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边终于黑下来之后，忠于疯狂公爵的士兵们纷纷举起火把，将整个天空照得透亮。在这光亮中疯狂公爵仰头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里充满狂妄的同时，却又带有一丝怜悯。
在救世主瑟瑟发抖中，在疯狂公爵的仰天大笑中，那些曾经将救世主当神一样膜拜的人，全都仿佛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冻住了一般，矗立在原地，表情麻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些人都怎么了？怎么都傻傻的？”路血樱不解地问妖骏。
骑在马上，在火把的光芒中，看着茫茫的人群，看着他们像失去了家园的家犬，像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孩，像在草原上迷路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妖骏的心中感到一种无法解脱的悲哀——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切交出来，任凭别人主宰，自己甘愿做别人精神上的奴隶。一旦这种做奴隶的权力被剥夺之后，却反而感到无比迷惘和痛苦？
妖骏远眺着这浩瀚如大海一般的民众，在心里说道：“究竟到什么时候，你们才会明白，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救世主。自己的命运和梦想，只有靠自己的双手去完成。”
妖骏的话只是在心里说，所以没有人听到，就算听到，他们也会无动于衷。所以，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信徒们还是保持着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
救世主那一跪，跪碎的是数十上百万信徒内心的信念和渴望。从这一刻开始，这些人又将成为精神上的孤魂野鬼。
好一阵之后，不知道是谁第一声发出痛苦的哀鸣，这哀鸣仿佛最猛烈的传染病一般，在瞬间便感染了在场的数十万信徒，他们仿佛受到号令的士兵一般，不约而同的，整齐的大声号啕大哭起来。
试想想看，几十万上百万人在一片荒野里，在一个拥挤的城市里一起放声痛哭，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这哭声营造出的恐怖气氛，把路血樱给吓得够戗。她赶紧抓住妖骏的手，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上。当她抬头看着妖骏的时候，她发现妖骏的表情格外的冷静。他冷冷的看着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珠子一动不动，身子挺得笔直，好像正在站岗的哨兵一般，脸上不带一丝的感情色彩。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表情，路血樱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眼前这情形仿佛也不那么可怕了。她于是轻轻地挽着妖骏的手，用奇怪的目光四处乱看着。
在城内，夹杂在许许多多痛哭的人中间的辉阳，在看到救世主跪下来的那一刻，也仿佛遭到雷击一般，内心有一次被摧毁的感觉。但是辉阳没有哭，当他听到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同伴在哭的时候，他也转过身去，大声吼道：“哭什么哭，不许哭！”
他的伙伴们被他这一吼，便全都不哭了，大家都自动自觉地集中在辉阳的身边，彼此手挽着手，在这非常时刻彼此赐予力量。
此时此刻，辉阳的脑中只想到一个人，一个从一开始就对所谓的救世主不屑一顾，但是还是愿意陪他们来到北部天国的人。
此时此刻，辉阳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对他说一句话——“对不起，我错了。”
在城墙内外的这一片大哭声中，城墙上疯狂公爵的恣意大笑显得格外的不合群。过了一会，疯狂公爵终于也在这一片痛苦声中大笑，似乎有点不合时宜。他于是收住了笑声，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救世主，他摇了摇头，“这世上居然会有人把梦想寄托在你这种蝼蚁身上……唉，这个世界的蚁民的水准越来越低了。”
