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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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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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夜疾驰下,终于在江州的北面望见了缓缓上行的督视府官船大队。
    郑云鸣纵马来到江岸上,看到江边停着几艘用来摆渡的棹枪船,赶忙飞马下去,带着人登上一艘船,将一贯铜钱朝着船家掷了过去:“马上给我追上前方督视的官船队。”
    那船家在江里渡了十几年人,哪里见过官军过江还要给钱的?喜不自胜之下,拼命摇动桨橹向前方赶去。
    官船大队看见一艘棹枪飞速的向自己开了过来,大小军校纷纷大声呼喝,当下就有一艘夹板船调头离开船队前来阻截。
    郑云鸣站在船头朝着对面的船只喝道:“我乃京湖营田总管郑云鸣,求见督视相公!”
    那夹板快船连忙调头回去禀报。稍后押后的官船上旗帜摇动,示意棹枪赶上前方的督视相公座船靠拢。
    督视京湖魏了翁的座船是一艘专门为钦差监使打造的大样使座船,船头描绘着一头怪兽的纹样,郑云鸣并不清楚水手船帮的习惯,他若稍微懂得一点,就知道那是一头用寓意劈波分水的镇水兽。
    大船缓缓的转向,不一会就停靠在江岸边上,郑云鸣的船只靠了上去,很快有人搭上跳帮木板,郑云鸣带着众人登上了座船。
    座船上官兵们个个盔明甲亮,各持仪仗符节冷冰冰的看着这个半路邀截督视座船的不速之客。
    座船里传出几声咳嗽,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叔谋,出来做官一年了,怎么还是这等急脾气?”
    舱门慢慢拉开,里面端坐的老者正是皇帝钦命督视京湖军马魏了翁。
    郑云鸣拱手行礼,抬脚迈进了船舱。
    他望见魏了翁的面容的时候不免大吃一惊。
    魏了翁脸色蜡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精神委顿,和当年在杭州讲学时那个神采飞扬的西山先生相比,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喉头哽咽,抢上前来扶住魏了翁说道:“既然您都这样,朝廷为什么还要。。。。。”
    魏了翁伸手止住了他的话,淡然说道:“食君之禄,捐躯为国,读了这许多书,不就是为的这两件事么?”
    “你前来找我何事?”
    郑云鸣本来是想提前来替自己分辨郢州的事情,但看见魏了翁如此尽忠国事,替自己开脱的事情怎么开的了口?
    魏了翁看他不说话,抢先说道:“我倒是听说,你最近和荆襄的豪绅富户们走的很近。”
    郑云鸣点头道:“若不是得到这些大户们的相助,云鸣也建不了这一支土龙军了。”
    “治理军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魏了翁说道:“有些事情可以从权,但往来数目必须清清楚楚,我辈让百姓安心、让衙役效命,靠的还不是一个廉字?自己不干净了,怎么能让下属效仿?”
    郑云鸣正色道:“每一笔账目都有专门账册记录在案,正如我当初对先生说过的,不管是治理一个县、一支军还是一个国家,编列预算决算,有目的的花钱都是必要的,稍后我派人把账册给您送来。”
    “不妨,到了襄阳我自己会看。”魏了翁摆摆手,又问道:“前方战事怎样了?”
    郑云鸣于是将开战以来自己怎样在沙市阻截蒙古军。留守的山寨如何差一点被史天泽军攻破。接到督视府手令后如何督军在五里坡破敌,一桩桩的讲给他听。

第十九回 且将鞍马少作歇(3)
    01…09
    郑云鸣于是将开战以来自己怎样在沙市阻截蒙古军。留守的山寨如何差一点被史天泽军攻破。接到督视府手令后如何督军在五里坡破敌,一桩桩的讲给他听。
    魏了翁不住的微笑点头,从临安一路行来,接到的前线战报错综复杂,真假莫辨。有战报说德安的叛军不满蒙古人的欺凌已经造起反来,抓住了蒙古都元帅塔察儿和叛军首领常进,正等待官军前去。
    又有战报说常进率领着叛军引导蒙古人在淮西京湖四处攻略,很多地方都看见了叛军的旗帜。还说枝江和宜都两县江北的地方都已经被蒙古人占据,蒙古人刀斧并用正在打造竹筏准备渡江。
    黄州的孟珙发来情报,说京湖制置使赵范在襄阳西门大破前来进犯的蒙古骑兵,汉水上到处漂浮着蒙古人的尸体。
    稍后湖广总领何元寿又奏报:孟珙所说并非实情,蒙古人现在依然对襄樊二城构成严重的威胁。
    又有人说蒙古人在枣阳拆毁城墙,用房屋制造攻城器械,有打算在枣阳度夏,然后持续攻略的企图。
    种种真假不明的奏报严重干扰到了魏了翁的作战部署,直到今天他才得到了前方大将亲自叙述的战况,京湖的情势如同一片迷雾突然消散,清晰的展现在魏了翁眼前。
    他急切的问道:“你认为襄阳现在是否已经安全了?”
