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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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姐妹-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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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兰芝望着窗外:天都黑了,不会有事吧?

黎京生看着徐锦春说:没事。我快点走,一个多小时就到边防站了。

徐锦春送黎京生走到门外。月亮已经露出脸了,清灰色的月光映在雪地上。

黎京生牵着马,和徐锦春并肩往前走着,脚下的残雪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她轻地问道:下周你还来吗?

来!他肯定地说。

她说:你给我写信吧,我喜欢看你的信。

他说:我也愿意看你的信。

那以后咱们就多多地写信。

好,那就写信。

两个人说着,就走到了镇外,黎京生止住了脚步:别送了,我走了。

说完,上了马。两个人,一个在马上,一个在马下,用力地互相望了对方一眼。

他说:那我走了。

别忘了写信。

忘不了。

马终于走了。清脆的马蹄声搅乱了雪地的宁静。

她一直望着那匹马消失在自己模糊的视线里。

爱情的味道永远是甜蜜的,徐锦春像喝醉了酒似地回到了屋里。她的脸一直在发烧,进门后就更是热得不了。

徐锦秀看着姐姐的样子,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姐,你的脸是不是被熊瞎子咬了。

徐锦春听了妹妹的话,脸上就更热了。她满屋子追着妹妹,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晚上,躺在床上的徐锦春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窗外的月光明晃晃地映进来,更是让人睡意全无。

母亲房间里的灯一直亮着,睡不着的徐锦春推开了母亲的房门。小妹徐锦香已经睡熟了,母亲正坐在灯下给锦香做着衣服。

母亲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徐锦春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温暖。自从父亲去世后,锦春就感到自己的长大了,同时也感受到自己肩上的担子份量。一个家,四个女人,只有她才能为母亲分担这份责任和压力。此时,母亲的目光让她感到了轻松和安慰。她轻轻地坐在母亲对面,却一时无语。

半晌,母亲悠长地叹了口气,说:咱这个家是该有个男人了,只有女人的家是不完整的。

她望着母亲,眼睛有些发潮。

母亲又说:京生这孩子真要是能进咱家,那也是咱们的福份,你爸知道也能闭上眼睛了。

说到这儿,母亲用手擦了擦眼睛。

徐锦春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对这个家的重要,其实在这之前,母亲也一直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从当兵到工作,又到眼下的爱情,母亲一直都对她充满了期待。

爱情毕竟是美好的。恋爱中的徐锦春学会了写信,她第一次给黎京生写信时并没有更多的文字表达,只是放进了自己的照片。现在不一样了,再给黎京生写信时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倾诉,仿佛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一直在注视着她。于是,她倾诉的时候就有了方向和目标。

当她把自己写好的信,被分管边防站的邮递员装到邮包里时,她那颗期待的心也同时飞走了。接下来,就剩下等待了。

黎京生的信每次都能准时地飞到她的眼前。边防站寄出的邮件都由她来分发,她会在第一时间里就到属于自己的信。然后,揣着怦然跳动的心,躲在角落里,急切地把信看了。黎京生俨然成了一个诗人,把一封信写得诗情画意。她在读后,一颗心也花红柳绿了起来。

第一遍看他只能算是粗读,等下班回到家里,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再一遍遍地看时就是细细地嚼咀了。读完之后,她就又有了给黎京生写信的欲望。

以后周六的时候,有时候是黎京生一个人来,有时候他会带着几个战士。但不管怎样,他自己总会晚走一会儿。

他牵着马,她走在他的身边。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向镇外走去。

出了镇子,先是一条大路,接下来就是小路,然后就进山了。黎京生来来回回都是这么走的。

俩人说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了,徐锦春就惊呼了一声:走这么远了?

