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与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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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诚与背叛-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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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学云笑了,在黑暗中的张学云笑了。他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甚至感受到了妻子那股温存而激动的气息。

他因此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毫无畏惧。十几天后的深夜,敌人对渣滓洞开始实施大屠杀。当罪恶的子弹穿过监狱的铁窗扫向战友的肉躯时,张学云勇敢地冲上前去,欲想以自己的身躯掩护自己的难友,于是当敌人的子弹密集地穿过他胸膛,鲜血从楼上流淌到楼下,而他抓住铁窗的双手依然没有松开……

现在是1949年11月15日的早晨。张学云仍在默背着他几次写给妻子的信。他喜欢写信,入狱前在革命的战斗岁月里他也经常一边行军一边仍然不忘给妻子写信的习惯。入狱后没有了条件,给妻子写信成了一种奢侈,那时因为每发出一封信太艰难、太艰难了,所以张学云能把每封发给妻子的信日后都能背诵下来,那是属于他个人的藏在心底的挚爱,谁也无法剥夺,即使铁窗,即使子弹,即使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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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害李青林、江竹筠等难友之后的第一天清晨,渣滓洞的许多人都比平时醒得早。他们似乎都在看着东方黎明的那一缕鱼白的光芒是否还能照到窗口?

“来,让一下。我要把这首诗写完……”楼下一室的蔡梦慰轻轻地示意靠在窗口的难友给他留出一丝晨光,便一边捂着胸口,在那卷皱皱巴巴的擦便纸上写着……他的肺肿已经相当严重,可当他看到自己的“铁窗诗社”的诗友们一个个被敌人押出去枪毙,也许自己今天或明天甚至可能一会儿功夫也会随时被敌人拉出去毙了的严峻时刻,他想到了自己答应过同志们要完成的那首长诗《黑牢诗篇》还没有最后完成,于是现在必须抓紧每一分钟、每一秒钟……

手掌般大的一块地坝,

箩筛般大的一块天;

二百多个不屈服的人,

锢禁在这高墙的小圈里面,

一把将军锁,

把世界分隔为两边。

空气呵,

日光呵,

水啊……

成为有限度的给予。

人,被当作牲畜,

长年的关在阴湿的小屋里。

长着脚呀,

眼前却没有路。

在风门边,

送走了迷惘的黄昏,

又守侯着金色的黎明。

墙外的山顶黄了,又绿了,

多少岁月呵!

在盼望中一刻一刻的挨过。

墙,这么样高!

枪和刺刀构成密密的网。

可以把天上的飞鸟捉光么?

即使剪了翅膀,

鹰,曾在哪一瞬忘记过飞翔?

连一只麻雀的影子,

从牛肋巴窗前掠过,

都禁不住要激起一阵心的跳跃。

生活被嵌在框子里,

今天便是无数个昨天的翻版。

灾难的预感呀,

像一朵白云时刻的罩在头顶。

夜深了,

人已打着鼾声,

神经的末梢却在尖着耳朵放哨;

被呓语惊醒的眼前,

还留着一连串恶梦的幻影。

从什么年代起,

监牢呵,便成了反抗者的栈房!

在风雨的黑夜里,

旅客被逼宿在这一家黑店。

当昏黄的灯光

从签子门缝中投射进来,

映成光和影相间的图案;

英雄的故事呵,

人与兽争的故事呵……

便在脸的圆圈里传叙。

每一个人,

每一段事迹,

都如神话里的一般美丽,

都是大时代乐章中的一个音节。

——自由呵,

——苦难呵……

是谁在用生命的指尖

弹奏着这两组颤音的琴弦?

鸡鸣早看天呀!

一曲终了,该是天晓的时光……

这是《黑牢诗篇》中的“第一章 禁锢的世界”内容。蔡梦慰,这位年仅24岁月的“铁窗诗人”,出身于四川省遂宁县的一个贫民家庭。然而从小爱好文学,尤其是喜欢读冰心的《给小读者》和诗集《繁星》、《春水》等,他主张“多出些进步的、革命的书籍,去改变人心,从而改变社会。”表现出不满黑暗现实、追求真理、向往光明的思想倾向。在求索中的他就是这样走上革命道路的。面对敌人的暴行,面对同志们坚贞不屈的表现,年轻的蔡梦慰,诗情愈发不可一收,尤其是敌人的子弹已经上膛之后,刑场的枪声已经逼近之时,他的血管里、每一根毛孔里都在迸发革命的、燃烧的、充满浪漫而憧憬的诗篇——

牢门,曾经为你打开,

只消一提脚,

便可跨过这条铁的门槛。

管钥匙的人说:

——你想干点什么呢?