疯狂公爵说着，缓缓离开了城墙。只留下救世主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城墙上，又害怕又凄楚的痛哭。
走下城墙，疯狂公爵向城内的热血青年们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有梦想的青年。但是你们很不幸，相信了一个愚蠢的神话。但是，现在还不晚，你们遇到了真正有资格承担你们梦想的人，那就是我疯狂公爵罗素。只要你们愿意跟随着我，我就将赐予你们荣誉和财富，地位，女人，还有你们所想要的一切……现在，是决定的时候了，愿意为我的臣民的，跪下，不愿意为我的臣民的，站着。”
他的话刚说完不久，就有一些人稀稀落落地跪在了地上。随着第一批人跪下之后，跪下的人就很多了，大家全都毫不惭愧地哗啦啦一片一片地跪下去。
过了好一阵之后，整个城内，除了稀稀落落地站着的少数几个人以外，其他的基本上全部跪下来了。而这些人中，像辉阳他们这样，二十几个人站在一起，没有一个跪下的，只有他们这一群了。
疯狂公爵于是对这群人有了点兴趣，他对着身边的红叶招了招手，然后在她耳边说了点什么。过了一会，一个卫兵走过来，问道：“你们这里，谁说话算数？”
二十几个人同时把目光看向辉阳，辉阳自己也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我！”
很快，辉阳就被带到了疯狂公爵的面前。疯狂公爵打量了一下辉阳，然后问道：“年轻人，既然你可以信仰那样无能的废柴，又为什么不愿意当我的臣民？难道我还能连他都不如吗？”
辉阳不卑不亢地答道：“公爵大人，我想你误会了。我们来到北部天国，并不是因为信仰救世主，而是来旅游的。”
“旅游？”疯狂公爵转过头看了看红叶，然后笑了起来，“我没有听错吧？”
红叶笑着点点头，“大人，他确实是说旅游。”
“公爵大人，我们是参加了一个旅行团到这里来的，我们旅行团的名字叫去死去死团。我们的团长还在城外等着我们归队，所以请您原谅，我们无法成为您的臣民，为您效劳。”辉阳又继续说道。
“团长，你们的团长是谁？”疯狂公爵问道。
辉阳答道：“妖骏先生。”
“妖骏？”疯狂公爵皱了皱眉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是什么人？”
辉阳又答道：“金葵花杀手公会玛雅小镇办事处主任。”
“你是说，你们的团长就在城外，是吗？”疯狂公爵看着辉阳，问道。
辉阳点点头，“是的，公爵大人。”
疯狂公爵想了想，点点头，“不管你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既然你们不愿意跟我，我也不勉强你们，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们跟一个没有胆量的懦夫走。我认为这对我来说，是一个耻辱。我现在就让人去城外找你们的团长。如果他敢站出来认领你们的话，我就让你们跟他走。如果他不敢出现，那么我就将把你们通通杀掉。你同意吗？”
辉阳再次点头，“是，大人。”
“看来，你对你们的团长的勇气很有信心。”疯狂公爵看着辉阳，笑了笑，“这么一来，我倒是很有兴趣见识一下，你们的团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可以让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疯狂公爵说着，一挥大衣，大声说道：“来人啊，马上把话传出去，去死去死团的全体成员都在城内，限去死去死团团长妖骏一小时内前来认领，过期不候。”
很快，疯狂公爵麾下的士兵，就有许多都散出城去，在城外大声喊着疯狂公爵的那句话。当听到他们这么喊的时候，路血樱赶紧抓着妖骏的手，“妖骏，你千万不要去，那个什么公爵一看就是变态的，肯定有名堂。”
妖骏看着路血樱笑了笑，轻轻地将她的手拨开，策马走了出去，大声对着那些士兵说道：“我就是妖骏。”
第一部 最无耻的杀手经纪人 第十九节 两个只能活一个
自从发出命令，一直到见到妖骏为止，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所以当见到妖骏的时候，疯狂公爵微微有些惊讶，他指着妖骏，问道：“你就是妖骏。”
妖骏对着疯狂公爵，笑了笑，“没错，我就是妖骏。”
妖骏此时的笑容显得自然极了，但是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如果是几天前的妖骏，那么现在肯定被疯狂公爵认出来，他就是千山远。只是因为昨天晚上，在跟额勃南一战，幸而得到天使之泪之后，他的实力增长了一倍。因此，现在对灵念波动的控制能力增强了许多。