黎京生这才意识到真的走很远了。天是黑的,周围深不可测的样子,只有两个人的气息搅乱了这里的宁静。

黎京生就说:我送你回去。

她说: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他不由分说地把她扶上马,自己也飞身上去,马在黑暗中疾跑起来。

她一声惊叫,他就把她抱紧了。风在耳边呼呼地掠过。

她感受着他的力度,也感受到了马的速度。不知不觉中,他们回到了镇子。他把她轻轻地从马上放了下来。

他没有下马,伏身冲她说:我该走了。

她仰头看着他,微喘着,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伸出手,在她脸上轻抚了一下,马就跑走了。

她脸热心跳地站在那里,梦一般。也正是他这轻轻一抚,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永恒的记忆。

那一阵子,徐锦春梦里梦外地沉醉在爱河里,不能自拔。她在爱情中给自己和黎京生设计了许多未来。如果照这样下去,他们会结婚,生子,最好是生个儿子,长大了也去当兵,像他的父亲一样。想到未来,她就更加激动不已。

身处爱情之中的黎京生也奔波在小镇和边防站之间,爱情让他勤奋而又忘我。

如果事情没有变故,故事就是后来的故事了。因为变故,故事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在这个变故的过程中,徐锦春又变成了一个见证人。

这天,邮电局突然接到了一份电报。这份电报来自于北京,自从和黎京生恋爱后,徐锦春对北京越来越敏感了,只要一有人提到“北京”这两个字,她都会心旌神动。这份电报不仅来自北京,而且还是黎京生的,在那个年代电报意味着一种紧迫和不安。她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电报的正文,脑子就立刻空蒙了。电报的内容是家里出事速回。

她看着电报,人仿佛被火给烧着了,心抖颤了起来。

边防站的电报都是随着信件一起送去,昨天投递员刚刚去过边防站,再去时也要等到两天后了。

徐锦春拿着电报在几秒钟之内,便决定亲自去趟边防站,把这份十万火急的电报送到黎京生的手中。

第三章

上山

徐锦春拿着电报走出邮电局的时候,天都擦黑了。北方的冬天黑得早,她顾不上许多,向同事借了自行车,向镇外骑去。

边防站的位置她是熟悉的,父亲在这条邮线上跑了近二十年。自从有了边防站,父亲跑的就是这条邮路。她小的时候,父亲无数次地为她描述过边防站的地形,什么时候过河,走到哪翻山,她的脑子里很早就有了去往边防站的地图。而黎京生的出现,更使这张图变得活灵活现。黎京生每次来或回去时,她都会在脑子里算记着他们走到了什么地方,仿佛只有这样,黎京生才能永久地装在她的心里。

此时的徐锦春满脑子里想的都是电报上的那几个字:家里出事速回。家里能有什么事?又可能发生什么?但如果是小事,家里就不会发这份电报。黎京生的事就是她的家,她没有理由不把这份电报在第一时间送到黎京生的手中。

天很快就彻底黑了。自行车骑到山脚下就无法前行了,徐锦春把自行车锁在一棵树下。接下来的路她只能用一双脚去丈量了。

雪积得很厚,积雪中有一条被马蹄趟出来的路,她顺着这些蹄印走下去。她知道这是黎京生和邮递员的马走出的一条小路。她沿着走下去,心里竟然充满了一种感动。想着黎京生上山下山都走在这条路上,而她此时也走在这里,她不能不被感动。

边防站处于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山上,她下次在夜路上,放眼望去,周围没有一线灯火。月亮还没有出来,周边黑漆漆的一片,偶尔有一些大自然的声响细碎、真实地传递过来,要是在以前,她无论如何不会有勇气走这样的夜路,而今天她却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电报送到。

刚开始,她爬山觉得还有股子力气,翻过一座山后,再去爬另外一座山时,体力便明显不支了。毕竟黎京生他们来来去去骑的是马,而自己靠的就是一双脚。

她跌倒了,又爬起来,喉咙里干得像着了团火,她抓起身旁的雪塞进嘴里,冰冷之后,嘴里就有了一股土腥气。她终于又登上了一座山峰,往山下奔时,脚一软就栽倒了,失去重心的身体没头没脑地向山下滚去。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挣扎了,一切只能是顺其自然。

一直滚到沟底,她趔趄着爬起来,才感到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她伸出手,摸了一下怀里的电报,就又奋力地向另外一座山坡爬去。她知道,翻过这座山坡,下一座山就是边防站了。

