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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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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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泽听罢,抬头望向蔡京。四目相对。

王泽心中登时打了个冷战,只觉那双笑意盈然的目光中,透出一股透人心神的寒光。仿佛自己全身衣物被扒光一般,全无隐秘而言。不觉间低下头,暗自心道:“好厉害”这才真正见识到数十年宦海,数起数落,秉政二十余年老权相的气势。单就这一眼所透露的寓意,自己就望尘莫及。

“小五,你且门外侍候。”蔡京待老管事出后,倒是不再做声。

王泽本是一肚子想好的文词,一对目间,全乱了。本以为自己有横贯千年的知识,傲视当今的心态,在此时此刻,面对这位久经世故的一代权相,逐渐一点点的崩塌。

不由背脊汗出,心道“该学的还多着呢。”

第三章

王泽正有些分神之时,却听蔡京开口,慢悠悠地道:“近闻德涵在馆中诗词十余首一气呵成,风格各异,且触景即出。老夫深异之,可否以今事作一文?”

王泽不知蔡京何意,但他对蔡京看人心思、把握火候之能甚为佩服。晾了他半响,待到锐气消磨大半后,再取人之长,使王泽不得不顺着他的话,说道:“些许伎俩,在他人面前卖弄也就罢了,恐不如恩相大家法眼。”

蔡京笑道:“德涵勿要自谦,老夫洗耳恭听。”

“恩相如此说,真是折杀学生。恩相有说,学生岂敢不从。”王泽想了一想,心中暗道:“对不住了,陆务观。”

先向蔡京施礼告罪,在屋中度了几步,故作思虑,转身向北,吟道:“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天地神灵扶庙社,燕云父老望和銮。《出师》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灯更细看。”将京华改为燕云,以应此时此景。

吟罢,向蔡京深深一揖,道:“还望恩相不吝赐教。”

“曹植七步成诗,德涵却五步即成。深思之,实不能改一字。老夫原道尚存疑虑,今观之,成深信也。”蔡京也是文学大家,看王泽诗词确是雨后观山,千变万化,风格各异。但却不信传言王泽出口成诗,只当是那些投机者见王泽新宠,献媚而已。今日一见,传言实是不虚。饶是他城府极深,亦不得不惊异之色溢于言表。

“恩相过誉了。”王泽感到脸面微热。

“……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好个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天地神灵扶庙社,燕云父老望和銮……”蔡京神色间闪过一丝兴奋之色,虽是一晃而过,王泽以是看入眼中。

“德涵好抱负啊――”蔡京语气中带有淡淡的伤感,道:“真是少年气盛,少年气盛。”

王泽不明何意,顿感与聪明人捉迷藏真的是很累。索性不想不问,大不了坚持两年罢了。带着这个无奈又无不恶意的心思,道:“学生哪有什么抱负,不过小感而以。”

蔡京摇了摇头道:“无志不能成文,复燕云乃本朝百年之志,年青人有这等志愿,很好。总是比那些只知穷读皓首、开口只知仁义道德的腐儒强上不知多少。”

王泽此时完全不明白蔡京在想什么。只是坚信一个道理,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后世对蔡京的评价也须得事时而论,没有生就的奸佞也没有绝对的忠良。

“那日殿对德涵所进钱庄、支卖之法,老夫颇有感触。只是觉得德涵当时似乎言有所留,未尽其意,可否教我。”

王泽闻言大为吃惊,他对赵佶所陈确实是投赵佶所好又与国有利,但他对赵佶所陈确实是对赵佶所好。与国与民有利多有保留,却不想蔡京闻雅音而知其意。

这并不是王泽惊诧所在,蔡京是何等精明人物,看不到这一层,他就不是蔡京了。王泽吃惊的是蔡京竟然开门见山,毫不委婉地直奔主题,让他处处受制。

“恩相真乃神人,弟子确有诸多所留。”与其推说隐逸,还不如说出于他听听,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于是王泽将所知后世银行、货币流通、税务等市场经济大致意义说出,其间蔡京倒还问了几句,到了后来,蔡京一言不发,坐于当处,眯眼捻须,仔细倾听。

待王泽说完,还是有些担心当时之人受时代所限无法对后世市场经济正确理解,心中正在七上八下时,怕这位老太师一时间领悟不了,白费了自己一番心思。

蔡京沉吟半响,豁然叹道:“确是良法,却是良法。如是钱法,多则钱多物贵、少则钱少物贱。老夫多年之惑一朝得解。老夫当年亦知大钱扰民,确实是无他法所想,以致种下今日之苦果。若早知有此良法,便可防微杜渐,以大钱权宜之计辅以此法,再为不济亦可稍减小民苦楚,何须用滥交子、铸大钱这等饮鸠止渴之法。”

