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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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第4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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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这场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郦琼也率中军卫队到达了拱圣第一军被攻破的营寨,亲自率队进攻呼延通的抵抗。随着金军不计伤亡的攻势,呼延通左右将吏也越来越少,尽管有坚固的步车组成的军阵,但战车器械损毁严重,金军仍然一波又一波地向前冲击,眼看着已经守不下去了。他当机立断,立即传令部队在后打开一个口子,全军排列城整齐的队形开始向一旁的第二镇营寨退去,而不是退往主营寨,因为他明白主营寨也是在金军猛烈进攻下陷入危局,根本不可能掩护他所部残兵安全撤离,为今之计只有冒险向他一旁的本军营寨撤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再说第二镇营寨位于整个环形防御的最南端,由于已经放弃了南端前沿防卫营寨,第二镇的营寨成了一个重要的南部支撑点,也是必须要守住的营寨。

由于宋军列成军阵缓缓撤离,弓弩手压阵。机弩车两翼掩护,郦琼见已经达到突破宋军相连两个营寨的目的,他的部队完全可以顺着这条通道安全进入宋军防御圈内层,集中兵力从西面进行宋军主营寨,呼延通的部队等会再收拾,尾随攻打只能白白浪费兵力。

正是由于金军逐渐停止了追击,仅限于少量兵力跟踪监视,呼延通的几千人是安全撤入第二镇营寨,增强了第二镇营寨的防御力量,使宋军南端支撑点得到加强。但金军一个万夫队在其他部队掩护下,顺利通过宋军的防御内层直接对主营寨背后发动猛攻,而其他各寨宋军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军放肆,他们的弓弩已经够不着金军过路部队了,出寨阻击倒是有,连呼延通也在稍作喘息之后,亲自重组三千兵马出寨增援主营寨,但金军两侧掩护部队转入防御,组成铜墙铁壁一般的防线,令宋军增援部队无能为力,开始陷入苦战。

王复和何春所处的寨子都遭到金军的进攻,但王复的军司所在营寨外金军是佯攻,何春的西面北角营寨却是承受了上万金军的猛攻,他的寨子内仅有不到三千神卫第三军禁军将吏可以作战了,兵力使用到了最大的极限。

何春在寨墙上面全力指挥宋军射杀敢于靠近的金军,但金军仍然依靠大牌一步一步地前进,尽管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几位惨重的代价,但他们在不断胜利的鼓舞下,嗷嗷地呐喊着、毫不退却地前进。没有太长时间,金军的军锋已经打到了寨墙下面,几十部云梯随之架上了寨墙,金军步军开始向上攀登。

“把他们打下去,弓弩手继续射击——”既然敌人已经靠近了寨墙,何春也没有别的良策,他所能做的只有激励士气把金军的进攻给遏制住。

寨墙下的金军越来越多,外面的床子弩在寨墙上打出很多凹坑,还有很多大矢钉在了墙壁上,金军军卒顺着箭矢的箭杆和凹坑一点点地向上攀登,以至于整个营寨简陋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遍布金军军卒的身影。

宋军将吏越打越是心虚,营寨外一层有一层的金军涌来,打下去一个又上来一个,仿佛金军人多的无法杀完,很多宋军将吏的神经都要崩溃了,他们有些人吓的没命地向后退,就是督战的军法官也无法制止他们的后退,最后被迫不得已的军法官执行了战场上最严重的军法——斩杀溃逃将吏。但他们这点军法官又岂能完全镇压的住,更多的人目光空洞、神色惨然,往复机械地打击攀登上来的金军军卒,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反正就是那么回事,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没有被人杀死之前,去竭力地杀死要杀死他们的人。

“攻城锤——”随着一名中军卫卒凄厉的叫喊声,何春凝神望去,果然见寨子不远处一个并不算大的攻城锥正在缓缓地推过来。他感到浑身发凉,尽管这座攻城锥并不大,对于关防坚固的大城来说简直就无能为力,但他这座仓促营建换句话说是一座并非完全意义上的营寨来说,而是一座简易的野战工事,粗制滥造的营门岂能受的了攻城锥的重击,就是正面的寨墙也不一定能支撑的住。

“把推攻城锥的全部射死,全部射死……”何春发出了凄厉的吼声,这种吼声充满了深深地恐惧和无奈的挣扎。

宋军几十名弓弩手一起对着攻城锥射出令人胆怯的弩箭,攻城锥的前面最然挂着三层浸透水的牛皮,但还是抵抗不住弩箭强劲的穿透力,不断地有人被射倒在地。但有人被弩箭射死后,又有人顶替了上来,攻城锥还是坚定不移地、一点点地推了上来。