    郑云鸣考虑一下,谨慎的说道:“弟子不敢保证襄阳万无一失,但至少从目前来看,蒙古人的主力正在逐步收缩。经过一秋的攻略他们自己也有不少损失,在没有补充兵力前就盲目攻击襄阳,弟子认为蒙古人不会无谋至此。”
    “要警惕的是襄阳城里的形势。”
    魏了翁说道:“我已经火速差遣镇江都统李虎、副都统王福、杨福兴、赵胜等部,火速前进救援襄阳。只有那御前步军司公事王鑑拥兵自重,多般逗留,几次三番书信催促,还是进展缓慢。”
    郑云鸣劝道:“地方官兵骄悍已久,拥兵不进已经是顽疾了,您不必置气。我料近期襄阳决不至于有大事。”
    “但愿如此,”魏了翁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急速的咳嗽了起来。
    郑云鸣赶紧一面捶背,一面轻轻的为他抚顺前胸。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魏了翁在座椅上休息了一阵,方才开口:“你有什么要奏报的,尽管报来。”
    “可您的身体。。。。。。”
    “不要说废话!”魏了翁喝道:“你有事不报才是最伤我神的事情!”
    郑云鸣退后两步,拱手称罪,说道:“我来参见督视有几件事情。”
    于是他先将部下军士涉嫌强奸民女的事情如实报告了魏了翁。
    魏了翁毫不犹豫的说道::“光有口供不足信,这人我先押下,等到了郢州你再过来,我们三方会审此案,真相不难查明。”
    果然是久历官场的大家,一眼就看破了何元寿的把戏,当着督视相公的面何元寿再有什么把戏也使不出来了。
    郑云鸣又说道:“我建军时间紧急,目前还没有建立幕府,各位将军必须自己亲自办理来往文牍,很是麻烦,所以特别请求您给我增加几位幕僚,好处理一些文书和杂务方面的事情。”
    魏了翁侧着头想了一想,突然微笑起来:“你说需要张良、陈平、萧何,我给你找不出来,擅长文案的,确实有几个不错的人选。”
    他吩咐左右道:“将刘克庄请来。”
    郑云鸣想了想,惊道:“刘克庄,莫非就是诗文闻名江湖的那个刘潜夫?”
    魏了翁笑道:“正是,潜夫获罪贬谪十年,最近才被重新任用为枢密院编修,这次我督视京湖,朝廷让他跟了来做些文书记录的事情,他有十几年幕府的经验,应付这些事情最是精通不过。”
    “如果能得刘潜夫来处理这些公文,自然最高妙不过。”郑云鸣说的并不是恭维的话,刘克庄的诗文即使在诗词繁盛的南宋一朝,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郑云鸣凝神念到:“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
    魏了翁点头说道:“他平日总是念叨有大志没机会,今天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看看他这位飞将军在你这位年轻书生的幕中,又能立下何等功劳?”
