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宪政历程:影响美国的25个司法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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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宪政历程:影响美国的25个司法大案-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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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洗钱、绑架暗杀之类的武功,他们与心黑手辣的黑手党相差甚远。在整个水门事件过程中,尼克松的幕僚表现出的应对危机的能力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尼克松上台后,白宫幕僚不但成为总统决策高参,而且成为直接处理内政外交日常工作的具体部门。

在尼克松授权下,总统国内事务助理埃立希曼(John Ehrlichman)专横跋扈,把涉及国内事务的行政部门置于自己领导之下,内阁部长竟然要定期向他汇报工作。白宫办公厅主任霍尔德曼(H。R。Haldeman)权倾朝野,主持处理综合性大政方略,未经他点头,内阁部长和国会议员都无法面见总统,以致有总统“看门狗”(the president's son of bitch)之称。当尼克松出访时,霍尔德曼实际担负“代理总统”的重大职责,副总统阿格纽(Spiro Agnew)纯粹是个摆设。这种现象逐渐引起参众两院的关注和不满。

在外交领域,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大权独揽,成为尼克松制定外交和军事战略的主要顾问。他们两人对外交战略的看法极为一致:超越意识形态,注重国家利益,迷信秘密外交,忽视民主程序。基辛格惯用瞒天过海之术,把国务卿罗杰斯(William Rogers)、国务院、参议院外交和军事委员会以及无孔不入的新闻界全都蒙在鼓中,象个超级间谍一样进行全球秘密外交活动,接连走出怪招险棋,诸如缓和中美关系、结束越南战争、签订美苏限制战略武器条约、中东和平谈判等重大外交活动竟然都以秘密外交的手段完成,而尼克松则以突然袭击的方式用电视讲话向全世界宣布秘密外交的惊人突破,把毫无心理准备的新闻界、内阁行政部门和国会震惊得目瞪口呆。由于早年的反共背景,当打破中美关系坚冰时尼克松反而无所顾忌,大胆地往前走。相比之下,民主党和新闻媒体的自由派因担心被扣上“亲共”的帽子,根本没有魄力提出一项改善中美关系的外交战略。

人们可能会有疑问,宪政法治号称是美国的立国之本,三权分立号称是美国政治的基本特征,可是美国总统在外交和军事领域的行为有时简直就象罗马帝国的专制帝王。这种奇怪现象常常使一些崇拜美式民主的人们深感疑惑和失落。

这个问题,实际上与美国宪法对总统外交和战争权力的含糊规定以及外交和军事的特殊性质有直接关系。根据宪法,外交事务的权力由总统和国会分享。比如,总统有权代表国家与外国缔结条约和任命大使,但缔结的条约和任命的大使需经参议院批准。但是,在实际运作中,由于外交事务具有高度保密和机不可失的特点,必须及时作出反应和果断决策,不可能事事经过民主程序由议事公开、反应迟缓的国会主导决策,这样,总统必然在外交事务中居于支配地位。在寸土必争、弱肉强食的国际社会中,外交的实质是在综合国力的基础上以各种手段追求国家利益的最大化,使用武力是外交的实力基础和解决国际争端的终极手段,因此,在外交政策领域不可能象国内政治那样强调分权制衡和民主程序。但是,尼克松和基辛格搞的“秘密外交”的确有点儿走火入魔,必然引起国会和行政官僚部门的极度不满。

在战争权问题上,美国宪法明文规定只有国会拥有宣战权。然而,总统作为武装部队总司令在实际运作中掌握了战争权力。历届总统都认为:兵贵神速,机不可失,当国家安全处于危急状况时总统有权作出紧急军事决策。在立宪建国后短短200余年中,美国总统调遣军队出国作战高达150多次,但只有5次由国会正式宣战——即1812年美英战争、1848年美墨战争、1898年美西战争和两次世界大战。二战后美国进行的几场大规模战争和军事行动,如朝鲜战争、封锁古巴、越南战争、入侵柬埔寨等军事行动,事前都未经国会授权或批准。其中以尼克松秘密下令轰炸柬埔寨之战最为恶劣。1973年,美国著名学者小阿瑟·施莱辛格惊呼:在战争与和平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上,美国总统已成为“专制帝王”(absolute monarch)。

