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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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 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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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王抬头,不解地望着她,不是拿皇上令牌来让他伏法吗?这又是为何?
  李慕儿却眉目淡然,甚至有些冷漠,“王爷可知,皇上为何非得先礼后兵,让马同知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出示金牌呢?”
  “为何?”
  这人真是笨死了,怪不得总做些蠢得过头的伤天害理的疯狂事儿!李慕儿不大耐烦道:“因为你姓朱,皇上要给你留着面子!”
  天家的姓,岂容她一个小小女子直呼?!众人皆有些错愕地望了眼李慕儿,李慕儿却视若无睹,转身与马骢和孙瓒并肩往后院走去。
  “有人守着吗?”李慕儿一边问,一边从旁边一个侍卫腰间拔出一柄长剑,吓得那侍卫急急向后退步。
  孙瓒答道:“嗯,不然我哪里敢过来接应马骢?”
  马骢对局势其实一知半解,“那井里什么情况?”
  孙瓒闻言却愣了愣,叹了口气道:“唉,你们过去就知道了。总之,荆王这回跑不掉了。”
  ……………………
  三人到井边时,萧敬他们几人已经在那里,彼此之间没有说话,打着火把望着井中在忙活的人。
  定是方才趁乱先过来了。萧敬做事果然稳妥,李慕儿与他彼此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然而气氛却依然沉闷。
  难道何氏的尸首还在下面?
  再次来到这里,李慕儿难免想起初次探时心头那股恐惧,此刻这抹恐惧又爬上了心头,令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马骢和孙瓒已上前与他们轻声交谈,而后索性一前一后进了井里。李慕儿却愣是一动不能动。
  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说:“应该没死几天。”“嗯,尸体还未腐烂。”“这皮包骨头的,哪里还认得出是谁。”“应该不会错的。”
  最后,这些细碎声音汇成了一句话:“两位镇国将军,怕是被活活饿死的。”
  镇!国!将!军!
  李慕儿感觉心底有根绷着的弦突然断掉,本该因任务完成而轻松的心情瞬间变成一滩烂泥,再难糊出个模样。
  本想着能派上用场的长剑,此刻怕是也没用了,唯有握在手心渐渐被汗水浸湿。
  如果没有猜错,这两位镇国将军,想必就是见滏与见淲,第一封密疏上的那两个名字!
  如果没有弄错,这两位镇国将军,便是因为李慕儿的过错而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因为她对墨恩的包庇,因为她的一时疏忽!
  本该询问情况的话语哽在喉头,再也没有发出。
  尽管天气是大雨将至前的凉爽,却有细密的汗珠顺着李慕儿的鬓角滴落。
  “我们把尸体抬上来,你们接一下。”
  李慕儿倾身后退,在萧敬他们一拥而上,所有焦点都集中在井下那几具尸体身上时。
  无人注意到,一抹浅淡的身影,携着一柄长剑,静静消失在黑暗中。
  ……………………
  不知不觉,李慕儿竟走到了墨恩的房间。
  房中的事物,依然和她搬出前一样,没有人动过。唯一不同的,是桌椅上已布上了淡淡的灰尘。
  大概因为没人敢进墨恩的房间打扫。
  这么一想,除了李慕儿的吃穿,墨恩似乎什么事都是自个儿亲力亲为,从来不曾差使丫鬟小厮。
  案上还放着一本厚厚的《易经》。李慕儿记得,墨恩离开的那一夜,她刚刚看到豫卦那一页。
  这一卦前三爻讲到犹豫不决的坏处,后三爻说的是行动前要反复考虑,三思而后行。
  显然,李慕儿在密疏这件事上,就陷入了犹豫不决却又缺乏考虑的矛盾境地。
  此刻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两条冤魂。
  另一边,马骢他们综合民间走访所闻以及罗启儒的供词,竟从井中深处发现了不下十具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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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二人是荆王亲叔父祁鑑的第三子、第四子,都昌王见潭的弟弟,荆王的堂弟。当年都梁王被害是因为荆王母妃偏爱与他,都昌王遇害则是因为家有美妻茆氏,可为什么这两位镇国将军会沦落到这种境地,府外鲜少有闻,几人也不得而知。
