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丛里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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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丛里的诗-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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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立即便走——他是可以逃出生天的。
  可是他却看见那青年人脸带温文的微笑,步向宋嫂。
  在奋战中的宋嫂,挥舞怀龙刀,挥洒八阵刀,像刀光和血光惊起一阵又一阵一层又一层的艳!
  苏看羊叹了一口气。
  他停了下来。
  留了下来。
  ——他之所以会参与这次劫囚行动,不是因为欠了龚侠怀的义,而是因为对谢梦真的情。
  当日,他曾因看不惯宋嫂对龚侠怀的关切,说了几句龚侠怀可能已在折磨中屈伏的传言,宋嫂几乎就要把他手刃于刀下,这件事,一宜都很伤他的心。
  他本来想一走了之了。
  可是他走不成。
  他还是像现在一样,留了下来。
  因为他关心她。
  ——虽然她在关心别人。
  如果他就这样一走,宋嫂一定会落在这个完全是一个“空”的年轻人手里。
  所以他不能走。
  ——虽然他也知道:如果他现在不定,他自己就可能会一生都掉落在这个空里。
  那年轻人仿佛算定他不会走的。
  他奇怪那年轻人是怎么看得出来的。
  ——因为一向以来,人人都看不出来。
  他对宋嫂的心意,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深处知道。
  苏看羊落在河边。
  河水已开始染成血色。
  那年轻人仿佛很喜欢这种颜色。
  他眼里闪着奋悦的光彩。
  苏看羊凝肃的问:“你是谁?”
  青年反问:“‘大击大利’苏看羊?”
  苏看羊点头。
  青年摇首,脸上带着惋惜的神情:“你今可是不吉不利了。”他慈眉喜目,简直已臻如来境界。
  这时候,苏看羊发现了一件事。
  ——宋嫂走了。
  她已杀出重围。有三名蒙面高手,忽然杀入混战之中,把宋嫂护了出去。苏看羊面对强敌,但并没有忽略战局的任何变化与动向。
  她走了,他心中如释重负,但又很有点惘然:她走的时候,带了不少可以杀出去的人一齐走,但居然忘了他!
  就在述茫的刹那,那青年已动了手。
  ——以整个“空”来攻击他!
  苏看羊奋力迎战,大开大阖,以“大击戟”来反击这一个空!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件事。
  河水已停止流动。
  ——这到底是他的错觉,还是对方真有这种功力,使得流水为之凝住不动?!
  河水果然染了他的血。
  但他已把那个“可怕的空”击退。
  他刚要翻身急窜,想脱离这个空,他就看见了七个人。
  这七个人拔出七种兵器,拦住了他。
  七种兵器,都是最平凡、最常见的武器:
  刀、剑、枪、棍、钩、鞭、矛……
  但这七人使来,无疑已达到了这一种兵器的极致!
  ——这七个人,任何一个,就算在苏看羊平时未曾背腹受敌、负伤在先之际,也不易应付。
  现在竟有七个人。
  而且背后还有一个“恐怖的空”!
