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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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道-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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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氏引领众人又往书院藏书阁而去,其中所藏之书亦非在少,除却常用之三百千、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诗词歌赋各有成册,杂记小品也有若干,更有前朝科考之文流传,由笔迹可知俱是一人所撰写。更有族谱一本,其中详记各家各姓之籍贯由来,子孙之代代相传,更有血脉连绵不绝之叹息。

绕过此处,其后却多有异族书籍,文字各异,或以羊皮纸记之,或以牛皮纸记事,其旁多有注释译本,颇得信达雅之真谛,更与神州流传多有不同,让人大开眼界。由此可见神州宽容之胸怀不会因时因地而有所差异,神州好学之本性亦不会因时因地而有所变化。

书阁居中之处,却是一副山河地理图,由上可知大食、波斯、鞑靼等国何在,亦可查知太阳部族之所在,然而大宛、大月、大夏之地标注却有些混杂,似乎并未厘清。初阳不由出声叹道:“世叔想必筹谋已久,方能得此等舆图。如若将西域诸国所处之方位探明,只怕举族回迁之日就在眼前。”

余氏立于图前,细细描摹其中一笔一划,神色颇为复杂,终是出声说道:“即便神州将我等忘却,然我等却一日不敢少忘祖先遗训,不敢稍忘故土何在。数百年来,我族以商旅为业,四处求索,方能成此图。惜乎大食人欲要专断神州与大秦等地之往来,百般隐瞒,故而大宛大夏一处犹未探明。”

“大宛与大夏皆已临近神州,若是世叔不弃,他年归去与我等同行如何?”初阳兀然提议,倒叫众人俱是一惊。

“同行?若你等弱女子可能护得诸人周全?大食人非是善类,安息人亦非善族。”其后有一人似有异议。

“举族回迁乃是族中大事,虽有先祖遗训,亦要从长计议,莽撞行事只怕多有不妥。”有人颇为犹豫,便似这般建议道。

也有人惊喜万分,急急趋前问道:“此言可是当真?非是戏言?有生之日我能亲眼一睹故乡样貌,虽死又有何憾?”

长久萦怀之想霎时便要成真,余氏亦不免失态,呆立半晌方才出声道:“初阳姊妹跨海而来必非常人,若能同行自是求之不得。只是族中犹有数只商队在外未归,先祖尸骨不可独留此处,而归迁途中所需食宿坐骑亦要一一备齐,可否多容留一些时日以为准备?”

“无妨。我等方要于炙热之地停留些时日,世叔尽可慢慢将所需之物备齐再行上路。况且我稍通法术略知医道,虽不能夸口其他,想来欲要安然保全一族性命应可从容。”初阳不急不躁,缓缓说来,语调让人听来莫名地安心。

余氏亦非优柔寡断之人,听闻此言如何不肯,当即相约一年之后举族东归。合族之人得闻此讯,无不欣喜如狂,想来故园之思必是深深烙印于众人心间。异族衣衫虽久著于身,异族言语虽久闻于耳,然血脉不息、学识不断,神州之想便是四海一同。

当日宴开长街,不分男女不分老幼,尽皆同庆,欢声雷动,初阳英娘俱不能免俗。

☆、第121章

停留二三日;待得诸事议定;初阳一行便要辞去以归炙热之地。余氏等人亦知其别有要事;故而不曾出言挽留,只将些肉脯净水奉上以表其意。初阳也不推却;但将诸物收好便自挥手由此去,返身间却见人影犹在;不免恻然。

小狐自西摩离去后便一反常态,颇为沉寂;便是英娘初阳逗弄亦不肯多言;此时见初阳若有不舍状;却猛然出声问道;“血脉究竟是为何物;近者可有羁连不断,远者亦多亲切不舍。西摩因之而罢却纷争,姊姊因之而坦言襄助。血脉之亲若是如此,我与姊姊相处情分又是如何?我百思终不得其解,久而郁郁。”

英娘闻言不免一时怔忡。初阳亦多讶异,轻抚怀中小狐以示安慰,良久方才缓缓出声道:“若要论及血脉之说,简而言之便是同根同源同文同种,虽散分为百姓然皆溯源于炎黄,虽风俗各不相同然皆自认为华夏,故而生而相亲。小狐与我等虽有人兽之分,然日日相伴,夜夜相随,久而有情。你我生死与共,此情深厚与血脉之亲岂有高下之分?小狐素来无忧无虑,又何必这般多思多愁?”