王泽知蔡京在说十钱之法,这也是后世批判蔡京敛财依据。当下小心翼翼地道:“恩相之法,虽是稍有不足,若天下士庶人人遵行,亦是良法。”

蔡京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有如此我蔡元长当年岂能罢相,任由那移乡子猖獗数载,而今更是不敢触钱事。当年官家用兵西北,财力优可支持,而今,北事、西事并起。京东、江浙乱后初治,数十万官吏,百万禁军,何以支其用度。”

王泽吃惊的看着蔡京,不想初次拜会,蔡京竟以己为知己,这些话完全不像一位宦海几十载的权相所为,更不是王泽所认为的哪位白脸奸相作态。

遽然间,王泽心底一亮,方才的迷惑、压抑一扫而光。原来如此,这位后世传言有宋一代仅次秦桧的千古奸相,不过是一个得到皇帝宠信,有才华却未把事办好的臣子罢了。待细看蔡京,上有好大喜功、穷奢极欲的赵官家,下有百年遗留沉疴、积弱积贫的烂摊子。此将乱世,神仙亦难有回天之力。一行将入木的老人,除随波逐流、沉迷流连、得过且过外又能有何法?稳定心神后,自己给蔡京下了个评语:饱学之士,重利之臣,惜其立志不坚,不过一老儒而。

此时王泽感觉蔡京的目光,竟不是如前那般摄人心神了。

“德涵所言,官府只需掌钱货、立法、规策、监控,余者即由民间自行,恐暂不能行。”

“是入恩相所言,愚夫愚妇岂又止于制度。弟子之策须亦步亦趋非逾百年不能行。”

“百年太久,当今之事,何为先?”

“东南”

“东南?”蔡京拈须略思。王泽平静的望着蔡京,心中却不能不激动。若这当朝太师首肯,必然会引导大宋财政向东南倾斜,钱塘又是一个很好地范例。只要蔡京属意他的主张,哪怕是据为己有也没多大关系,几年间,只要形成制度。乱世一至,东南当是英雄用武之地。

“今北面辽事以是大势所趋,官家志在收复燕云,而今童太尉师众正与金人交接燕京。”

王泽闻言苦笑一声,这哪里是宋军夺取燕云,去年童贯、蔡攸率十五万大军攻辽,竟传令不杀一人一骑,视经略如儿戏,以致大败。而郭药师率兵打入燕京,宣抚司都统制官刘延庆却敛兵不进,致使宋军被辽军赶出城去。更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刘延庆竟相信假情报,以为辽军反攻,吓的烧营南逃,十万大军自相践踏,伏尸百里。元丰年至今,边地所积粮械损失贻尽,跟在宋军后面的竟是不足万人的辽军。

“童太尉与大相公……”王泽欲言又止,转而道:“两河、燕京凋疲。去了一虎又来群狼,北事日迫,如今可支费用唯有东南。”

“德涵言之有理,老夫将向官家进言,德涵当为首功”蔡京微笑着看着王泽

王泽心中一动忙躬身道:“此本是恩相所劳,官家恩沐万民之事,弟子不过是略进一二言,安敢居功。”又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册子,轻轻放在蔡京的书案上。说道:“这是弟子对东南事的些许心得,望恩相指点一二。”

蔡京起身朗朗笑道:“德涵大才,区区说书不过侍臣安能显其才。好为之,官家定有大用。”

“谢恩相垂爱”王泽再次行弟子礼拜谢。

聪明人说话又是那麽的简单,些许言语之间,一桩交易不动声色的达成……

正事谈完,自然又是一番论诗谈文,王泽在蔡京正式笑纳了他的弟子礼后,才借故告退。由老管事领出由二蔡相送出府。

二蔡回转入府,径入书房,见蔡京站在书案前,砚上苏笔墨迹尤在。

“大哥、七哥,尔等过来看看”

待二蔡走到书案前观看,蔡京慢慢度到窗前,望着窗外池水,悠悠地叹道:“人云王泽‘九面狐仙’,老夫本不信,今来一观,方知天下果有此妙才。”

“不过是偏旁巧宠,有些快才罢了。”蔡鞗虽当面对王泽客气,私下却只道王泽只不过是一才子佳客罢了。却不想蔡京对他经如此推崇,心中有些不快。

蔡耕却道:“我观此子,入大伯法眼,必是非常之人。”