值得注意的是,尼克松执政时期“帝王总统”的权力已出现由外交和军事领域扩展到国内政策的趋势。如总统未经国会授权便擅自撤销经济机会办公室(The Office of Economic Opportunity);总统采取拦截国会拨款的手段胁迫国会;白宫建立秘密特工机构“管子工”,采取各种非法手段打击国内政敌;白宫幕僚大权独揽,凌驾于内阁行政部门之上。这些与宪政法治精神背道而驰的反常现象引起了国会和媒体的极大不安和警觉。恰恰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水门事件。

五、小记者穷追不舍 女老板背后撑腰

水门案事发之初媒体并不重视,《纽约时报》只在极不显眼的角落刊登了这则消息,当时更没人想到此案会牵涉白宫。在当时的民意测验中,尼克松的支持率已领先民主党对手高达28%之多(64%对36%),根本没必要搞这种小动作。

但是,有一家报纸却死死揪住水门事件不放,它就是《华盛顿邮报》。

6月17日案发之日恰好是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六,《华盛顿邮报》的大牌记者们都已外出度假,没法子,值班编辑只得呼叫两位初出茅庐的“三流”记者伍德沃德(Bob Woodward)和伯恩斯坦(Carl Bernstein),让他们在周末加班加点调查和采访此案。两位年轻记者好高骛远,听说这是一个“三流盗窃未遂案”,起初心中老大不乐意。当时没人会相信,他们对水门案的调查和报导会改变美国历史。

伍德沃德是耶鲁大学毕业生,当过海军军官,头脑敏锐,胸有韬略。他曾被哈佛大学法学院录取,但却临时改变主意,一门心思要当个新闻记者。可是,在《华盛顿邮报》无薪试用实习两周后,因文笔平平被扫地出门。看来,当邮报记者比考哈佛耶鲁还难。但他不灰心,三天两头打电话缠着主管编辑,把编辑弄得不胜其烦。这位编辑的妻子建议:这种死打烂缠的主儿似乎适合当个调查记者。就这样,伍德沃德侥幸在水门案发生前不久重回邮报。

伯恩斯坦才华横溢,富有创意,文字能力很强,但漫无纪律,吊儿郎当。他曾将租来的车忘在停车场,给邮报造成巨额赔款。水门案前,报社正在考虑解雇他。

正是这两个不起眼的小记者,以政治侦探的毅力和冒险精神发现并挖掘出了美国历史上最大的政治丑闻。

案发当天下午,嫌犯在法院接受预审,主要程序是在法官面前过一下堂,安排一下保释待审事宜。伍德沃德前去旁听,但无精打采。当法官询问嫌犯麦克德的职业时,此公小声回答:“安全顾问。”法官追问:“哪儿的安全顾问?”他答非所问:“最近刚从政府部门退休。”法官再问:“哪个政府部门?”但麦克德的回答象蚊子嗡嗡一样。法官大怒,厉声问道:“到底哪个政府部门?”麦克德轻声答复:“中央情报局。”听到这个答复,原本昏昏欲睡的伍德沃德兴奋得差点从旁听席上跌落。他敏锐地感到,这回有可能歪打正着,一不留神碰上了个惊天动地的大案要案。

次日,两位记者通过警察局的内线偶然得知,在嫌犯身上搜出的通信录中有亨特的名字和私人电话号码,旁边注有英文缩写“W。H。”。“W。H。”的意思可能是妓院(Whore House),也可能是白宫(White House)。在美国的50个州中,卖淫业仅在西部内华达州合法(美国是联邦制国家,50个州有各自不同的50部州宪法和刑法,内华达州经民主程序立法规定卖淫业属于合法经营,联邦政府对此无权干预),难道这帮窃贼与远在西部的卖淫集团有瓜葛?两位记者判定还是白宫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伍德沃德试着给白宫打了个电话,想证实一下有无亨特其人,没想到竟然查到了亨特的下落。伍德沃德在电话中出其不意地问道:为什么在水门案犯的身上有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亨特毫无心理准备,措手不及,他惊叫:“天啊!”(〔美〕鲍勃·伍德沃德、卡尔·伯恩斯坦著、杨恒达译:《总统班底─两个小人物是如何改写美国历史的》,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1年版,第15页。)接着,通过查找电话记录,两位记者发现水门案中的一个嫌犯曾打过很多电话给尼克松的一个竞选办公室,在那里办公的是两个律师,其中一人名叫利迪。

