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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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们的世界-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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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它成百上千条装满了精炼石油、民用燃料油、柴油和射流燃料的管道都连接着“管道之父”:一条5519英里长、三十英寸粗的主干道。它还是殖民时期埋下的,始于休斯顿远郊的帕萨迪纳区。它穿过路易斯安那州、密西西比河和阿拉巴马州,朝东海岸一直延伸过去,时而露出地表,时而埋在地下。这条殖民时代大管道装满了不同的燃料,人们抽取燃料的速度大概是4英里/每小时,管道的终端在纽约港附近新泽西州的林登。不计停工日和飓风的影响,管道燃料需要二十天的时间才能到达终端。




第十章 石化加工区(3)




  假设未来的考古学家通过这些管道。他们会怎样理解德克萨斯州石化厂后面又厚又旧的钢铁汽锅和不计其数的烟囱呢?(不过,如果人类再多逗留几年——此时已经没有电脑来精确计算容量上限——所有那些陈旧的存储塔都将被拆除、卖给中国。中国现在正在大批购买美国的废旧铁制品,有些二战以来的历史学家对此举的目的表示警惕和怀疑。)

  如果那些未来的考古学家沿着管道深入到地下几百英尺的地方,他们肯定会遇到我们制造的最为持久的物品。在德克萨斯湾海岸的下面,有五百个盐丘——当五英里以下盐床中的浮盐穿过沉积层升起的时候,盐丘便形成了。有一些就位于休斯顿的下面。它们的形状像弹头,绵延一英里之多。如果在上面钻孔、泵入水,我们可以溶解盐丘的内部,用它来存储东西。

  有些城市下面的盐丘存储洞有600英尺长、半英里高,容量是休斯顿天文观测舱的两倍。因为盐晶体墙不具备渗透性,因为被用来存储气体,其中包括乙烯之类的易燃气体。这些气体被直接输送到地下的盐丘构造中存储起来,这里的压力有1500磅,之后它们被制成塑料。因为乙烯极易挥发,它能迅速分解,一露出地面就炸裂管道。如果这样,那未来的考古学家最好还是别管那些盐丘存储洞了,免得消失已久的文明留下的古老遗产在他们的面前无情爆炸。但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回到地面上。休斯顿存贮石油的圆柱形白罐和银色的分馏塔看上去像极了伊斯坦布尔博斯普鲁斯海峡岸边的清真寺和伊斯兰尖顶,在航道的两岸排列开来。盛放液体燃料的方罐在常温下是接地的,这样形成的蒸气就不会在电闪雷鸣的暴雨中引起爆炸。在没有人类的世界中,再也没有谁来检查和粉刷内外两层的罐身,也没有谁会在二十年的使用期过后来更换零件,于是罐底和接地管展开了一场“腐蚀竞赛”——到底是罐底先腐烂,液体燃料全部撒在土壤中?还是接地管先老化,片片剥落呢?不管是哪种情况,剩下的金属零件都会在爆炸中更迅速地走上毁灭之路。

  有些存储罐的顶部可以自由移动,它们盖在液体燃料的上方以免蒸气的进入。这些存储罐或许寿命更短,因为它们的“移门”会开始渗漏。如果渗漏发生,那么内部的液体就会蒸发,于是人类萃取的最后一点碳元素就跑到了大气中。压缩气体、苯酚之类的高度易燃化学物质都存储在圆罐中,它们的生命也就此完结,因为它们的外壳并未接地。鉴于它们是压缩气体,一旦它们的防火装置生锈剥落,那么这场爆炸无疑将更为惊天动地。

  这些金属罐的下面是什么呢?石化工业发展的最后一个世纪在这里埋藏,这个世界能从这场金属与化学物质的大爆炸中恢复的概率又有多大呢?人类看着火焰熊熊燃烧,燃料奔涌而出,我们是否应该遗弃这些与大自然最格格不入的景观呢?大自然该如何才可能拆除(净化就不指望了)德克萨斯州如此庞大石化加工区呢?