搞事业吗?还是玩政治?

我给你高官,

我给你公司、银行、书店、报馆……

——否则你,哼!

一声冷笑掩蔽了话里的刀;

像修行者抵御了魔鬼的试验,

你呀,拒绝了利与禄的诱惑,

只把脖子一扬,

便将这杯苦汁一气饮下!

连眉头也不皱一皱呀,

从金子堆边走过而不停一停脚,

在红顶花翎的面前而不瞟它一眼。

爱人的眼睛

母亲的笑脸……

多少年轻的心灵呵,

都被感情的手撕裂得粉碎;

你呀,光荣的胜利者,

在一点头、一摇首之间,

曾经历了怎样剧烈的战斗!

凭仗着什么?

在一瞬间的若干次斗争中,

你终于战胜了双重的敌人。

像战场上的勇士:

一手持着信仰的盾牌,

一手挥砍着意志的宝剑。

从此,牢门上了死锁,

铜钥匙的光亮,

不曾在你眼前晃过。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

我们要,把这牢底坐穿!

二百多颗心跳动着一个旋律,

二百多个人只希望着那么一天——

等待着自己的弟兄,

用枪托来把牢门砸开!

这是长诗“第二章 战斗胜利了”的内容。写完“用枪托来把牢门砸开”几个字时,蔡梦慰有种特别惬意的释放,真如一场与敌人你死我活的“战斗胜利了”的感觉。

是的,真的胜利了。铁窗外的旭日,将东方映得红红的——“贵阳解放了!”“解放军已经打到离重庆只有几百里的彭水了!”一个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仍从各种渠道传到监狱,传到黑窗内……

敌人的阵营乱了脚。宋希濂部队昨晚已经撤到乌江西岸。“危急时刻,只有儿子才是最可靠的。”15日这天早晨一醒来,蒋介石就把儿子蒋经国叫到床边,将一封亲笔信交给他后这样长叹了一声。蒋介石在信中对宋希濂打气道:“励行总理遗教,服膺黄埔校训……就在川东战线上,抱有匪无我,有我无匪之决心挽狂澜既倒贮计日以待。”这封信两天以后才到宋希濂手上,蒋经国跋山涉水,吃尽苦头才完成任务,可此时蒋匪宋部已大势所去,根本无力为老蒋挽回惨局。

15日当天,重庆卫戍司令总部颁布了恫吓百姓的《紧急维持治安办法》十六条:(一)阻扰政令,与匪勾结者杀;(二)窝藏匪谍不报者杀;(三)供匪枪弹、文件者杀;(四)造谣者杀;(五)扰乱金融者杀;(六)操纵物价者杀;(七)纵火者杀;(八)抢劫财物者杀;(九)暴动者杀;(十)以文字为匪宣传者杀;(十一)报导不正确军情、影响治安者杀;(十二)煽动工潮者杀;(十三)煽动军人叛逃者杀(十四)泄露军机、刺探军情者杀;(十五)私造军火、运军火者杀;(十六)阴谋破坏军事工事、交通者杀。

老蒋是穷凶极恶了,这“十六杀”几乎除了他自己和身边的人可以放心不杀外,其他的差不离统统都在“备杀”之列,这也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和他的国民党残余在垂死时的内心之恐慌。



11月16日。

毛人凤奉蒋介石之命,在嘉陵新村24号召开保密局西南特区、西南长官公署二处科长以上头目及公开单位的主管、副主管会议。此时,国民党的川东防线已被解放军全线突破,酉秀黔彭已解放。会上,毛人凤强装笑脸上给“弟兄们”作了一番“苦撑待变”的低调讲话后,由助手杨元森具体布置了国民党潜伏特务的“西南游击任务布置”和“游击行动纲领”的报告。

下午,“破坏大王”刘笃伦飞抵重庆。随之,国民党破城技术总队人员住进市中区江家巷养正别墅。

次日上午,刘笃伦一行到市区观音岩兵公署警务处办公地,由廖宗泽事前通知各兵工厂警务组员来秘密引导各厂熟悉爆炸目标环境,大厂去2人,小厂去1人,两天内完成拟要爆炸破坏掉的全市相关工厂的勘察工作。之后随时听从“炸厂”命令的下达。