蔡京望着池边的垂柳,微微一笑道“此子文词百无一同,才学之高,令人咋舌。却又是一不可多得的经邦治世,假以时日或是大有为之人。”

“不过是巧言获取圣心的微末伎俩而已,父大人岂可一面而信之。”蔡鞗有些不服。

“可知老夫问时事何以为先。此子言‘东南’,竟能一语中老夫心事,放眼时下有此等眼光者,实是不多,何况一少年。”蔡京轻轻地笑道:“可令绛儿与之深交。”

“哼”蔡京转身看到蔡鞗神色间有些颇不以为然,不悦瞟了蔡鞗一眼。又说道:“此子虽尚有幼稚轻言之处,但言及政略、举投之间取舍若定,想来如此之事拱手相让他人,老夫有时亦所不能,真是狡若灵狐。”又回身对蔡鞗道:“七哥,你亦是尚主多年,缘何殿上不解王泽之言?”

蔡鞗一怔,垂手不语,

蔡耕却道:“请叔大人教诲。”

蔡京长长一叹,道:“钱庄、支卖,仅得益以官家否?我意不然,此子明为官家敛财,实为百姓谋利。纵观本朝,有此能者,不过寥寥前朝几位相公而已。假以时日,前程不可限量,真乃‘百变狡狐’尔。”

自此‘百变狡狐’传出蔡府,成为朝廷官员私下对王泽的称呼。

第四章

烟光摇缥瓦,望情櫩,柳花如洒。锦瑟横床,想泪痕尘影,凤弦常下。卷出犀帷,频梦见王孙骄马。讳道相思,偷理绡裙,自惊腰衩。

惆怅南楼遥夜,记翠箔张灯,枕肩歌罢。又入铜驼,遍旧家门巷,首询声价。可惜东风,将恨与闲花俱谢。记取崔徽模样,归来暗写。

“德涵老弟的‘三姝媚’果是应了此间女儿们的心思,听此曲难得李行首对此青眼有加,”

这些日由于蔡京的奏请,大宋的政策开始向东南倾斜。蔡京的建策在朝廷中引起不小的震动,有心人心下明白,这匹老骥不甘寂寞,又要粉墨登场了。

一切都在王泽的预料之中。

左右闲来无事,耐不住蔡绛等青年馆阁世家子的让请,晚间,同游街市,来到落在宣德门外御街旁的镇安坊,李师师的行馆樊楼。

虽以他们几人见不到名满京师的徐婆惜、封宜奴、孙三四、王京奴与李师师等行首名妓、但以几人身份却也得以使老鸨亲自入内院,招以其他头牌名妓陪侍。

刚入樊楼后院悦缘阁,便听到不远的小楼上传来这曲‘三姝媚’。

各人坐定后,小厮早将茶点酒果上来,范宗尹闻弦声不禁取笑王泽。

蔡绛笑道:“这又什么,那日给大父请安,见书房壁上有大父亲书德涵的大作‘病起述怀,’每每观之,都要赞叹一番。”

蔡绛是蔡京之孙,蔡攸之子,蔡府长房长孙,太学上舍出身,在诸蔡子弟中算是唯一一为堪有才华者,人品倒还端正,故而范宗尹等与之相交。

王泽笑了笑,没有作答。范宗尹却道:“德涵何时又出大作,愿洗耳恭听。”

“原来这位是才名誉遍京城的王直阁啊――失礼失礼。”老鸨方才只认识蔡绛,只道三人都是馆阁中世家子。不想这几月来令京中各楚馆勾栏中姑娘们争相传唱王词大家,就在此端坐,如何不另眼相待。忙又道:“难得王直阁光临,今日一切用度全消,老婆子全当东家请三位便是。”

“难得李妈妈今日豪爽”蔡绛颇为开心地笑道:“若非德涵,小弟今日可要用了这月大半薪俸。”

“蔡公子这是哪的话,老身又不是那敲骨吸髓之辈。”老鸨以桃红色的鸳鸯绣帕,掩嘴媚笑道:“三位稍待片刻,老身且去悄悄唤来行中几位出色的姑娘。”

“又不是江洋大盗,何须悄悄召唤”范宗尹老实人,一时间没转过来弯。

“若要姑娘们知道王直阁在此,哪个不想得直阁垂爱,我这客人岂不得反了。”说罢,媚了王泽一眼,笑着出去。

“看来今日德涵要一度万花丛了,真是眼福不浅啊”范宗尹聊聊之下,开起王泽的玩笑来了。

王泽却被那老鸨媚的一动,细看这老鸨倒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年轻时必是行中头面姑娘。若在后世,也算得上是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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