    “只怕刘先生作诗太多,疏忽了文吏的功夫。”郑云鸣正议论间,突然听到船舱外一个声音说道:“作诗欲狂,作公文须思,二者并不矛盾啊。”
    进来的正是现充任枢密院编修的刘克庄,他在江淮和临安游历十余年,说话间半点家乡福建的口音也听不出来了。
    “郑总管在担心你文案功夫疏慢了哟。”魏了翁笑道:“潜夫,露一手给叔谋看看吧。”
    刘克庄朝着郑云鸣躬身施礼,转身对督视相公说道:“就请总管出题吧。”
    “不必别的了。”魏了翁说道:“就以总管当下遇到的这桩案子为题,写一篇给我督视府的奏报吧。”
    说着他便详细的将这桩军士强奸民女案子讲给了刘克庄听。
    刘克庄慨然而坐,打开砚台,展开文卷,左手磨墨,右手执笔,凝神听着魏了翁的说话。运笔如飞在官纸上写了起来。
    当真如同他自夸的那样,一挥千纸,笔走龙蛇,不到一炷香时节,一篇洋洋洒洒的奏报就在刘克庄的笔下写成了。
    郑云鸣接过这张墨迹未干的奏报细细读来,才发现刘诗人不是白白在江淮幕中游历多年的。
    奏报中满纸皆是“抱憾”“至痛”的字眼,显得对这件败德犯罪的勾当无比憎恶,也承诺一定要严办此案,让犯人伏法,让百姓平愤,好像是将责任全都一肩挑起的样子。
    可你要深究下来,奏报里半点承认罪行是自己军士所为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文头字尾强调的总是案情尚未明朗,须得组织人证物证,多方调查,不可轻忽云云。
    甚或于文章里暗讽何元寿等人“虽非本营事务,也肯秉直相助”,“拿得妇人口供,然终不知其所踪”“断然囚人,总管衙门全不知晓”,意思明明就是何元寿多管闲事不说,整个事件极有可能是他单方面的栽赃陷害。
    刘克庄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桩官司,但南宋军中互相栽赃诬陷,军与军之间扯皮的案件他已经看了不少,何元寿的这点把戏他一看便知。拿了奸犯之人,又不用稳婆验身,又不用受害人当面指认,只是凭着几张口供就拿来上峰处禀报的,并不是真心想要维护军纪,甚至于,也并非是要将犯罪之人置于死地,他们所要的只是要把土龙军赶出郢州城罢了。
    郑云鸣却异常惊讶,虽然刘克庄的名字后世的课本中都有,他并不是穿越后才知道,但与刘克庄相逢却只是今日。刘克庄方从临安来,京湖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但在督视相公几句话的叙述里,清楚的抓住了这件事情的实质。
    对于官场运作只有模糊概念的郑云鸣,正是需要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幕僚。
    他躬身对刘克庄施礼,诚恳的说道:“方才是我失言了,如蒙刘先生不弃,请一定要来京湖帮我。郑云鸣如能得到先生的辅佐,就如同车辙之鱼突然得到了清水,自此畅快遨游,再无阻碍。”
    魏了翁也说道:“男儿西北有神州,平戎策,今日展,如今正是潜夫施展胸中韬略的良时,郑总管是清之公之子,秉性豁达直率,正是你最好的幕主,有此良机万勿错过了。”
    刘克庄躬身称谢,说道:“我因言获罪,被朝廷闲置了十年,如今刚刚起复就有郑官人这等热情邀约,怎能不是三生有幸?”
    他朝着郑云鸣下拜说道:“如蒙总管不弃,刘某愿为帐下驱驰!”
    “这就对了。”魏了翁显然很是满意这宾主二人的组合:“你二人一个是诗文名满天下的文士,一个是误投军旅的书生,将来京湖的军马里一定会多出几分书卷之气的。”
    “我倒希望他们多几分杀气。”郑云鸣叹道:“虽然国家打了三百年仗,但军中只有暴虐之气而没有勇于杀敌的气概。这也正是我最头疼的地方。”
    “行必信,言必果,功必赏,过必罚。就能促使他们奋勇杀贼了。”魏了翁说着,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我这里有一个人原是你旧相识,治军有一套办法,不如你也一并延请入幕府,将来辅佐你治理军队一定能派上用场。”
    郑云鸣随口应诺,心中却起了疑惑:自己认识的人还在督视府帐下的,究竟是谁呢?
    魏了翁举手吩咐道:“去将那位先生请来。”又对郑云鸣说:“趁着他来之前的功夫,你还有什么需求,一并奏报了吧。”
    郑云鸣从袖中套出一张文札,上面密密麻麻的用小楷写着相应的条款。
    “我没有别的需求,只是还有三件事情想提醒您。”

第十九回 且将鞍马少作歇(4)
    01…10
    郑云鸣从袖中套出一张文札,上面密密麻麻的用小楷写着相应的条款。
    “我没有别的需求,只是还有三件事情想提醒您。”
    “京湖历来是国家的边区,北虏入侵的时候百姓们都知道自己组织起来,和敌人进行战斗。这次蒙古人侵入京湖之后,几乎在他们入侵的每个州郡里,都有当地的牛社和保甲在到处剿杀围堵敌人,甚至有壮丁自发组织起来跟在敌军后面,掳掠或放松警惕的时候就大胆的进行偷袭,京湖是边地百姓的家乡,鞑靼杀害的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应该是国家守卫边区最值得依靠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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