“话虽如此,我却想与二位姊姊血脉一同,我要脱却这躯壳直立为人,方是真真正正的手足之情、舔犊之亲。”小狐闷声回道,犹自不喜。

初阳一时间不知又该如何劝慰,只觉中指尖兀然一痛,却是小狐尖齿所伤。血瞬间渗出,小狐如见圣物,轻轻将其舔舐入口,悄然说道:“我今与姊姊血脉相溶,可能算是血脉相亲?”

英娘见状一笑道:“小狐何以厚此而薄彼,欲要与初阳血脉相通,又怎能将我忘却?”言罢,自将指尖刺破,而将血珠送与小狐。

小狐不觉泪眼已婆娑,垂首哽咽道:“一时失态,是我执念,还请姊姊见谅。”

初阳却佯怒道:“我与英娘之血今与你同,是为血亲,何来此言?小狐莫不是再生惫懒之心,而欲将化形之事揭过?”

“必是如此。从今而后我等便是血亲姊妹,再无情同姊妹之言。小狐若再不用功,莫怪我与初阳多行责骂之事。”英娘言笑灼灼,多有宽慰之意。〖Zei8。Com电子书下载:。 〗

小狐闻言,心中感慨无尽,奋然跃起落于沙地,神情肃然,稽首拜礼者三,再无他话。初阳英娘既知其意,自是坐而受礼,无需赘言。其时,红日初升,天地苍茫,是可为见证。

重归炙热之地,小狐勤奋更胜初始,内以沙蛆之毒淬炼,外有骄阳之烈磋磨,其苦岂是寻常?英娘虽是不忍却更不愿出言搅扰,唯有月夜之下借月魄之力为之疗伤。初阳若为之所感染,勤勉更多十分,日间蓄收至阳之光,夜间并受至阴之辉,兼容并蓄以问变化之行迹,以求不变之道意。

于是之小狐茸毛愈发稀少,几可不计;然白莲之色更见晶莹之彩,俨然岁月静好之态;流光潋滟,安然静想如有所待;烈阳渐不能撼动,腐毒渐不能奈何。

然花开其盛,终有尽处;静谧至幽,必有异动。这一日骄阳远胜常时,炙热更添百倍,英娘不敢现身于外,而小狐却直驱初阳处求取当日火龙所赠之炎灵果以为助力。初阳已知其用,不免喜忧参半,然当此时又夫复何言,唯有鼓舞而已。

小狐昂然而立,流光飞舞将其直送于半空,其上日魂骄横若要熔炼万物,其下白沙如镜更助其威势。初阳遥望处,只见小狐尽数为日光所湮没,顿失其所在,不免暗生忧烦牵挂之情,但又有何用,唯有勉力平复此心以观后变。

日光相合之处,小狐久无动静。良久却见光线若为之所引,愈发聚拢,如丝如缕,相错交织,终成一茧,悬浮于天地之间。

霎时间,日魂之光皆为此物所汲取,四野昏昏然有如将夜。小狐欲借至阳之力熔炼身躯重塑人身,又何惜彻骨之痛?

大漠广袤,此时却悄无声息,虽有烈阳当空却无一分热力。初阳虽是面上无波,心中怎能无有忐忑?英娘不知何时现身,仰首张望,满脸期待。

眼见日渐西斜,光茧终是有所声响,隐隐绰绰听有儿童脆声唱道:“骄阳如火,焚我身躯,生死一线,方知新生。骄阳如火,焚我身躯,新旧更迭,实为重生。”其曲调虽是不甚悦耳,但初阳英娘闻之不啻仙音入耳。

光茧随声而破,大漠刹那熠熠生辉,云霞瞬时层层叠彩,中有一垂髫女童翩翩而下,俯首见己身并无寸缕,面有飞红,急急奔入初阳怀中再不肯出。

英娘无奈,只得取旧日衣衫稍作修改,暂为穿用。许是得初阳英娘之血,小狐样貌居然是兼得二人之长,娇颜更甚。初阳也不免赞道:“朱唇贝齿,黛眉绿鬓,我家小狐生得好容颜。”

“我今已得人身,姊姊还是只管小狐小狐叫个不停,甚是奇怪。”怎料小狐却极是不满,娇声嗔道。

“是了,是了,若无好名姓又怎能当得起这花容月貌。”英娘喜上眉梢,言语间亦多了几分调笑之意。

“我要随初阳姊姊之姓,我要与英娘姊姊同名。”小狐这般高声叫道。

“芙蓉如面可当舜字,落英缤纷是为繁花,莫如江舜英三字如何?”初阳稍加思索便已有得。

“舜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错。”英娘亦拊掌为赞。

小狐低声念道:“江舜英,江舜英。”如此反复数遍,好似要将此名姓铭刻于心间,许久后终是放声笑道:“我今亦有名姓了,我今亦有名姓了。我便是江舜英,江舜英便是我。”

