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象略一沉吟,一咬牙,道:“好,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贾仁禄问道:“啥条件?”
徐象指着杨瑛道:“我要她嫁给我。”
杨瑛大怒,叫道:“什么!”拔出刀子便要上前动手。
贾仁禄摆了摆手,让她不可上前,道:“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条件嘛,我无权答应。”
徐象道:“那我不干。”
贾仁禄道:“你还真是个死心眼。这事你若办成了,她老子自会对你刮目相看,你们的婚事还不是顺理成章 ?”
徐象满脸笑容,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好,咱干他的!”
贾仁禄微微一笑,道:“替徐兄弟松绑,再摆酒宴为他压惊。”
徐象去后,孙礼等人也跟着去了,舱房中只剩下贾仁禄、甄宓、杨瑛三人,杨瑛笑道:“呵呵,你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你许下的这一万两黄金肯定也不好赚。徐大哥表面上凶巴巴的,其实人很不错,你可不许害他。”
贾仁禄道:“这事是有危险,不过老子可没有害他的意思。事成之后,他可是为大汉立了大功了,我想皇上一定很乐意给他这一万两黄金的。”
杨瑛道:“哦,你要他做什么?”
贾仁禄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杨瑛道:“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既便他办成这事,我也不嫁他!”
贾仁禄笑道:“这事是由你老子作主的,哪由的得你?”
杨瑛道:“我不管,到时要嫁你嫁,反正我是死也不嫁。”
甄宓笑了笑道:“傻丫头,仁禄的意思你没听明白。他是说这婚事是由你父亲作主,只要你父亲不同意,不就成了么?”
杨瑛颇涕为笑,道:“呵呵,爹爹最听我的话,我说不嫁,他一定不会让我嫁的。”
转过天来,大船折而向北,到了岸边,众人弃舟登岸。杨瑛和甄宓共乘一辆马车,其余的大男人乘马跟随在后。一行人向北急驰,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长乐。进得城来,孙礼向路人打听了杨彪的住址,引着众人在街上七拐八绕,过了良久,来到一处茅屋前,孙礼怔了一怔,喃喃的道:“那人说的就是这,可这地方如此破败,怎么看也不像是前朝太尉的居所。”
贾仁禄问杨瑛道:“你爹爹是住这么?”
杨瑛摇了摇头,道:“我只知爹爹在长乐,具体住哪,我也不知道。”
贾仁禄道:“管他的,先敲门问问再说。”说着在破木门上咚咚的敲了几下,问道:“有人在吗?”
屋内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谁啊?”跟着呀地一声木门开了,门内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老者。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杨瑛一番,道:“你……你……你是瑛儿?”
杨瑛扑将上去,叫道:“爹爹!”泪流满面。
第523章杨彪出山
杨彪抚摸她的头,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杨瑛泣道:“爹爹,几年不见,你可瘦多了。”
杨彪喟然长叹,眼光在众人的脸上逐一扫去,突然在人丛中见到了徐晃,心中惘然,问道:“这位不是公明么?你不是在邺城么?怎么会到了这里?”
徐晃苦笑了笑道:“我奉魏主之命,到中原起兵勤王,却在黄泽中了埋伏,失手被擒。贾将军以国士待我,我感其恩义,已归顺大汉。”
杨彪向贾仁禄瞧瞧,问道:“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贾将军?”
