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亭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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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亭会-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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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止关”。

    “杆!”

    周白宇不再抖嗦。那是因为他发现,这两个敌人虽然仇恨更深,但如果他此际出手,这
两人必会联手对付他,两个受伤的好手,仍是可以抵得上一个没有受伤的高手,他没有必胜
的把握。

    故此,他很有理由不去冒这个险。

    奇怪的是、当他一想到不必去作卑鄙暗算的时候,全身就不再抖嗦,又气定神逸了起
来。

    “那么,”只听蓝元山沉声道:“明日正午,人止关前一决雌雄。”其实他心里也在
想:殷乘风核了他两掌,虽以绝顶轻功藉力卸力,但受伤必然甚重,月内难以复元,一旦动
手,势必因内伤大打折扣,而他只要有机会拔掉断剑、止住流血,凭高深浑厚内力逼住创
伤,定可击败殷乘风。

    是以他也已不得越早决战越好。

    殷乘风转面过去跟周白宇道:“明天,还是劳白宇兄作个仲裁。”

    周白宇此际已不颤栗了,用一种疲乏但又出奇平定的声音道:“好的。”


第二章 关刀溪决死战

    一

    周白宇回到舞阳城,好像被充军千里一般疲惫。

    白欣如不敢惹他。她知道他甚少愁闷发怒,每一时每一刻,他总会为一些新鲜事物而兴
高采烈,很少像此刻的一脸刻划大漠风砂般的沧桑神色。这男子一旦刻上愁闷,任谁也抹不
去那痕印。

    除了等待时间……

    白欣如却见窗外一株绯寒樱落了几瓣。

    忽听周白宇沉声问:“谢红殿的案子怎么了?”

    “谢红殿是措手不及毫无防备下被人刺死的,她毕竟是女捕头,临死前还在地上血写个
‘雨’字。”

    “‘雨’字?”

    “嗯。下面的字还未来得及写下去,就断了气。”

    “是‘雨’字吗?”

    “可能是‘雨’字,也可能是‘雨’字开始的字……”

    周白宇心头一动。“追命三爷已到了‘翁家口’了吧?”

    “到了,黄堡主也来了,黄堡主夫人白花花也要加入我们的组织防卫呢。我就笑说,加
入了黄夫人,我们的‘七姑’代号要变成‘八姑,了。你道追命三爷怎么说?他哈哈笑道:
‘不如改成八婆更好。’你听,追命三爷还是武林前辈哪,他多缺德!我们几个姊妹,可笑
闹了他一顿——”

    白欣如虽是这般说着,却发现周白宇没有望她一眼,只是看着窗外云山缭绕,她不知为
什么,只是觉得很伤感。

    “连一向少在外头露面的白花花也来了。”周白宇仍然认真地问。

    “是啊。”

    “有查到什么端倪么?”

    “据客店的掌柜说,曾有个女子,来找过谢红殿,两人在房中相谈甚久,那女子,身材
婀娜,但蒙着面,两人正在房中叫酒菜上来,看来谢红殿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这女子所
杀。”

    周白宇心中又是一动。

    “现在追命三爷正在衙府打探,究竟有没有人知道谢红殿跟谁在翁家口的客栈约见,她
到底为了何事到翁家口,以及她正在查办着什么案子。”

    “哦。”

    “周白宇偷窥正在幽幽望向窗外的未婚妻侧影。那段好清秀的侧影,仿似在云花窗前剪
影下来,而那一张恰似鹅蛋的脸,欺霜胜雪的肤色,曾是他所最钟爱的。但是,而今他却不
敢与她柔和的眸子对望。

    他心里一阵阵绞痛,犹如花落枝头。

    白欣如看见那缠绕多情的一抹腰带似的云雾,终于飘离了山腰,悄悄叹了口气,不经意
地问:“今天殷寨主和蓝镇主之战如何?”

    周白宇突然焦跺了起来,只说了一个字:“和。”

    因为听得出来语音的不悦,白欣如眼前一片雨湿似的模糊,没有再问下去。

    沉默了半晌。周白宇问:“追命三爷知不知道我们决战的事?”

    “他只知道蓝镇主与你之一战,他很不开心,说黑道白道都一样,争什么名夺什么利,
送出去的是性命热血,换回来的是沽名钓誉!”

