂都在叫嚣。
    “我为什么不管,你是我夫人!”他是武将出身,如今手上又带了力气。
    “我不是你夫人!”江沅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你的夫人不是谢嘉言么,不是赵宝真么,不是苏蕴么,那里有我?”
    “你别闹了。”宋延巳这会怒火也被她挑了起来,先前的担忧惧怕如今伴随着怒意一起剧烈的燃烧。
    “我闹?我说的那一句话不是真的!”所有的回忆充斥在脑海,江沅控制不住的想甩开他手掌的禁锢,朱色的长袍因剧烈的挣扎领口有些微微散开,锁骨若隐若现,她身上夜寒苏的味道不停地往宋延巳鼻孔里钻。
    他箍着她的手臂,下一秒唇就吻了上来,带着点点归晚的味道。江沅的心不停地往下坠,是他,每当他们争吵到不可开交的时候,他都是这个样子。
    他挤到她身体里去的时候毫不温柔,江沅死死咬着唇瓣不吭声,后背不停地撞到墙壁上,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宋延巳偏过头来吻她,被她倔强的别开头,唇瓣滑过她的脸颊。
    她听到他叹了口气,然后手掌带着滚烫滑入了她的衣衫,江沅眼泪掉的更凶,眼前不停地晃过去的种种。
    等宋延巳终于停下来,喘着粗气靠在她身上的时候,江沅才抖抖嘴唇,她只看着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的挂在高空中,“我要回家。”
    “这就是你的家。”宋延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这不是,这一直都不是,江沅想要推开他的身子,却被箍的更紧。
    “我知道你想要问我。”宋延巳轻吻上江沅的耳垂,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抹去了她脸上的湿润,“你说。”
    江沅的手指紧紧地扣在宋延巳的衣袖上,指尖因为用尽力气变得铁青,眼中又渐渐升起了雾气,那个被她一直埋在心底的问题终于被剜了开来,她声音黯哑带着止不住的颤音,“你为什么要骗我?当初我哥哥的事你为什么要骗我。”
    宋延巳撑起身子,就这么垂头看着江沅,双手固着她的肩膀,听她啜泣出声,这些东西,她压抑了十几年,想都不敢想,“所有人都怪我,母亲原来是那么那么疼我,可就是因为你,她到死都不愿意看我一眼。还有韶儿和阿蔓,那么小一点,他们都还不会叫我姑姑,我前些日子还抱着他们,结果一转眼,他们就没了。”
    “江沅,你知不知道,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亡。”宋延巳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与他对视,“你那么聪明,真当你们江家是忠臣是良将吗!”
    “你傻不傻,你早就被江家抛弃了,你是枚弃子懂么?”美好的想象被现实无情的戳破,宋延巳嗓子里带了尖锐的刻薄,像一把利刃,一点一点挑开新肉覆盖下的伤疤,伤口下的肉早已腐烂,带着浓烈的恶臭,“当年军中遭袭若不是你父亲的人漏了情报,他们能直取帅营?漠北之行,明知道你也在,江忠嗣却依旧按兵不动,多少儿郎死于非命,这些你可知道?你恨我,你为什么要恨我?你恨得该是那些逼我走向绝路的人,若不是顾着你,你当你们江家能苟延残喘的活那么久?”
    宋延巳声声如同控诉,带着一锤定音的绝对。他这般笃定,到让江沅觉得可笑。
    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