贾仁禄道:“正是区区在下。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鼎鼎大名什么的,可不敢当。”
杨彪微笑道:“将军太谦。将军纡尊降贵,辱临寒舍,实是三生有幸。请屋内斜话。”说着站在一旁,伸手肃客,让众人进屋。
贾仁禄虽是个流氓,但在大贤面前也不敢失礼,当下谦逊几句,这才迈步进屋。但见长案上一把茶壶,几只茶杯,地上横七竖八的铺着几张破草席,角落里横着一张木床,床边放着一只木箱,此外一无所有。贾仁禄没想到堂堂前朝太尉,位列三公,竟然门庭萧索,家徒四壁,不禁眉头大皱。杨彪笑道:“居处太过简陋,怠慢了贵客。”
贾仁禄笑道:“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只不过先生好歹也曾做过太尉,官居一品。虽然告老致仕,但历年宦囊所积总还剩下不少,既便不能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也不至于饿肚子,为何生活的如此清苦?”寻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知府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太尉?丞相权利过大,非寻常人臣之职,是以不常设。太尉、司徒、司空这三公在朝中的地位就相当于丞相。当过宰相的人生活居然如此窘困,老子说什么也不信。若非那小妮子一见面便扑了上去,老子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干巴老头竟然就是前朝太尉杨彪。”他可是个大贪官,所到之处刮地三尺,两袖金风。他以己度人,只道天下官员都和他差不多,钱财过手总要沾些油水,这样的便宜不占当真是王八蛋了。至于什么户门悬鱼,拒不纳贿,两袖清风,门绝私谒这样清官,贾仁禄从来都认为只是出现在戏台上,电视里,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存在。当年楚国令尹孙叔敖,身居相位,为官清廉,一钱不入私门,死后家无余财。其子孙安才识浅薄,不能做官,又没有封邑,无以为生,只得上山砍柴,聊以糊口,做官可以清廉到这种程度,贾仁禄怕是做梦也想象不到的。
杨彪微微一笑,一言不发。杨瑛道:“爹爹历年为官是积了一些钱财,可除了买书,余下的都接济穷苦百姓了,他的生活自然也就十分清苦了。”
杨彪笑了笑道:“瑛儿,快给客人沏茶。”
杨瑛应道:“是。”在屋中翻找一阵,叫道:“爹爹,茶叶放在哪里?”
杨彪伸手在额头上轻轻一击,道:“老糊涂了,老糊涂了。家里已有两个月没买茶叶了。几位大人且宽坐,老朽到街上买些茶叶,去去就来。”
徐晃虽说为官清廉和杨彪相比也是自愧不如,赞道:“先生如此清廉,楚孙叔、郑子产亦不过如是也!”
杨彪道:“公明谬赞了,孙叔敖与子产都是古之良相,老朽如何敢当?”
贾仁禄道:“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什么叫清官,受教育了。咱也别挤在这里了,今天我做东,咱下馆子去!”他一来觉得这地方太小,这许多人挤在一起,甚是不便,二来这种破烂不堪的地方,他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贵人自是不愿多呆,于是便提议下馆子。
小半个时辰后,长乐县最大的酒馆聚仙楼中。贾仁禄财大气粗,趾高气昂,一进门便大叫大嚷,令酒馆老板清场,这酒楼他们包下了。其时正是午饭时间,酒馆里人群熙攘,生意火暴,酒馆掌柜自不愿将各路财神往外推,一来影响收入,二来也得罪人,一听贾仁禄乱喊乱叫,当即皱起眉头,可一见贾仁禄从袖子掏出的两张细帛片,又不禁眉开眼笑,满脸堆欢,好似见到了亲爹一般。原来甄宓这长乐县中也有生意,这两张帛片便是在长乐县中甄家商号取款的凭信,一张两万,一张三万,共是五万钱。
那掌柜的忙不迭的将那两张帛片放入柜中,跟着发动伙计,好言好语将众食客劝散。贾仁禄上了二楼,选了一间临河的雅间,让杨彪等人入内。众人方才坐好,各色山珍野味,美酒佳酿,便如流水价一般送将上来,顷刻间摆满桌案。贾仁禄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如此,哈哈!先生清廉自守,那是没话说。可这钱可不是孬东西。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杨彪不以为然,道:“大人约我来这里,怕不是只是想和我谈论钱的用处吧?”
贾仁禄道:“那是自然。我此番前来,是想请先生发挥余热,重出江湖,为国为民出把子力气。”
杨彪道:“老朽应世之念久绝,不能奉命。何况老朽年纪老迈,精力衰竭,恐误了国家大事。”
贾仁禄笑道:“先生虽然淡泊名利,视官位如敝履,视钱财如粪土。但你们父女团圆,你肯定不希望你的女儿也和你一起过这种清苦的生活吧。”说着向杨瑛使了个眼色。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劝杨彪重出江湖,兴风作浪,搅他个地覆天翻。来时贾仁禄不住威逼利诱,说若是她不肯劝她父亲出山,那可就对不住了,自己便要将她当作黄泽匪首,推到法场喀嚓。杨瑛大仇未报,自不愿这么早死,便答应下来。此时见贾仁禄向她使眼色,当即劝道:“就是,就是。女儿在山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逍遥自在。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女儿可过不来。”
杨彪胡子微微翘起,道:“我们大人在谈正事,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闭嘴!”