“自此而后,舜英方才称得上是与二位姊姊携手同行,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对敌之时姊妹同心必能其利断金。”今时之舜英,旧时之小狐嫣然一笑,其色更胜云霞之美,娇憨无双。

☆、第122章

虽已得人身;然舜英兽性犹存;常于不经意间手足并用;嬉闹之时亦不乏飞扑腾跃之举,食用肉脯之时常闻其哀叹利齿不复。此类行径数不胜数;颇有出乖露丑之嫌。初阳英娘每每欲要捧腹;回首却见舜英一脸幽怨;无奈只得百般隐忍而行劝慰之事。

舜英如何不知此非他人之失,奈何积习难改;思量再三为今之计唯有寻一严师日日督促方能有得。心中计较已定;舜英便寻隙将所思所想一一道出;初阳闻言暗指英娘笑道,“我今确知有一人出身名门久于宫闱;惯识礼节之事;熟知进退之道,实是名师之选,舜英还不上前求教?”

英娘如何不知初阳之意,正要推辞,却见舜英早已拜服于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古人有云子不教父之过,然舜英不知父母何在,如若日后失礼人前则必是姊姊为人指摘,故此还请姊姊严加教导。”

其貌恭谨,然所言却是一派歪理,英娘哭笑不得,眼光流转却自沉声答道:“舜英言之有理,自今日起我自当倾囊相授,务必使得舜英于外:行不回首,语不露齿;于内:缝联补缀,百事皆通;如此方能称得上德言容功四角俱全。”

舜英闻言大骇,抬眼却见英娘端正肃穆若无虚言,再不敢造次,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但求不失礼人前,又何须这般严谨?”

话语未尽,英娘已是暗笑不止,初阳更是忍俊不禁。舜英方知为之所戏弄,百般不依,忿忿不平,奈何娇声呵斥又有何用,终是三人笑闹一场了事。

自此而后,舜英日间依旧修炼不休,夜间由英娘教习礼仪之道,虽不求可称闺阁之秀,但亦得行走人间不露痕迹。舜英天资聪颖,依样画瓢虽不能得其神韵倒也学得十之七八,不免多生懈怠之心。

英娘向来处事周全,此次也不例外,大至祭祀之礼小至餐食之仪桩桩件件无一不备。舜英偶有抱怨之词,英娘并无厉色,但止温言告诫道:“修人身,经人事,习人礼,知人情,方不枉为人一世。”

言词语调甚是平和,然舜英如闻金鼓激荡,如为雷霆鼓噪,一时情为之所夺,不知该如何对答,唯连声喏喏而已。初阳亦为之所感,叹服道:“礼运有言:人者,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由此可见人之贵重。若不知己身之重,何以论其他?若不知人性之贵,何以论道途?礼敬他人而知自重,舜英切记切记。”

“好一个礼敬他人而知自重,言简意赅,更胜我一筹。”英娘笑而颔首,深以为然。舜英悚然而自缄默无言,观其神态,应是有所领悟,初阳亦不免笑而勉之。

时月匆匆,舜英方将将习得礼仪之数,便已是相约东归之时。初阳重信守诺,自是不肯延误其事,提前数日便往绿洲所在行来。

未近其门,早已望见余氏与一干人等守候于外,初阳一行亦不免急行而前。余氏本自惴惴,见初阳到来方见霁色,诸人亦多有喜色。

两厢见礼,舜英虽非初来,然无人识得,也不免略略介绍一番。余氏一面将初阳等人相让入城,一面含笑说道:“族中诸事早已备齐,橐驼马匹各归其用,人人整装待发,正可谓万事俱备只欠初阳来到。”

初阳独行已久,又怎知这等事宜?听闻此情不免有些尴尬道:“若此等事情我却是所知甚少,世叔自行处理便是。我等随队而行却是多有叨扰,但有危急之事尽可差遣,不须多礼。”

“何来叨扰一说,此当是我族之幸事。我等未知初阳可擅骑术,故而橐驼马匹皆已备下,任意择选其一即可。”余氏言谈温煦,举止得当。

初阳正要推辞一二,却听得舜英雀跃道:“听闻橐驼平稳远胜骏马,别有一番滋味,姊姊我们便选橐驼如何?”舜英年少可爱,此时出言虽是略显莽撞,然何人又肯苛责?

旁有一人出手相招道:“舜英年岁虽小然见识不少。橐驼性子迟缓却最是安稳不过,妇孺骑乘亦无所惧。橐驼正是由我掌管,舜英可愿随我同去挑选?”

舜英闻言跃跃欲试,却不敢擅自主张,故而无言仰首望向初阳,若有恳求之意。初阳如何不知其心,假作不喜思索片刻方才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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