当攻城锥推到了寨门口,金军将吏已经换了三四茬人,但他们还是胜利了,寨门没有坚持几下,在攻城锥强大的冲击力撞击下轰然倒塌,后面跟随正在忍受宋军弩箭打击的金军将吏,在寨门倒塌的一瞬间,尘灰还没有散去之际疯狂地杀了进去。

何春眼看营寨保不住了,大声传令道:“下寨接阵、下寨接阵后退。”

还能来的及脱身的宋军纷纷向后寨集结,正当何春在指挥将吏保持秩序的时候,一支弩箭飞上寨墙射中了他。当时整个人就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的中军卫卒吓傻了,一个个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们的指挥使,一支羽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何春的脖子,全身甲胄已经被从断裂动脉中喷出的血给浸透了。全身精良的瘊子甲,即便是近距离中了强弩也不至于如此结局,但天公不作美又或许是何春他名当如此,这支弩箭正是从皮质护颈侧面射入,刺穿了他的脖子、割断了他的动脉,整个人在短短的瞬间就在没有任何痛苦的情况下死亡。

何春轰然倒地,没有留下任何话,也没有机会留下任何话,一员勇将就这么被一支冷箭躲去了性命,死的是这么悄然无息,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中军卫卒们醒悟过来后,他们赶上来抢夺自己军指挥使的尸身,但这又能怎样,何春的阵亡直接导致营寨内宋军失去了指挥,渐渐乱成了一团,再也阻挡不了金军在营寨中的突破。中军卫卒们虽然竭力冲杀,想要把他们指挥使的尸身保护到安全的地区,但随着金军越来越多,他们已经无能为力,无奈之下只要把何春的尸体掩藏在一辆大车之下,各自逃命去了。

寨子内的宋军已经开始四散逃命,他们推开了战车,拼命地向宋军内层防线逃跑,有些人拼命向两侧营寨奔去。金军跟在后面大肆杀戮,跑的慢一点的宋军将吏无一不惨遭屠戮,难怪金军下手狠辣,他们在墙外遭受到宋军弓弩的肆意射杀,很多兄弟朋友惨死在弩箭之下,早就双目通红要报仇雪恨,当破了营寨后大肆杀戮也在情理之中,只要是看到宋军暗青灰绿色的春秋式样军衣,无不嗷嗷叫地冲上去一阵砍杀。

整个寨子完全陷入了噩梦般地地狱之中,到处是残破的尸体和杀戮的场面,无时不刻不迸射诡异的血光,宋军在逃跑的路上也被金军追赶着射杀,很多人在奔跑的途中被射倒在地,宋军这群刚刚还在射杀金军的将吏,转眼间成为金军追赶射杀的猎物,他们抛弃了器械和笨重的甲胄,披散着头发没命地狂奔,只想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喘口气。

何春中军卫卒虽然放弃了他们的指挥使,但做为队将的挚旗却没有放弃他的使命,在一阵砍杀后,挚旗夺了一匹战马杀了几名围上来的金军军卒,把何春的将棋、也是神卫第三军的军旗剥了下来塞入怀中,打马向正北的神卫第三军第七镇营寨奔去。军指挥使阵亡了,但他没有被俘,只要是第三军的将旗还在,神卫第三军就不会被褫夺番号,就会有重新整编的一天,挚旗心中只有一个目的,捧日第一军和龙卫第一军是完了,从今往后禁军中再也没有这两个军的旗号,正如同当年西侍军的胜捷第三军一样,他们的番号将从大宋禁军中永远地消失,而自己的神卫第三军将旗绝不能落在金军手中,决不能!

何春的阵亡和三个营寨陷落,当真是雪上加霜,不仅其它各寨陷入极大的被动,连宋军主营寨也陷入了空前的危机之中,封元的主力正在应付李成的疯狂进攻,没想到金军会突然攻打后寨,前方主力根本无法分散,连乡军、民夫也上了寨墙,这些人的战斗力岂能高估,乡军怎么说还算是有战斗力,但民夫就不敢恭维了。金军的进攻几乎在到达营寨下就同步开始了,第一次猛烈进攻开始不久,由乡军为主体的后寨防御就开始出现松动,封元立即抽调千余禁军增援后寨,但还是没有赶到的时候,乡军和民夫终于顶不住金军猛烈进攻,不多时金军部分部队登上了寨墙,民夫们自然是一哄而散,乡军勉力支撑终究是无法挽救大局,金军也来越多、乡军们步步后退,不多时一大段墙面已经被金军控制。