  *

  休斯顿占地620平方英里,横跨须芒草草原、格兰马草草原的交界处和一片湿地沼泽。草原的草曾经长到马腹那么高,沼泽边长满了低矮的松木,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布拉索斯河三角洲的一部分。土红色的布拉索斯河发源于一千英里之外的新墨西哥州的山区,向东南穿越德克萨斯州的丘陵,最后注入墨西哥湾,形成了北美洲最大的泥沙堆积处。在冰川期,当吹过冰层的大风遭遇上温暖的海湾暖空气后就会下起锋面雨,布拉索斯河的泥沙沉积起来,逐渐在河中筑起了个“大坝”,于是河水在数英里宽的三角河口翻来覆去。最近,河水穿过了城镇的南部。休斯顿坐落于布拉索斯河以前的一条支流上,底下沉积着四万英尺厚的泥土。

  在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沿岸都是木兰的布法罗海湾吸引了许多企业家,他们发现从加尔维斯敦海湾可以直接航行到大草原。起初,他们依靠这条内陆水路从新建的城镇把棉花运到加尔维斯敦港口,当时是德克萨斯州最大的城市。1900年以后,美国历史上最具毁灭性的飓风袭击了加尔维斯敦,8000余人因此丧命,布法罗海湾加宽加深,成为航道,于是休斯顿变为一个港口城市。今天,从货运量来看,休斯顿是美国最大的港口,克利夫兰、巴尔的摩、波士顿、匹兹堡、丹佛和华盛顿特区的货运总量也敌不过休斯顿。




第十章 石化加工区(4)




  德克萨斯湾海岸上原油的发现和汽车时代的来临加重了加尔维斯敦的厄运。美国长叶松森林、滩地三角洲硬木林和沿海的大草原没过多久就被休斯顿货运通道沿岸的钻探平台和几十家精炼厂所取代。接踵而来的是化工厂,再而是二战时的橡胶厂,最后是战后可怕的塑料生产工业。即使德克萨斯州的石油生产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登峰造极后骤然下跌,但休斯顿因为基础设施全面,世界上的原料还是源源不断地送来这里进行提炼。

  插着中东国家、墨西哥和委内瑞拉国旗的油轮抵达了加尔维斯敦海湾德克萨斯城的货运码头。德克萨斯城是个市镇,人口约为五万,这里的石油精炼加工区的面积和居民区、商业区不相上下。比起那些颇有来头的邻居——斯特林化学公司、马拉松石油公司、瓦莱罗能源公司、英国石油公司、美国国际特品公司和陶氏集团——德克萨斯城居民(大多数是黑人和拉美人)的平房湮没在石油化工企业的“几何形”版图里:有圆形的、球状的和圆柱形的,有的又高又薄,有的方方矮矮,有的则又圆又大。

  那些高的比较容易出事。

  并非所有的都如此,尽管它们看起来模样相似。有些是湿气21净气器:净气塔用布拉索斯河的河水过滤泄出的气体、冷却温度过高的固体,在烟道上方形成了白色的蒸气云。其它是分馏塔,通过从底部加热原油的方法进行蒸馏。混合在一起的碳氢化合物是纯天然、未经加工的,其中含有焦油、汽油,也有天然气,它们的沸点各不相同;受热之后,它们便开始在分馏塔中分层,最轻的在最上面。只要膨胀的气体被排出,压力被释放,或者温度最终下降,那么蒸馏的过程还是相当安全的。

  比较有难度的是需要在这个过程中添加化学物质、把石油转变成新的物质。在精炼厂,催化裂化塔加热重质烃用的催化剂是粉状的硅酸铝,加热到1200oF。从理论上说,该过程使它们的大聚合物链断裂成较小、较轻的链,比如说丙烷或汽油。在此过程中添加氯能够产出喷气燃料和柴油。在高温和添加了氯的情况下,所有这些物质都尤为易爆。

  与此相关的异构化作用使用的是铂催化剂,为了生产出燃料辛烷或制造出塑料所需的成分,重组烃分子中的原子需要更大的热量。异构化过程是非常容易挥发的。异构化设备是助燃的,它们与裂化塔相连。如果任何步骤失调,或者温度过高,燃烧就可以减少压力。放气阀把任何多余的物质送上火焰烟囱,并激活控制装置引燃。有时还注入蒸气,这样的话,那些未冒烟的物质也受到引燃而不污染环境。

  一旦什么出了故障,结果将是可怕的。1998年,斯特林化学公司泄漏出苯的同分异构物和盐酸雾,数百人因此住院。这件事与上次的氨气泄漏事故仅四年之隔:泄漏出的3000磅氨气使9000人受到伤害。2005年三月,英国石油公司的一个异构化反应烟囱间歇喷射出液烃。液烃接触到空气引发的火灾令15人丧生。那年六月,在同一家工厂中,氢气管道发生爆炸;八月,臭鸡蛋味的氢化硫发生泄漏,英国石油公司的大部分业务暂停了一段时间。没过几天,在位于巧克力湾以南十五英里处的一家进行塑料生产的英国石油公司的子公司里,熊熊火焰直冲云霄,高达50英尺。我们无能为力,只能等待燃料烧尽后火焰熄灭。就这样整整烧了三天。

