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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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第3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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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与达鲁不花目光交汇之后,第一个念头被否认了,达鲁不花绝不会出卖他,旋即胜出的第二个念头占据了他的心头,今日在此吃酒,事前根本没有通知,难道真是自己在急于打进南朝兵器制作核心机构而除了纰漏,被南朝都巡检司顺藤摸瓜逮个正着。

“难道什么?”达鲁不花亦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的目光如刀子般地划过在场十几名间谍,令这些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了,各位——如今我等身陷重围,只能同心协力一道杀出去,能走几个是几个,大家出去后立即过江回国。”乌思谋陵不想当此危急时刻多想杂念,这个时侯再多说也是白搭,他决定拼劲全力杀出去。

达鲁不花暗暗沮丧,他明白完颜宗弼多少年的心血在今日将毁去大半,但他也毫不迟疑地道:“立即毁去文书,各位自取兵器。”

当达鲁不花与乌思谋陵二人透过铺子的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发现街道上沾满了持刀的人,有穿着巡检黑灰色公服的都巡检司缉捕使臣,也有穿着黄色绣纹长袍的皇城司干吏,对面几家铺子房顶竟然有殿前司禁军弓弩手,人人手持一把精巧的钢臂弩。

他二人对视一眼,乌思谋陵苦笑道:“达鲁不花——这次真是连累你了!恐怕……”

达鲁不花何尝不知凭借院中区区二十余人怎能是数百人的对手,何况对方出动的都是有身手的使臣,并且有几十名禁军弓弩手协助,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但他并不畏惧一死,当乌思谋陵表示歉意的时候,他没有让乌思谋陵说下去,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淡淡地道:“乌思谋陵——你说的什么话?咱们兄弟能够一起跟随都元帅郎君是缘分,能够死在一起也是缘分!”

乌思谋陵用欣慰地目光注视着达鲁不花,此时此刻,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用言语表达这份情义,对方的心思从彼此的目光中就能够读懂,两人默默点了点头,手中的钢刀我的更紧了。

正当都巡检司与皇城司缉捕使臣在外面的刚刚完成包围,店铺的门哗啦打开,二十余人持刀冲了出来,前面几名缉捕使臣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钢刀砍翻在地,左右人众一阵惊呼稍稍后退几步。但这些缉捕使臣都是都巡检司缉捕司中的老手,经过的事多了,在稍有纷乱之后,立即稳住阵脚,开始对这些金国间谍开始包剿、分割,对面居高临下的弓弩手却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只有三五人射出手中致命的弩箭,几名金国间谍应声倒地。

几百人对几十人,又有钢臂弩居高临下的支援,胜负几乎没有悬念,金国间谍一个又一个地倒下,不是惨死下几把钢刀之下,就是丧命于弩箭的利刃。

达鲁不花如同一头受伤的雄狮,挥舞着手中钢刀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玩命地冲杀,此时他已经不抱任何幻想,当然也没有任何能够冲出去的希望,他只愿在自己被杀之前多杀一个人,赚个本钱。但是,他已经离开战场很多年,往日的武艺也荒疏了不少,力气渐渐不支,身上已经被划过两刀,自己的意识不断地模糊,挥舞钢刀的时候,他心中一直在胡思乱想,种种念头在心中飞快地晃过。

当他感到后背传来一声焖响,这是刀背重重击打的沉闷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翻腾,喉咙一甜,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当他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硬生生地摁倒在地之前的刹那间,他竭力伸张脖颈,向前方张望而去,眼看着乌思谋陵的身影晃动在缉捕使臣黑灰色的人群中,他想呼喊却又无力发出声音,在倒下的那一刻,他在想乌思谋陵能不能逃出重围,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第十六章

一边倒的屠杀几乎没有人逃脱的可能,但还是让一个人逃脱了,那人不仅破围而去,而且跃上房顶打伤两名禁军弓弩手,夺了一把钢臂弩和几支弩箭,令殿前司在都巡检司、皇城司和顺天府官吏面前丢尽了颜面。丢面子归丢面子,心下暗中讥笑又是一码事,缉捕使臣已经有几十人伤亡,大家都憋了一口气谁还有心思取笑别人无能。剩下的人根本不用发号施令,立即展开了追踪,兵部都巡检司和顺天府巡检司立即召集所有缉捕使臣拉网式搜寻,因为他们知道天色将晚,逃脱之人很容易混入人群之中逃逸而去。但他们更希望这个亡命之徒逃走,而不是潜入城门关防大开的江宁城,想想晚上皇帝将等宣德门外彩楼与民同乐、共祝中秋佳节,而此人手中有射程达三四百步的钢臂弩,这些负责内外治安的官员、使臣和吏员就不寒而栗,连都巡检司的几位大员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急忙传令各处关防严加盘查行人,凡是可疑者立即擒拿,一旦遇到反抗格杀勿论。