此时的她真的没有力气了,摔伤的胳膊和腿每走一步都发出钻心的疼痛。她一边流泪,一边呼喊着黎京生的名字,似乎这样,她的身体就会生出一些气力。她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着,嗓子也被喊哑了。

在月亮从东方跳出来的时候,黑暗的大地被一片清辉笼罩下,她终于看见了边防站,看见了站在门前哨位上的哨兵,她的眼泪不可遏止地滚落了下来。她哑着声音喊了一声:黎京生——

她看见哨兵向她这边跑来。她再也站不住了,手扶着一棵树,软软地裁倒了。

第二天,徐锦春是随着黎京生一同下山的。两个人骑了一匹马,她坐在前面,他坐在后面。他用双手死死地抱着她的身体。她的头被摔破了,腿也受了伤,但她一点也没有觉得疼,内心却充满了爱的甜蜜。

昨天晚上,黎京生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几乎惊呆了。当她从怀里取出那份电报,递到黎京生手里时,黎京生只看了一眼电报,便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他湿着眼睛,哽着声音说:锦春,你不该为我受这么大罪啊。。电子书下载

她喃喃着:你家出事了。

说到这儿,她勉强地冲他咧了一下嘴。在那一瞬间,她很有一种成就感。

骑在马上的黎京生忽然附在她耳边说道:锦春,你是个好姑娘,等我回来,就娶你。

她在心里笑了。有黎京生这句话,一切都足够了。

黎京生在把她送到镇子后,就坐汽车去了守备区。他必须在那里请了假,才能坐火车回北京。

黎京生的家

昼夜不停往北京赶的黎京生的情感是复杂的,首先,他明白家里不出大事是不会给他发电报的。在边防站工作,父母是支持的,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家里到底是怎么了?另一方面,他深深地被徐锦春打动了,为了这份电报,她竟在夜色徒步几十公里的山路,把它送到自己的手上。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啊?他看一眼带着体温的电报,再看一眼就要晕过去的徐锦春,他就想到了她的父亲,同样了为了给边防站送信而牺牲。当时,他就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有时候爱情也是需要催化剂的,徐锦春此番之行无疑就是一支催化剂。他坐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眼睛一时一刻也无法合上,眼前一次次地出现着徐锦春的模样。想起她,他的心就热了。

直到下了火车,走出北京站,看着街头的人群,他才找到了这次探亲的意义。

站到家门前,门上的一把锁挡住了他的去路。正在犹豫时,在胡同口副食店工作的牛阿姨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文】他忙喊了一声:牛阿姨。

【人】牛阿姨一见他,眼泪就流了下来。

【书】他急切地问道:阿姨,我家怎么了?

【屋】牛阿姨从怀里掏出钥匙说:你家的钥匙在我这呢。我琢磨着你今天该回来了,快把东西放家里,你爸妈都在医院呢。

黎京生这才意识到家里真的出大事了,从接到电报到走进家门前,他一直没有想到问题的严重性,但牛阿姨的表情告诉他,父亲真的出事了。

他头重脚轻地在牛阿姨的指点下,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医院。

母亲躺在病床上,身边却没有父亲。母亲似乎已经脱离了危险,眼睛已经能够睁开了,身子却不能动。看见他,母亲只剩下了流泪,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听了半天,他才明白母亲是让他去看看父亲。也许母亲在清醒过来后,就没有见到父亲,她的心里放不下父亲。

在医生办公室里,他知道父亲已经躺在了医院的太平间里。他这才明白,父母是遭遇了煤气中毒。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北京,老式四合院大都是用煤炉取暖、做饭,每到冬季,时常有煤气中毒事件发生。对于黎京生一家来说,这一次令人刻骨铭心。

在太平间,他看到了久违的父亲。

父亲躺在那里,样子有些痛苦。他知道父亲已经等了他许久,望着父亲,他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小时候,父亲睡觉时,他经常站在父亲的床边等着父亲醒来,那是他想伸手向父亲要钱。此时,他似乎又回到了儿时,悄没声息地站在父亲身旁,等待父亲醒来。等待父亲很舒展地伸个懒腰,然后说:真舒服呀!

不知过了多久,看太平间的大爷走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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