    又一阵子的沉默。

    白欣如舐了涨唇,用比较快乐的声音道:“元夫人、敖夫人、奚采桑、司徒夫人、江爱
天、彩云飞……明天这干妹妹会来这里,商量擒凶之计。”

    元夫人是市并豪侠元无物的夫人,闺名休春水;敖夫人是幽州捕头敖近铁的夫人,小名
居悦穗;奚采桑是落魄文武双全秀才奚九娘的姊姊;司徒夫人是丐帮幽州分舵主司徒不的夫
人,本名梁红石;江爱天则是幽州名门世家江瘦语的嫡亲妹妹。这五名女子,本身都有过人
的武艺,而她们的夫君或亲人又是武林艺坛有名人物,单只这五个女子,联合起来的力量绝
不在舞阳城之下。

    何况她们本身的亲人都是武林中的好手,而她们也是武林中罕见的端凝自重、努力向上
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像一株株裂石而茁长的花树,总令人觉得难得、不易。

    彩云飞就是伍彩云,伍彩云的轻功、剑法直承乃父“三绝一声雷”伍刚中,除了内功稍
稍不如之外,伍彩云还是青天寨的向心力所在。她亲切温柔,使得很多南寨老将新秀,都心
甘情愿死心塌地为南寨青天寨效命。

    周白宇点点头道:“她们能来这里最好,我要去主持蓝元山殷乘风之战,你有人陪着,
我也放心一些。”

    白欣如听得心里一甜,眼睛的远山却愈模糊了,她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一遇感动总是易
泣。人说这样子的情形,要不是大吉,就是大凶,如是新婚或是有孕,则是喜。她望着枝头
的绯寒樱,蜂花蝶蜜,悠悠阳光。

    “听说白花花和霍银仙也会来。”

    “什么?!”

    “是黄堡主夫人和蓝镇主夫人啊!”

    “哦……”周白宇不安如阴影一般掩上了心扉。“你是什么时候见到霍……蓝夫人和黄
夫人的?”

    “她们为这连环八案的事,也很关心,决意要跟大家联成一气,今天是居悦穗、梁红
石、江爱天、休春水、奚采桑跟她俩一起来找我赴翁家口的。”

    周白宇猛醒起一事:“伍彩云伍姑娘呢?”

    白欣如怔了一怔:“她今天不知怎的,没有来。”

    周白宇霍然站起:“没有来?!”

    白欣如诧道:“怎么了?”

    周白宇道:“今晨我与殷寨主出发之前,伍姑娘已动身来找你同赴翁家口。”

    白欣如惶然道:“这,这怎么办?”

    周白宇的目光重新闪动着兵刃一般的锋芒:“我要到南寨一趟。”

    二

    青天寨内,一片愁云惨雾。

    周白宇和白欣如并辔进入青天寨内,就完全怔住、也完全震住,因为南寨所有的子弟,
眼眶里有泪,拳眼上有血,脸容上有一种极度的悲愤。

    这些江湖上的汉子,向来是流血不流泪的,而今他们既流了血,也淌了泪,更且因为极
度的愤想哀伤,流露出一种已不准备再活下去的决死之心。

    周白宇和白欣如跨进寨里大堂,就听见一片哭声,看见一群人围着。

    两人的心沉了下去。

    人群围着的,是一个人,从这些寨里好汉及妇孺脸容上,仿佛对那人物感情已到了宁随
地府也不愿生分。

    确确实实的死了。

    死了的是一个荏弱如花的女子——“彩云仙子”伍彩云。

    三

    周白宇看见伍彩云苹果心似的一张圆脸上,因为挣扎而留下的伤痕,那原本绷紧如一张
生气活泼的脸,已经失却了欢欣的生命。

    他的怒火,也随着伍彩云冰冷的小手,埋在她的腹间,因为这样,他也发觉到伍彩云身
上的衣饰只是披上而已,根本没有穿着,从这点可以推断她死的时候……

    白欣如的泪,像珠子滑过鹅蛋壳上。

    她霍然而起,厉声问:“这是什么回事?!”

    “今天早上,寨主跟白城主出去后,伍姑娘也随出去,后来,有人来报发现……发现伍
姑娘……伍姑娘裸尸在枯竹林间,我们就,就去接了伍姑娘回来,她……”这寨里头目说至
此处,已泣不成声。

    周白宇怒问:“是谁干的?!”

    众皆哑然。一名分舵主恨声道:“要是我们知道哪个王八辱了伍姑娘,我们还会站在这
里像一截截木头么?!”