兵部都巡检司和顺天府巡检司的缉捕使臣们,带领各自手下的吏士大街小巷地捕拿,皇城司的铺卒也加强了各条街道的巡哨,殿前司派出精锐弓弩手与刀手近千人配合围剿,渐渐天色暗了下来,却毫无那人踪迹,这些人无不是焦虑万分,生怕皇帝有个闪失,就是一个朝廷大臣被刺伤他们也承受不起御史台的弹劾。

当一直没有回家过节的欧阳澈和一干当值官员听到这个消息,当即脸色就绿了,他立即入宫陛见,而此时赵谌与韩皇后在慈宁殿请朱影用膳,准备晚膳后一同等彩楼观灯。

“什么——这么多使臣围剿区区数十人,竟然让他们走脱,难道这些巡检使臣都是一群饭桶?”赵谌听到消息后,脸色亦是变的极为难看,忍不住骂出口来,但他下意识对皇城司留了口德,毕竟这是他的一支亲兵。

欧阳澈呆呆地站立在大殿门口不敢应对,脸色却极为尴尬,因他是外官能进入后宫已经是恩赐,只能在慈宁殿进门门口侍立待旨,但赵谌的叫骂声他还是能够听得到。

韩皇后眼看赵谌为了这点微末小事,竟然对执政和监司大光其火,她那双美眸中透出深深地恐惧,连忙搂紧年幼的陈留郡王赵炅,以免自己的孩子被吓到了。

朱影冷冷地看了赵谌一眼,淡然道:“官家——既然城内可能混入女真探子,还是谨防狗急跳墙!是不是传诏……”

“母后多虑了!不过是一个区区丧家之犬,朕堂堂大宋天子,岂能为了一犬而失信于民。”赵谌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朱影未尽之言,不以为然地道:“无论如何,朕必须要出宫,眹是天子岂能言而无信。”

朱影无奈地深深叹息,对于赵谌为何大光其火,她心知肚明。自从企图收回权力的行动失败后,赵谌和韩国公主赵柔嘉也引发了矛盾,尤其是在外朝宰执几乎是一致默许甚至支持的情况下,随着内务府的设立,皇权不断被削弱,取而代之的是文官集体决策制度的形成,朝廷已经形成皇权被限制在御用玺印、执政、台谏官任免和宗人事务上,失去了对尚书以下大臣的任免权力,虽然在表面上文官七品以上仍然有最终决定权力,但实际上都是由宰执们规策之后,皇帝用印玺而已,文官进退转迁已经慢慢地脱离了皇权控制。内廷与外朝实际上处于矛盾的风浪口上,赵谌每每遇到外朝一点小事,就对执政或是尚书、侍郎等大臣言辞斥责,丝毫不留情面,时常令许多大臣非常尴尬,君臣之间的关系也相当紧张。

“那就随官家心意了!”朱影转念一想,认为不过是一个漏网之鱼,在禁军护卫的御街上,根本靠近不了彩楼,何况惶惶丧家之犬或许不会入城,早就沿着乡间小路北循逃命去了。

“那也应该多增派班直才是……”韩皇后倒底是关乎赵谌,忍不住说了句话,不想却遭到赵谌一通白眼,急忙抱着陈留郡王赵炅,不再多说话了。

“今日皇家与民同乐,康王亦是携全家登楼,朕岂能为一个奸细坏了天家团聚,皇后还是不要再说了。”赵谌收回那道冷峻的目光,感到自己对皇后这一眼有些过份,随即宽慰韩氏一句。

“传旨——今夜朕与太后、皇后、陈留郡王同登彩楼赏灯、与民同乐。”

自从南迁以来,这是天子第一次出宫观灯,引起了民间的巨大骚动,很多百姓都盼望着能够一睹天颜,毕竟大多数人这一生中都没有见到皇帝的机会,哪怕是远远地看一眼也足以一生炫耀了。整个御街两旁的道路上挤满了等待的人群,人们自然是来观灯的,但既然皇帝登彩楼与民同乐,他们的注意力当然集中在一睹天颜之上,而且还有许多人也心存看一看当今太后和皇后的娇容。