  德克萨斯城最古老的精炼厂建于1908年,弗吉尼亚州的农民合作社创建了这个厂,旨在生产拖拉机所需的燃料。现在这家工厂属于瓦莱罗能源公司。改装成现代厂房之后,它成为美国精炼厂中安全信誉最好的一家,但它做的还是把未经加工的自然资源转变为更加易爆的物质,并从中获取能量。瓦莱罗公司嗡嗡作响、迷宫一般的阀门、测量仪、热交换器、泵、吸收器、离析器、火炉、焚化装置、法兰片和罐槽被盘旋的楼梯井、弯弯曲曲的红色、黄色、绿色和银色金属管道所包围(银色的管道具有绝缘外包,说明里面的东西温度较高,而且必须保持高温)。很难感觉到这些装置中蕴藏的巨大能量。头顶上方赫然耸立着二十座分馏塔和四十个排气烟囱。炼焦铲其实是一个带有铲斗的吊架装置,它来回摆动,把看起来颇似沥青的沉淀物(这是精炼原油剩下的冷凝物,留在了分馏塔的底部)倾倒在输送装置中,该装置与催化裂化设备相连,从中可以榨取出另一桶柴油。




第十章 石化加工区(5)




  所有这些装置的最顶端是火焰烟囱,熊熊的火焰楔子般嵌入苍天。如果产生的压力超过了调节测量仪能够控制的范围,那么这部分有机化学物质就会被燃烧掉,以达到某种平衡状态。钢管的直角转接口是温度高、有腐蚀性的液体汇合撞击之处,一些测量仪能够显示这些部位的状况,预测它们的生命何时终结。任何含有迅速流动的高温液体的东西都会产生应力裂纹,尤其当这种液体是重质石油、其中又含有能够损耗管壁的金属和硫时,这种现象就更为明显了。

  所有这些设备都由电脑来控制——等到哪天什么出了问题,电脑也无能为力。随后火焰便进入到设备中。我们可以作这样的假设:系统的压力超过了它的最大限度,或者没有人注意到系统超负荷运作。一般情况下总会有人二十四小时值班监管。然而,如果工厂还在运作的时候人类却突然消失了呢?

  “最后总有什么容器会发生故障,”瓦莱罗公司发言人佛莱德·纽豪斯这样说道。他个头不高,性格温和,长着浅棕色的皮肤和灰白色的头发。“或许会发生火灾。”但说到这里,纽豪斯又接着说,自动防故障装置上下的控制阀在事故发生后都会自动启动。“我们会经常性地测量压力、流量和温度。如果发生什么不正常的变化,这个单元会被隔离,这样火焰就不会蔓延到其它单元了。”

  但是,如果没人来救火呢?如果从加利福尼亚到田纳西,无人再在煤厂、气厂、核电站和水电大坝上工作了——德克萨斯城的灯能亮着靠的正是休斯顿发的电——所有的一切都没了电源又会如何呢?如果应急发电机没了柴油,无法发送启动封闭阀的信号,那又将如何呢?

  纽豪斯躲进裂化塔的阴影中,思考这个问题。他在埃克森美孚公司工作了26年,随后为瓦莱罗效力,而且确实喜欢这份工作。这个公司未出过安全事故,他感到十分自豪,尤其是对比路对面的英国石油公司——它在2006年被美国环保署评为美国最大的污染企业。想到所有这些基础设施可能会因为失去控制而自焚,他不寒而栗。

  “是的,在系统中的碳氢化合物消耗殆尽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将被火焰吞没。但是,”他坚持认为:“火焰蔓出石化加工区的概率很小。与德克萨斯州的精炼厂相连的管道都有止回阀,一旦起火立即就能进行隔离。所以,即使工厂发生爆炸,”他边说边指着对面的设备:“不会殃及周围的单元。即使是场大火,我们也有自动防故障装置。”

  威尔逊则没那么大的把握。“即使是正常的工作日,”他说:“石化厂每分每秒都是定时炸弹。”作为化工厂和精炼厂的检查员,他亲眼目睹了挥发性、轻质石油馏分在变为二级石化产品之前发生的有趣变化。当乙烯或丙烯腈(一种可用于制造丙烯酸、高度易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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