  眼前,除见潚的同父异母弟——樊山王见澋之外,见潚的亲弟弟和几个堂弟,都已经在王府被“挖”了出来。罪证凿凿,荆王难以抵赖。
  马骢暗叹之余,又转头去寻李慕儿。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失去了踪影。
  “兄弟,看见女学士没有?”马骢拉住身边忙着的孙瓒,问道。
  “没有啊,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嘛。”孙瓒四周望了圈,突然沉了脸色,轻声道,“骢,我跟你讲,女学士和这王府里的很多人,关系看起来似乎并不简单……”
  “哦?你且说与我听听。”
  …………………………
  长剑置于一边,李慕儿盘腿坐于床边,凝神静气,打坐调息,为的就是平复一下心中的乱象。
  可外头却渐渐传来人群涌动的声音,伴随着手铐脚镣的笨重摩擦,偶尔还有细微的女子哭泣,声声不断地传入了耳畔。
  李慕儿被搅得又烦躁起来,全然没有听到开门关门的声响。
  等到听到那句“莹中,快跟我走”时,她的手臂已经被人抓住,作势往床外拽去。
  李慕儿睁眼,望向这熟悉声音的主人。
  墨恩,他终于回来了。
  “嘘,”他将手指置于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却继续开口道,“荆王府出事了,我先带你离开。”
  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当李慕儿是他控制下的一颗棋子?李慕儿满心的懊恼正不知何处发泄,闻言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冷笑一声道:“墨恩。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第二六九章:自欺欺人

  墨恩这才发现,房里没有点灯。
  四下漆黑,常年习武的人,方能仗着内力视清眼前事物。
  如他,亦如她。
  墨恩,你不要再自欺欺人。几天不见,她对他说。
  那个对他说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的她,那个告诉他无论外头有多纷扰,在这房里可以将一切放下的她。
  墨恩几乎能听得到胸腔中沉闷的声响。那大概是梦碎的声音。
  不是没有怀疑过的,上回弄丢了她,就查到她是被带回宫了,之后她突然在蕲州城出现,他怎么会没有怀疑过?
  可是长久以来冷静思考的能力,似乎就在她跨入这间房的那一刻,刹那间什么也不剩了。
  仿佛过了千百年之久,他终于恢复了一贯的疏离,冷漠问道:“女学士,是皇上派你来的吗?”
  李慕儿没有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因说了薄情的话而内疚的自己,此刻居然没有多少内疚。
  她想她大概是将内疚都留给两位镇国将军了。
  墨恩见她不答,只好继续问:“密疏不是被你亲手拦下来的吗?皇上为何还会来查?”
  他哪里会知道,这话直戳李慕儿痛处。
  玉手轻移,触上冰凉剑柄,顷刻间,挥舞而出。
  饶是墨恩如此机敏之人,都差点被挑破了衣角。
  李慕儿却一副不肯罢休之相,步步紧逼,一会儿就将墨恩逼到了门边。
  终于,墨恩取下腰间匕首,猛地抵上李慕儿的长剑。
  冷冰冰的利器相触,却迸发出无数火星。
  墨恩怒道:“你就这么想我死?”
  他的眼神如同那日在显忠祠,叫她还他恩情时的冷漠。李慕儿心中一凛,以反问作答:“你让我截下两位镇国将军的密疏,为什么不帮我拦下荆王对他们的迫害?”
  “帮你?”
  “墨恩,你根本,一点都不懂我。”
  望着李慕儿几欲落泪的眼神,墨恩脸色一变。
  是啊,对啊,他终于明白过来!他怎么能放任荆王迫害两位镇国将军,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位镇国将军若是因密疏一事被荆王杀死,拦截密疏的女学士无疑是最大的帮凶!
  “我,我以为密疏被截,此事便了了……”没想到皇上还是知道了……墨恩心中发虚,毫无底气地解释道。
  “我没有看那封密疏,便将它毁了。我,都是我的错……我能帮你拦下那一封,却拦不下第二封、第三封……你我大概都没有料到,荆王作恶多端,想告他状的人何止一个两个?”李慕儿说到此处,哽咽更甚,却还是强忍着问了墨恩一句,“墨恩,为这样的人卖命,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墨恩没有回答这个敏感的问题,心底却为她为他的付出感到满足,反问道:“你没有看,就帮我截下了,帮我瞒下了,都是为了我,对不对?你为了我背叛了你的信仰,背弃了你做人的准则,对不对?”