贾仁禄道:“这么说先生执意不肯出山了?”
杨彪道:“老朽懒于应世,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不瞒大人,魏主也曾屡屡差人请老朽出山,见老巧执意不肯,也只得作罢。”
杨瑛道:“哥哥可是被曹家害死的,此仇不共戴天。贾将军身为大汉骠骑将军,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吊民伐罪,诛讨国贼,正和我们目的相同。如今贾将军攻打邺城遇到难题,极需爹爹帮助,爹爹看在死去的哥哥份上,就帮帮他吧。”
杨彪道:“常言道:‘疏不间亲。’修儿处至疏之地,却参与曹氏亲族之间的争斗,死固其宜也,又有何仇可报?报仇之言再也休提。”
贾仁禄由衷钦佩,心想:“杨彪见识果然不凡,一下子就看出杨修跟在曹植屁屁后面混没有好结果,只可惜杨修自以为有夺天地造化之机,能助曹植扭转乾坤,将他父亲的金玉良言当成了耳旁风。其实杨修非要跟着曹植混也无不可,只不过他太自以为是,就凭参悟出‘鸡肋’‘一盒酥’‘绝妙好辞’这类隐语的小伎俩,就想在变幻莫测的家族斗争中游刃有余,无异于火中取栗。到头来这栗子没取到,自己倒引火上身,被大火活活烧死了。他当时就该劝曹植种菜,好好的当个农民,多培育些优良品种,这样兴许还有取胜之机。唐太宗李世民膝下的几个孝顺儿子,为了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争得个头破血流,本来柔弱温顺的太子被逼得神精衰弱,歇丝底里,反过头来想要狠狠地咬李世民一口,却落得个身败名裂,饮恨而终,而争得最凶的几个皇子也都惨淡收场,反是李治自认为无才无德,说什么也当不上太子,懒得去争,整日价斗鸡溜鸟,吃斋念经,修道成仙,却出人意料的受到了李世民的青睐,终于脱颖而出,坐上了那把兄长们垂涎三尺,却始终坐不上的龙椅。这‘不争’二字中所包含的学问大了去了,只可惜杨修能参透无数隐语,却没想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死了只能算是咎由自取,又如何怨得了旁人?只是杨彪看破世情,没了仇恨之意,无法从中挑拨,这事倒颇为棘手。”他略一沉吟,忽地想起一人来,已有计较,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先生头发没剃,却已妙悟玄机,参司生死,实在是可喜可贺。世人莫有不死,令郎就算不自杀,过几年也是要死的,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这仇不报也罢。那长乐公失国之恨呢?难道也不该报?”
杨彪身子一震,颤声道:“什么!”
贾仁禄道:“当年曹丕为了当皇帝,强逼长乐公禅位,若非当今皇上应天顺人,于长安接位,传之四百余年大汉必当就此终结。凡我大汉子民提起这段往事,莫不切齿痛恨,恨不得将逆贼曹丕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如今在下奉皇上旨意,提兵到此,就是了结当年这桩公案,诛除恶首。先生即是大汉股肱之臣,在此大是大非面前,焉能袖手旁观?”
杨彪道:“老朽早已不是大汉的官了,这魏国灭不灭,曹丕死不死,都和老朽没什么关系了。”
贾仁禄道:“既然什么都和先生无关,那先生为何要千里迢迢的跑到长乐,又为何恋栈此间,不愿离去?”
杨彪身子又是一震,却没有说话。
贾仁禄趁热打铁,道:“如今长乐公被囚于邺城之中,过着毫无自由,暗无天日的日子,度日如年。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祈盼着先生思得良策,救他脱离苦海。眼下的情景和当初越王勾践被囚吴国何其相似?想当年勾践入吴,范蠡相随,文种居守,此二人一内一外,竭忠尽智,终使勾践返国,吞灭吴国。先生一不能像范蠡那样,前往邺城和长乐公同甘共苦,与强敌周旋。二不能像文种那样,运筹帷幄,救长乐公脱困,三不能像召乎那样以死徇主。而恋恋余生,置身世外,假装廉节,沽名钓誉。似你这等无才无德,胆小怕事,目无君父的卑鄙小人,乃天地间最无用之物,死后有何面目见大汉二十四帝!我们今日来此,就是想让你认清自己的错误,并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