11月18日。上午,毛人凤在嘉陵新村6号再次召集保密局在重庆的各条块的头目会议。“现在已经到了决战时刻,委座要求全体保密局的同志准备在必要时要用生命来保卫党国的尊严。”会上,毛人凤再度强打精神,借蒋介石的话激励部下。但会议最主要的还是商定“破厂”的具体任务。决定:

1、成立重庆破厂办事处,由廖宗泽任处长。破厂办事处对外称临时指挥部,由重庆卫戍总司令杨森任总指挥,廖宗泽和卫戍总司令部参谋长范埏生任副总指挥。

2、破厂办事处下设参谋组、技术组、运输组和总务组。参谋组负责指挥联络和破厂部队调遣。技术组负责破厂技术工作。运输组负责爆破器材运送。总务组仅有办事人员。

3、为配合军事行动,由毛人凤、徐远举负责与国防部、西南长官公署、重庆卫戍总司令部接洽联络事宜。

4、破坏计划由廖宗泽拟具,经费预算由郭旭拟具,需银圆券5万、硬洋1万元,呈请蒋介石核定。破坏重点为重庆各兵工厂、空军机场的设备与库存物资器械、重庆电力厂、自来水厂、国际广播电台和公路桥梁、交通要道。

5、由交警一旅、重庆卫戍总司令部警卫团、兵工署警务处所属各警卫大队担任破厂掩护,由临时指挥部统筹调配,并严厉镇压工人护厂。参加破厂人员酌发奖金。

6、保密局在重庆的公密单位要全力协助破厂工作,并保证完成任务。

7、各兵工厂的破坏程度,以一年内不能恢复生产为度;库存物资应尽量烧毁。所需炸药及运输工具卡车10辆,吉普车1辆,请国防部四厅和兵工署器材总库拨发。

破厂办事处一成立,即陆续抽调徐记保密局编遣人员严达等20余人担任内勤,加上保防处、警察局、第五区公路稽查组、交警总局和西南长官公署二处的特务共30多人组成工作班子,在嘉陵新村24号成渝铁路警务处处长曾晴初寓所办公。

毛人凤还“面谕”西南特区火速布置20个潜伏台;加强西南支台,增加富林、盐源、会理、宁南4个特务组,组成情报网,所需报务员由重庆支台当日妥派,19日训话,20日派出。20日,渝支台的报务员杨德川等9名报务、机务和器材修理人员出发赴西昌。到1950年4月7日西昌解放,西昌支台成了保密局指挥四川各地的潜伏台枢纽之一。

同一天,西南特区在毛人凤的授意下,以“百万火急”密电台湾保密局主任秘书潘其武、电讯处长杨振裔:“顷奉领袖面谕,兹遵照领袖谕旨,为扩大川康黔情报潜伏布置,需要CMS电台20部,配发4至6个月电池,派员乘空军专机,飞送来渝。彭水已失,不可延误……”

山穷水尽的蒋介石及其走狗们在作最后的挣扎。

1949年11月20日上午,毛人凤在嘉陵新村24号召开了更高级别、更多方面人员参加的联席会议。徐远举、廖宗泽、杜长城等头子,二十、二十一、二十四、二十五、三十、五十、十各兵工厂警务稽查组长和十、五十兵工厂警卫大队长,以及技术总队人员均出席了会议。会议一直持续到下午5时才结束。

为便于指挥破坏工作,毛人凤等研究后划定了11个破坏地区,派保密局西南特区行动总队长张振武为江北二十一兵工厂破厂指挥官,警察八分局局长刘桐为江北猫儿石十兵工厂破厂指挥官,交警总局专员唐方儒为鹅公岩二十一兵工厂分厂破厂指挥官,交警总局少将督查室主任陈海初为大渡口二十九厂破厂指挥官,交警总局专员杨谦为南岸铜元局二十厂破厂指挥官,交警十六总队副总队长刘士魁为南岸三十、三十一厂破厂指挥官,警察六分局局长宣善屿为大溪沟重庆电力厂破厂指挥官,交警总局专员王荫松为小龙坎国际广播电台、磁器口军械总库破厂指挥官,交警中队长陈宣璞为长寿资源委员会水电厂、二十五兵工厂破厂指挥官,交警总局专员韦贤为磁器口二十四厂、詹家溪二十厂第一分厂破厂指挥官。破厂掩护部队以交警第二、十、十三3个总队为主,会同各厂警卫大队,由交警总局副局长彭自强和廖宗泽指挥,大厂1个大队,小厂1或2个中队。进厂时间按临时指挥部命令行动。所需运输车辆及联络暗号、通行证,由唐伯岳与周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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