他现在一边拼命地收缩剑道的灵念波动，一边使劲地把身上操纵师，异能家等等各种乱七八糟的灵念波动给逼出来。即使是这两样都全部做到最好之后，妖骏还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会被疯狂公爵认出来。因为他对妖骏的灵念波动，实在是太熟悉了。
而且，他此时除了想避免被疯狂公爵认出来，还想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通过天使之泪刺探到疯狂公爵的内心。但是尽管他使尽全力，终究还是一无所获，天使之泪毫无反应。
现在看来，对于妖骏来说，天使之泪这方面的作用是间歇性的，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这都是因为妖骏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控制和使用天使之泪。
在一个笑容之间，就要做这么多事，你说，妖骏辛苦不辛苦？
疯狂公爵微微歪过脑袋，看着妖骏，问道：“你是金葵花杀手公会的人？”
“是的，在下是金葵花杀手公会玛雅办事处主任。”
疯狂公爵眨了眨眼睛，打量了一下妖骏，转手指了指辉阳，“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他叫辉阳，是我的旅行团的人。”妖骏答道。
疯狂公爵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你是金葵花的人吗？怎么现在又带起旅行团来了？金葵花什么时候开办起旅行社的业务来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是私人业务。”妖骏说到这里，顿了顿，笑了一下，“更直接的说，是外快。”
“外快？”疯狂公爵的眼睛略微睁大一点，望向红叶，“我们浩瀚王城也有人赚外快吗？”
红叶笑了笑，摇了摇头，“绝对没有。”
疯狂公爵转过头，看着妖骏，“你们金葵花杀手公会的待遇那么差吗？连你这个办事处主任级别，都要偷偷跑出来赚外快。”
“说实话，还不错，不过钱嘛，总是没人嫌多的。”
“既然你这么喜欢钱，那你干脆带着这队人来跟我好了。我看得出来，他们挺服气你的。你在金葵花什么级别，在我这也是什么级别，待遇提高一倍，怎么样？”疯狂公爵问道。
妖骏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只挺喜欢现在这份工作，所以暂时不想换，将来有需要的时候，我会主动来见公爵大人的。”
疯狂公爵身旁的武士听到妖骏拒绝疯狂公爵的邀请，马上大喝起来，“混蛋，竟敢拒绝公爵大人！”
“喜欢钱，但是又不至于为了钱出卖自己。”疯狂公爵深吸一口气，有些羡慕地轻轻摆了摆头，“帕丁诺那家伙不可小觑啊，手下区区一个办事处主任就有这个级别。”
说着，疯狂公爵就缓缓转过身，在红叶的陪伴下，转身离去。
“公爵大人，那他们该怎么处置？”士兵们问道。
疯狂公爵优雅地扬了扬手，“放他们走。”
“还有我们的马和装备，没了这些东西，我就要破产了。”妖骏得寸进尺地高叫道。
听到这话，士兵们又要抓狂了，“混蛋，你想死吗？”
疯狂公爵也是被这话弄得愣了一下，他回过头，看了看妖骏，最后说道：“还给他们。”
说完，他便和红叶一起离开了。红叶一直沉默着，按剑跟在疯狂公爵的身后，走出好远一阵之后，她终于忍不住说道：“大人，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放过他们。”
“听起来，你好像有点感到意外。”疯狂公爵看着红叶，笑道。
“是的，大人你不是说过，只要不愿意归顺，那么越是有能力的人，就越应该被清除。那些因为惜才而放人一马的君王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红叶低着头重复着疯狂公爵挂在嘴边的这句话。
“是啊。”疯狂公爵点点头，转头看向在无数士兵和投诚者包围中，冲开一条道路，缓缓往城外而去的妖骏和辉阳等人，“你有没有发现，他很像一个人？”
红叶顺着疯狂公爵的目光看去，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妖骏，“你说的是千山远吗？”
疯狂公爵挺直身子，看着坐在马上缓缓出城的妖骏，“是的，这个妖骏真的很像，很像他。”
“公爵大人的心中，对千山远怀有内疚之情吗？”红叶略想了想，到底还是问道。
“虽然明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情绪，但是多少还是有一点。”疯狂公爵说着，叹了口气，“但是，如果这个妖骏真的是千山远，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