  “你们是谁?”苏看羊强吞下一口要涌上来的血,“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是‘大不慈悲’的孙子,”那七个人是异口同声,引以为荣的道:“‘大不慈悲’就是我的爷爷。”
  苏看羊明自了。
  他也死了这条心了。
  他知道这年轻人、这个“空”是什么人了。
  ——武林中有个“大不慈悲”,真实年龄没人知晓,长相十分年轻,还腼腆得像个大姑娘,他是当今天子身边红人,辈份很高,收了不少徒子徒孙,但都不是以弟子相称,而是自甘认作他的“孙子”!
  他现在所面对的,就是“大不慈悲。”
  ——还有他的孙子!
  苏看羊死了求活之心后,反而豁了出去;
  他要缠住“大不慈悲——当然还有他的“子孙们”。
  因为如果“大不慈悲”赶去追击宋嫂,她就一定活不了。
  苏看羊是聪明人。
  他了解宋嫂的为人(虽然她并不了解他)。
  他知道她决不会就此放弃。
  ——她一定是去劫牢!
  苏看羊不顾生死,反而能把他的武功全面全力全心全意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的确是要“大击”才能“大利”的人。
  “大不慈悲”七个“孙子”,一个受伤,一个震退,一个掉落河中,一个吓得不能上前,另外三个,已死在苏看羊的长戟之下。
  但那三名“孙子”也重创了苏看羊。
  苏看羊不怕伤。
  他只怕面对那一个“空。”
  ——可是,那一个“空”又逼近了他、罩住了他,甚至要扼杀了他。
  这时候,他就发现那河水不是静止的。
  而是在倒流!
  ——这是什么功力,竟可以使流水也流往相反的方向!
  苏看羊第二次击退了“大不慈悲”。
  从跟大不慈悲两次交手里,以他绝顶的聪悟:终于发现了大不慈悲的“空”,不是没有“实”处的。
  “实”是有瑕可袭。
  但他已无力去“袭”。
  因为他已断了四根肋骨,左臂骨折,右膝碎裂,半爿颧骨已塌得像一块蹂烂的年糕,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在淌血。
  但他还活着。
  他至少要告诉一个同伴、任何一个活着的人;告诉大家大不慈悲的罩门在哪里。
  这是他用性命换来的讯息。
  他本来已伤得像一堆倒塌了的墙砖,可是,现在已不容他喘息,他要挣扎而起,逃出生天。
  至少有十七名武功高强的差径上前来围剿他。
  ——受伤的老虎毕竟不是老鼠能欺的。
  他跛了一只脚依然能突破他们的包围。
  可是他这时就看见了两个人。
  融骨。
  销魂。
  他们一前一后包围了他。
  他的心已冷。
  他觉得自己已沉到海底三万里。
  ——这两个人,如果是友,说不定,现在就可以和他们联手,杀了大不慈悲。
  可惜这两个是敌人。
  而且是最可怕的敌人。
  这两人最可怕的地方是:曾一直都以朋友的面貌出现,等到真正生死关头才现形,因而才能狙杀已方的两名绝顶高手——餐风长老和饮露真人。
  融骨先生正在跟他说:“我喜欢跟人热烈拥抱——更喜欢听大过热烈的拥抱时骨碎的声响——你要不要也来听听?”他跟白大帝一样,使的武动都是专拆人的骨头,只不过拆的方式不大一样而已。
  “我则喜欢看人给我挤掉了魂魄时候的模样;”魂头陀则说,“那真是愉快的感觉——你也真该听听你自己的。”销魂头陀的样子长得一点也不销魂,但他练的是销魂的武功,而且他还有一位十分销魂的女儿。
  “我喜欢男人的骨头,”第三个声音响起,“女人我还是比较喜欢她的肉。”
  说话的是大不慈悲。
  他又来了。
  苏看羊扭过头去,用一种看绵羊的眼神,去看正倒涌上岸来的河水。
  这时候,屡次冲杀均闯不出重围的“妖妇”姚铁凝,正死于河中;她是边打边退,退到河边,正想泅水而逃——但河里早已布伏了精通水性的杀手。 