于是,6月20日《华盛顿邮报》头版以醒目标题爆出新闻:“白宫顾问与水门窃贼有染。”同时还附带一幅漫画:两个警探在调查脚印,脚印一个接一个地最终引向白宫。

接着,两位记者再接再厉,经过一番艰苦卓绝、惊险百出的调查,加上尼克松政府中一位身居要职的神秘人物提供线索,面授机宜,案情又获得重大突破。他们发现,一笔私人竞选捐款先以洗钱的方式转到墨西哥一家银行,然后存入水门案犯的银行账户。这说明,尼克松竞选班子与水门事件有千丝万缕的瓜葛。《华盛顿邮报》决心穷追不舍,查个水落石出。一篇又一篇的揭秘文章,象一颗又一颗炸弹在美国政坛不断爆炸。

在水门调查案中,向两位记者提供线索的那位神秘高人至今仍然是美国政治史上最大的谜团。为了保护消息来源,此公被冠以“深喉”(Deep Throat)的绰号。根据当年的君子协议,只有当“深喉”逝世之后他的真实身份才能被公之于众。在水门事件中,“深喉”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告密者”,他提供的情报准确而致命,帮助两位记者由表及里地逐步揭开了水门事件的内幕。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深喉”提供情报、指点迷津,《华盛顿邮报》的总编辑和老板恐怕不敢轻信两个“三流”小记者的“侦探故事”。

《华盛顿邮报》对水门事件的揭露和报导起初多数是大胆推理和猜测。照常理,尼克松的竞选班子可以采取诽谤诉讼的手段上告联邦法院,要求报社要么提供真凭实据或消息来源的真实身份,要么趁早准备好巨额罚款。可是,由于联邦最高法院1964年《纽约时报》诉萨利文(New York Times Co。V。Sullivan,1964)案判例的保护,也由于尼克松竞选班子做贼心虚,他们始终没敢用打诽谤官司的办法对付《华盛顿邮报》。对此,连伍德沃德也觉得有些意外。

对于新闻媒体报导水门案和五角大楼文件案时采取“双重标准”,尼克松颇为不满。他认为,对艾尔斯伯格非法泄露国防部绝密文件一案媒体坚决支持,可是,对于闯入民主党总部企图窃听政党机密但并未得手这种较小的案件媒体却慷慨激昂、满腔义愤。尼克松挖苦说:“既然《纽约时报》因发表五角大楼秘密文件而获得普利策奖,我们也可以照此办理,最好由谁发表一篇演说,强烈要求授予水门大厦闯入人员以同样奖金。”(《尼克松回忆录》,中册,第339页。)不过尼克松大概忘了,新闻媒体监督的对象是滥用权力的政府,而不是揭露政府内幕的小民百姓。

《华盛顿邮报》承受白宫压力最大之时是尼克松赢得1972年大选之后。从选举人票看,尼克松在49个州获胜,得票率高达96。8%,民主党对手仅在马萨诸赛州和华盛顿特区市获胜,得票率为3。2%。自恃有“沉默的大多数”支持,尼克松连任总统后便部署打压《华盛顿邮报》。白宫幕僚不仅对邮报封锁重大新闻,而且经常故意找碴,拒绝邮报记者采访,明摆着是要砸《华盛顿邮报》的饭碗。尼克松甚至亲自下令,通过联邦通讯委员会阻挠邮报所属电视台营业执照的更新。在一片萧杀气氛中,《华盛顿邮报》的股票从每股38美元急剧跌落到16美元。

在此背景下,《华盛顿邮报》女老板格雷厄姆(Katharine Graham)忧心忡忡:水门事件会不会是一次重大新闻失误?于是,格雷厄姆召见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坦,她担心地问道:“事情最终会水落石出吗?”据伍德沃德回忆,女掌柜当时的语气挺客气,但实际上她问话的真实含义似乎是:“你们这两个小子要把我的报纸怎么办?”伍德沃德只好老实地答复:不能保证真相会完全水落石出。令这两个小子吃惊的是,格雷厄姆回答:“永远不会吗?不要跟我说永远不会!”

这位永不言败的女报人出身犹太豪门家族,其父梅耶(Eugene Meyer)是著名银行家,曾在胡佛和罗斯福总统执政年代出任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她的丈夫菲利普·格雷厄姆(Philip Graham)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学院,曾任法兰克福特大法官(Felix Frankfurter,1939─1962任职)的法律助理,他与格雷厄姆结婚后开始担任其家族经营的《华盛顿邮报》总编辑。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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