  李慕儿使上内力将剑愈加狠狠一压,重重道:“是!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墨恩笑了,他居然笑了。他笑得似得意,似解脱,又似乎转而变成无奈,并又说道:“那你利用我对你的容忍,潜伏到荆王府挖出这一切真相,又是为了谁?”
  ……………………
  为了她自己?为了那些冤魂?还是为了朱祐樘?
  正当李慕儿无从回应之时,外头传进一阵阵脚步声。
  显然,马骢他们已经在彻查全府,或者找她。
  墨恩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即一掌击在李慕儿肩头,将她逼退了好远。
  他的力度控制得很好,不至于伤了李慕儿,又恰好能将两人对峙的局面解除。
  李慕儿却还是觉得痛。痛得抚住胸口弯下了腰。
  墨恩,她与墨恩,那个在公孙树下与她相依相偎的墨恩,为什么要走到这种地步?
  墨恩见她难受的模样,本能就要上前,想了想又停住了脚步,猛然转身背向了她。
  他将手置于门闩上,目光闪烁道:“托女学士的福,荆王已败,生死未卜。我,荆王的第一把手,如今便在你眼前。此门一开,外头千百锦衣卫,将会帮女学士拿下墨恩,带回京城,处以极刑。”
  他故意把“极刑”二字咬得极重,因为他想赌,如当日在显忠祠一样,再赌一回,赌她会对他心软。
  赌她还对他有情。
  “女学士,我数到三,就开门。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你继续走你的阳光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与你相识。我们,从不曾相识。”
  “一。”
  李慕儿觉得快要窒息。
  狗急跳墙,人到了被逼急的时候,往往只会依靠直觉,凭着本能行事。可直到他“二”字已经出口,李慕儿心里还是一片空白。
  她实在分不清楚,对墨恩,到底是感恩大于无情,还是内疚高于责怪……
  “三……”
  眼看着墨恩就要开门,谁也没有想到,外头却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慕儿?”
  慕儿?墨恩眯了眯眼,曾几何时,一个花灯绚烂的舞台上,那一舞乱了众人心神的娇俏女子,也是这样称呼自己:“慕儿,我叫慕儿。”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墨恩来不及猜测外面男子是谁,手就被李慕儿猛地拽了一把。
  “还愣着做什么,快走!”
  她只是拽着他往窗口方向用力,转身之际墨恩与她四目相对,随后错开,随后自己已再次背对着她,朝向后方窗户。
  就在那四目相对的瞬间,墨恩知道,他再次赌赢了。
  李慕儿望着墨恩一动不动的背影,听到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压低声音冷冷道:“走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你我从此两清。如你所说,我们,从不曾相识。”
  墨恩越窗而出,黑衣隐入夜色,再不得见,只留一个声音,还依稀盘旋在李慕儿耳边,他说:“不,我们一定还会再见。”
  光线昏暗,李慕儿却感觉到他的表情淡定如常,好像这荆王府一夜破灭,与他也无甚大的关系;荆王是死是活,他也毫不关心。
  会不会,他其实也释怀于摆脱荆王这个病灶呢?

  ☆、第二七零章:负心负疚

  “慕儿?”
  门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有些担忧,李慕儿长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暗含的泪珠,才走过去将门打开。
  “骢哥哥。”马骢温柔的脸庞映入眼眶,李慕儿突然又有些鼻尖泛酸。
  “嗯,是不是怕看了那些尸骨难受?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马骢说着就越过她走进了房间。
  摆设清雅,角角落落却显得硬朗,无女子芳闺之温婉圆润。
  这分明是一个男子住处!
  出于锦衣卫的警觉,马骢几步往窗口走去。窗外月色朦胧,不见人影。
  马骢疑窦丛生,转身望向倚在门边的李慕儿,直截了当地问道:“慕儿,这是谁的房间?可抓到人了?”
  李慕儿看了看手中的剑,他定是以为自己是来捉拿谁的,她自嘲一笑,“没有,没有见到人。”
  马骢点点头,再巡视了一圈房内,才走向门口对李慕儿道:“无妨。荆王及手下党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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