终于被突破一处,看到胜利曙光的金军顿时士气大作,这群汉军大呼着从突破口向营垒内冲击,宋军禁军赶到和金军打成一团,虽拼命在被冲开的缺口上拼命力战,力图将突破口给重新堵上,但面对蜂拥而至的金军,还是被压的步步后退。眼看形势危急,如再不封上缺口整个主营寨就有被金军前后夹攻崩溃的可能。

封元亲自率中军卫队杀了上去和金军血战,他一个人冲在最前面,一把大枪用尽了力气,一连杀死十几人,但金军人数实在是太多,地方又过于狭窄,他在不大一会功夫已经身披四、创血染战袍,幸亏有瘊子甲护身尚无大碍,仍是率部奋战,毫不退让。

到了这个时候,再保留预备队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何况宋军的马队和轻车大半已经投入战斗,也没有多少预备队了。封元在领兵冲锋之前就传令的所有能拿得动刀枪的人,全部集合准备投入最后一战,并传令最后的一点预备队三千马军出动,对东心雷的马队最后一击。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命令机弩车向后寨靠拢,万一后寨寨墙不保,还能用机弩车组成后寨第二道寨墙和金军拖延宝贵的时间。

有封元身先士卒,宋军精锐的禁军被激发了血性,他们勇猛无比地和同样是杀的起兴的金军奋战,在付出很大牺牲之后终于猛虎压住了群狼,一鼓作气猛冲猛打稍稍稳定了突破口后,封元他才在几名卫士护卫下退了下来,在一段由宋军控制的寨墙边上旁边脱下盔甲由郎中上药止血。

城寨上的将吏仍然在血海中挣扎,四面危机四伏,这或许是自己生平最后一战了吧!封元的双目迷茫,他空洞地看了看战场,正在拼死搏杀的将吏,忘去了身上的疼痛。

“给我船上甲胄……”

众卫士一惊,封元受伤不轻岂能再上战场,一人急促地道:“太尉身上有伤,岂能再身涉险地……”

封元淡淡地一笑,转首眯了眼摇摇欲坠的夕阳,心中忽然泛出异样的凄凉,此时他已经意识到局势的危机如同黑夜即将来临,要把他这四五万将吏全部吞没,这或许不是他的错,他也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他却不甘心,自己的抱负怎能就这样付之东流,自己一生的骄傲,怎能连同自己的生命一起,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归于尘土,还有这么多大宋的优秀健儿一起殉葬,他们的生命是注定要奉献给战争的,但绝不是在这里毫无价值地被湮没。从军二十余年来,他从来不怕死,但他害怕,害怕自己的死亡毫无价值,害怕被归结于死不足惜的败军之将,害怕他的娇妻蒙受永远的耻辱。

想到了远在行在的张云漪,那如诗如画般地美人,对自己百依百顺毫无怨言的贤妻良母,还有自己那对可爱的子女,他的脸上闪现一抹幸福的笑容,还有那一丝愧疚。多少年来,他一直忙于军务,回家和娇妻爱子团聚的日子很少,每一次都是匆匆而过就回军中,也就是在枢参供职的一段日子才有了多一点的时间,而今又在外将近一年。娇媚贤惠的妻子没有任何抱怨,在他忙于军务的时候,一个女人在处理完秀女堂的事务后,回到家中照料两个孩子,一句怨言也没有说过,以至于连王泽和朱影、李清照也看不下去了,不仅王泽专门让他尽量抽时间回家多陪陪妻子,连朱影也发了内旨准许他即便是在军中也每月可以给假回到家中团聚。

真是后悔没有多享受几天天伦之乐啊!封元的嘴角挂着几分苦涩的笑容,他吃力地站了起来环顾战场,瞬时间一股铁血豪情把心中那抹浓浓柔情彻底打碎,他不能思前顾后,因为自己是主帅,几万将吏都在看着他,他们的生命都在他的手中,他是这些铁血男儿的精神支柱。在万众瞩目下绝不能消沉,就是要死也要死的豪气冲天,当下厉声道:“披甲——”

当卫士帮他穿戴盔甲的时候,寨墙上的金军已经杀到离他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了,他下意识地抬首再看了一眼即将落山的夕阳,或许是想再看一眼落日的余辉,毕竟他不知道自己穿上甲胄之后的这一次冲杀,能不能活着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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