中秋月夜,皓月当空,当皇家的马车缓缓驶出宣德门到达御街的彩楼边,围观的人群起了骚动,人们你拥我赶都想尽量靠前一些,看一看皇家的尊仪,也好在茶余饭后有个谈论的资本。这个时候,整个御街两侧都在沸腾,缉捕使臣已经无法在汹涌的人群中查访,只能帮助禁军竭力维持周边秩序。

当赵谌出现在彩楼上后,底下成千上万的百姓几乎是齐声高呼万岁,声震夜空、场面极其热切,以至于担负维持秩序的禁军步军竭力弹压向前拥挤的百姓,却无可奈何地被一步步地挤压后退。

场面虽然有些混乱甚至有些骚动,但赵谌却感到一股失落已久的尊严重新被找回来,这是属于他个人的帝王尊严,尽管朝廷中的重臣们对他亦是毕恭毕敬、君臣之礼一点也无差池,但随着皇权不断地萎缩,他能够强烈地感到在士人对他恭敬的外衣下,掩饰着对剪灭皇权的贪婪和蔑视。他已经消沉了许久,尽管有时候对文官做一些自己也认为徒劳的反抗,今夜他自登基以来第一次面对他的子民,听着声震行在夜空的万岁声,他胸中压抑已久的帝王君临天下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他非常乐意好好地享受这一时刻。

朱影静静地坐在彩楼上的纱帐内,她目光柔和地含笑看着站在栏台边上的赵谌,眼看着人群不断地拥挤靠近彩楼,尽管她心下暗自担忧,但并不想打扰她儿子这一刻的享受,毕竟随着王泽和文官们的默契越来越限制皇权,赵谌忧郁的心思须要一个释放的机会,此时或许是个好机会。当她默默地望着赵谌背影,看着他高昂的头颅,忽然间想到了王泽,想到了多年前与王泽之间的那次对话,感到应该是为她的儿子保留一些权力的时候了,无论王泽反对与否,她都要维护她儿子最后的尊严,皇家必须要保留最起码的尊严和权力。

“母后,是不是该规劝官家回来?”一向温柔体贴的皇后韩氏抱着儿子坐在朱影的身侧,她小心翼翼地询问朱影,她非常担心赵谌站在楼边,场面又这么混乱,也只有朱影能够把赵谌拉回来了。

朱影对韩氏笑道:“官家许久没有这么舒畅地笑过了,今夜就由他去吧!累了自然会回来。”

“但欧阳相公……”韩氏欲言又止,毕竟不是什么好话,当此中秋佳节、与民同乐的喜庆日子说出来,是相当扫人兴致的。

朱影淡淡一笑,她还是没有打算干扰赵谌。

赵谌正在尽情地享受着万民的朝拜,他已经彻底陶醉其中几乎不能自拔,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应允了赵鼎请在中秋之夜登彩楼,接受万民朝贺的盛举,却丝毫没有在意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正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紧紧地盯着他。

正当开封府巡检司一名缉捕使臣,在一个僻静阴暗的角落里发现一名被杀的吏员,此人是被大力道拧断脖颈而亡的,仅仅穿着内衣,要不是一块都巡检司巡缉吏士的腰牌,根本无人能仓促辨明他的身份。当缉捕使臣把情况上报到上头后,都巡检司几名主要官员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妙,而赶到的刑部尚书刘豫当即大惊失色,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调派全部缉捕使臣,全部赶赴宣德门外御街。

朱影正与韩皇后逗着陈留郡王赵炅玩笑,她非常喜爱这个并不是很聪明伶俐的孙子,在她看来守成的皇帝过于聪慧有时候并不是好事,何况正当此文官们竭力限制皇权的时候,如果能够顺利继位,赵炅或许是一位比赵谌更加适合的君主。

她想着自己的心事,慢慢转首偶尔地向赵谌的方向看去,一幕令她终生难忘、惊恐不已的景象在她的眼前突然发生了。

第十七章

眼前看着赵谌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躺倒,重重地倒在彩楼上的红花地毯上,身穿黄袍的胸口上插着一枚弩箭,深深地陷入心口。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楼上、楼下的人都没有想到,一时间也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也没有人敢往皇帝被刺这方面想,不少人看到一个尖长的影子飞向彩楼,随后皇帝就不见了,但更多的人却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以为皇帝站累了回到龙椅上歇息去了。

朱影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她当即花容失色,猛然从雕凤高背椅上站了起来,整个身子在不住地发颤,随着皇后韩氏凄厉的惊呼声,整个彩楼上乱成一团。

“都给我站住——”随着朱影一声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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