    周白宇忽然想起殷乘风,负伤中的殷乘风。“你等我回来,我把打赢后的路上第一朵见
到的花,撷给你。”这是殷乘风赴战前对伍彩云说的一句话。

    伍彩云的胸前,正伏着一朵小小的但香气四溢的,沉哀的沈丁花。

    周白宇悚然:“殷……殷寨主呢?”

    一名南寨高手道:“今午寨主他……他回来过,似受了伤,嘴角还淌着血……一见到伍
姑娘这样子,就,就怔住了,然后把花放在伍姑娘身上,喃喃的说:我知道了,我知道
了……然后就冲了出去——”

    周白宇猛地揪住那名高手,厉声道:“你为何不拦住他?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那名高手因衣襟被紧箍,答不出话来,旁边三四名寨里的头目和妇孺,忍不住纷纷陈
说:“我们也想拦阻寨主啊,伍姑娘的事,就是大伙儿的事,要报仇要流血,决不能少算我
们这份!”

    “可是谁敢拦止寨主啊……他那时候,眼露凶光……”

    “寨主我是由小看着他长大,从未见过他这样子怕人的……”

    “这也难怪,唉。”

    “要是我们知道谁是那天杀的凶手,谁愿意留在这时作缩头乌龟!”

    周白宇放开了手,沉痛地问:“你们有没有追蹑寨主往何处去?”

    那被周白宇揪住的南寨高手也不以为忤,喘息道:“我们追出去,殷寨主已似一阵风般
走远了,叫也叫不应,追也追不着。”

    周白宇了解,就算身受重伤的殷乘风,他的轻功也几如剑法的“急电”,这些人是断断
追不上的。

    他也明白殷乘风的心情。

    那名高手又说:“殷寨主一面飞狂奔出去,一面嘶喊着:“是你!是你!一定是你!”
我们不知道他是指谁,周城主,你跟寨主熟,可知道

    周白宇倏然掠出大堂;向坚外的枣骝马扑去,抛下一声:“照顾白姑娘!”

    他已无及解释,不知道自己可以不可以及时阻止这一场流血。就算及时,也恐怕没有力
量阻止这一场厮拼。

    四

    蓝元山在清晨无阳城城门之战后,自然回到伏犀镇。

    伏犀镇侧山拗中,有一条溪流,水流汹涌浑浊,两岸俱是大小不一的卵石,广阔的荒地
里只有一两撮草丛,野鹧鸪常在深夜飞过此地,在溪上断柯枯枝上栖止。

    由于这溪流掠过伏犀镇一带时作一个弯弯如弓的弧度,所以一般人叫做“关刀溪”。

    溪边丘上,有一块比人高的大石,上粗下细,到了底层,仅一块掌大石尖与兵相连,但
又不致倾倒,人说风猛时那大石还会微微晃动,似欲乘风飞去,所以就叫这一块石头做“飞
来石”。

    蓝元山在“飞来石”上。

    关刀溪的一片扩野,风大而宽,蓝元山认为这是以内息调养剑伤的最佳之地。

    一般习武者若受了伤,当尽可能避免露风沾水,但功力深沉如蓝元山者则不同。蓝元山
正要藉罡风灌入体内,以“远扬神功”纯阳元气,促化伤口的痊愈。

    断剑他早拔了出来。

    血也止了。

    伤口仍阵痛着。

    溪口一阵又一阵的风,吹得他发尾、鬓襟、衣袖、袍据、缎带,俱往后飘飞,飞来石也
像漂在风中,没有重量,蓝元山在深吸着劲风,又徐吐出。

    也许,在上天的眼中,他这身骇人的内力,只像一受伤的蛤蟆在养伤吧。想到这里,他
不禁自嘲的一笑。

    就在这时,他胸骨的刺痛突然消失,紧随的是背肌绷紧。

    他霍地回首,就见着一人,散发扬着、剑光闪着恶毒的白牙,人咆哮如一个穿着胄甲的
战神,向他以箭的速度奔来,而手中的剑如矢。——殷乘风!

    蓝元山不觉张大了口,想喊出话,但他已来不及出声,脸肌扭曲睚芒欲裂的殷乘风忽向
他猛下杀手。

    ——不是决战在明日吗,怎会……?!

    这问题只来得及响在蓝元山心中,他的双手引蓄了巨力的天风,飞卷殷乘风。

    蓝元山的“远扬神功”加上天地间的劲风,原本是素乏内功的殷乘风抵受不了的,但从
来没有一个人,像殷乘风那样被复仇的斗志烧痛了他每一寸骨骼,他的剑闪动着绝望的白
牙,每一招每一式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这样的打法,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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