  
  
  
   
第十四章:捉放囚

 
 
  1.英雄无路
  ——要看一个人是不是英雄、到底有多英雄,应该是在他无路可走的时候。
  英雄面临绝路是怎么一个样子的?
  叶红不知道。
  他现在恨不得能一跃而起不顾一切杀掉高赞魁杀掉路雄飞杀掉路侨迷杀掉夏吓叫杀掉谈说说杀掉何九烈杀掉容敌亲杀掉易关西杀掉三妹姐。
  可是他现在一个都不能杀。
  因为都杀不了。
  ——就连想杀掉自己,也办不到。
  所以他有一种悲哀到不想再呼息的颓丧。
  他相信严笑花现在的心情也是这样子。
  ——直至他目睹赵伤断臀!
  在叶红看来,赵伤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之处:他浓眉、脸色苍白、总令人有点幽艳的感觉,但行事却令人觉得他尤过莽烈。
  可是,此际,断了一臂来拼命的赵伤,却给予叶红一种激发的力量。
  一种斗志。
  ——一种英雄纵面对死也不会惊怕、面临绝路也无畏的气慨。
  不是曾有一位江湖上的前辈说过“英雄无泪”的吗?正如烈火才能炼得出好剑、高手才试得出绝招、大寒才见红梅扑鼻香一样。
  没有路而敢于杀出一条血(不管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路的,才逼英雄的志魄。
  赵伤断臂。
  锈刀。
  可是在他身上正激发出无比的杀气。
  他的唇上还有他自己流的血。
  他的牙齿很白。
  血很红。
  “现在我已没有中毒了,”他说,然后转问叶红,道:“你知道吗?
  我在外头奋战,从来都不觉得恐惧,因为龙头在我心中,他一直都给予我力量;直至那天小星来,告诉我们里发生的事,我们两个,愁对一夜,不知道哪个才是我们的好兄弟,哪个才是我们最可怕的敌人。我们都觉得很茫然。”
  然后他一笑,道:“好了,现在弄清楚了,不管他们,还是我,都可以死了!”
  “你不可以死,”叶红勉力挣声说,他因受赵伤斗志的激发,已全力运功逼出毒力——分十三次下的毒自然不能察觉,但毒力也因太过分散而为之减轻,何况,叶红的内息内力一向前甚强。“你要活着,才能救龙头。”
  “他活着?他能活着?”夏吓叫用一种咆哮的方式来嘲笑,“凭他这个残废,还能在我们手里活下去!?”
  “就凭我,也许还不可以,”赵伤以一种烧痛了的斗志道:“可是这儿不止有我——,夏吓叫哈哈大笑:“死到临头,还说大话——”
  话未说完,砰地一声,那口特大的、古旧的、布满泥泞、木纹斑剥的棺材,突然四分五裂!
  当邢中散、莫虚洲和饮酒小梁领着十六七名江湖汉子,杀人衙里之际,陆倔武和任困之、陆虚舟正在点视厅里等待,也因长时间的等待而正争辩起来:
  陆倔武认为在审视全案之后,根据种种证据,对龚侠怀“理应无罪释放”才是,因“通故卖国”罪名,决不成立。
  陆虚舟审察案情,大致认为:“不应无罪,但可轻判。”
  任困之则认为:“龚侠怀未必有胆叛国造反,但勾结绿林败类,嚣张势大,妖言惑众,理应申张国法,予以严惩,以儆效尤。”
  三个都有一个井同点:
  ——邓就是龚侠怀不可能“通敌判乱”。
  三个人对定刑的主张都不一样。
  任困之坚持要“严惩”。陆倔舟认为“儆戒就好”。陆倔武则主张“放人”。
  三人争持不下。
  可是却忽听外面人声吵杂,格斗之声四起,有衙役气急败坏。
  进来禀报:“不好了,有强众硬闯衙府,要劫龚囚!”
  任困之一听,寒了脸,怫然而起,冷笑道:“你们且看看,要是放了龚侠怀,这还有王法么!”
  陆虚舟也变了脸色,喃喃地道:“这也闹得太过份了!”
  陆倔武一看情势,心叫苦也:
  他们在点视厅里等囚犯押到,但逾时不至,陆倔武已心知其中有变。他们只负责审理案子,有关提押犯人一切事情,都是朝廷和相爷派来的一老一少主掌。陆倔武知道那老者便是名动江湖的“白大帝”,年轻的更是武林中闻名丧胆的“大不慈悲”。这两人在主掌安排,一切便更下宜妄动。而今囚犯久久未至,情势已甚不妙,这干人救人心切,这般一同,只怕徒送性命,而且,要开释保全龚侠怀,可更难上加难了!
  陆倔武暗中顿足不已之际,“跨海飞天”邢中散一千人,已如同出押猛虎,一路杀了进来。
  任困之年少气盛拔剑而起,大喝:“什么东西!公堂之上,岂容你们乱来!”
  “全无公正,何谓公堂!”小梁怒骂着,一脚赐飞两名抢上前来们他的衙差。他今天酒喝得不少,既是壮胆,也是趁兴。能参与救龚大侠的行动毕竟是件大事!“你们这些狗官,鱼肉百姓,快交出龚大侠来。否则今天我就要你们血溅当堂!”
  任困之怒叱一声,拔剑。
  一拔,拨出三剑。
  一手三剑——尾指与无名指之剑,扣住一剑;中指与食指之间,又扣住一剑;拇指勾住虎口,再扣住一剑。剑轻薄短小。一手能的三剑,剑,灵动,正是任困之的绝学绝艺。
  “跨海飞天”邪中散一掠了进来,本想稳住大局,但见任困之已挥剑向小梁杀到——他生伯小梁非其所敌,连忙仗着绝世轻功,游走一个任困之的地招。
  陆倔武见情形愈来愈乱,但跳上屋梁,大喝道:“诸位先且停手,且听我一言——”
  话未说完,小梁已提着“六点半棍”,飞身上来,以“十三太板”,祭起如山杖影,在陆倔武攻到,边骂道:“狗官!死到临头,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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