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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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井-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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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被置于荒岛上,忽而又进了基督山那个不为人知的魔窟!我在漆黑的隧道中求索,在幽深的山洞里跋涉。我像个寻宝者似的在丛林里探寻,象个探险者似的在峭壁上攀登,无论哪种情况,都给我带来精神的愉悦!

麦子熟的时候梁朝英出了院,她到我这里来,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又拿了好多东西。“你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也没有什么,表示一点心意。”她说着,就往出拿,有奶粉饼干,还有一大包糖和一盒茶叶。“还是给你拿回去吧,我也用不着这些。”我把奶粉和饼干又装进了她的兜子。“怎么用不着呢,你晚上要值班,还要复课,给你留着补身体。”她又拿了出来,我想如果再放进去,她仍然会拿出来,而且,她似乎很喜欢这样,于是,就由她去吧。“梁朝英,咱们都是一块来的,我背你上医院也是应该的,你何必这样?”“可就是你,不是别人。我听说你回来后,别人都不敢和你接触,你为我也受了不少误解。”“也没有什么,我也不愿意和谁接触。”“和我也不愿意接触吗?”“和你?”她的话问得很怪。“通过这件事,我觉得这个仓库的人很自私,只有你——”“你可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也很自私。那天,如果不是冯西发叫我,我也许不会背你的。”“可是冯西发说,是你一直把我从宿舍背去的。”“不是这样的……”我说了那天的情形。“就算是这样,如果不是你,我不就……”“不是我,冯西发也会找别人的。”“可别人毕竟没有去呀!”说来说去就是这个话题,和绕口令似的。“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就要复课了。”“让我在你这儿多呆一会儿不行吗?”“实在抱歉,马上就要考试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她走了,显得很伤感。

此事到此也许就完结了。可是过了两天,冯西发又来找我:“你也太不尽人情了。人家是来感谢你的,你怎么能把人家赶走呢?”“你还是把这些东西给她拿回去吧。”“就不接受人家的一番心意?”“没有什么可感谢的,接受什么呢?”“你救了人家的命,这还没有什么可感谢的?”“要说救命,也有你一份,她怎么不感谢你呢?”“我无所谓,主要是你。”“怎么主要是我呢?”“不管怎么说,梁朝英感谢你是没有错的。如果她不感谢你,仓库的人会怎么看她?”最后他问我:“你到底有对象没有?”“上次我不告诉你了吗?”“那就不说了!”不说了最好!

第二天见到梁朝英时,我竟感到一种莫名的内疚。只见她神色暗淡,象做错了什么事似地在我面前匆匆走过。无疑,冯西发已经把我的话转达给她了,也一定说了我的情况,但也没有必要如此伤感呀!即使冯西发不说,难道你还看不出我的态度吗?也许兼而有之吧?总之,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伤害,这对一个姑娘来说,也许是最难接受的!因而我感到那天是有点唐突了,就不能把话说得婉转一些吗?象我对待小芸的方式就很好:我的单位就这么远,你愿意来就只管来,你怎么不来了?

“小常,我来了。”说着,她怎么就来了!不过也好,让她和梁朝英打个照面,她们一个进大门一个出大门——我的“门”也就是这么窄!“马上就要考试了,你不在家里复课,跑到这里干什么?”“看你说的,来看看你呀,不欢迎?”“欢迎,欢迎你天天来。”她笑笑,有点无奈。进了屋,用梁朝英拿的茶叶给她沏了一杯,又抓了一把糖。“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是招待我吧?”“单位同志送的。”“你给人家办什么事了?”“也就是送她去了个医院。”“男的还是女的?”“女的。”“女的!有多大年龄?”“和你差不多。”“是不是刚才出去的那个女的?”“就是她。你怎么知道?”“我想着就是她,长得还挺漂亮的。”“前两天她得了一场大病刚好。”“她得的什么病,让你送他去医院?”“出血热。”“什么,你送出血热病人去医院!你会不会……”“怎么了,怕我也有出血热?那你就赶快走吧,我说不定还真有呢!”谁知她却笑了:“我不走,看你那样子也没有。”“怎么没有呢!前一个阶段,我们单位的人都说我有出血热,不敢和我接触。”“我不怕,我就是专门来和你接触的。”“你真的不怕?”“不怕,不信了你靠近点。”她抓住我的手、朝她身边拽了一下,一个转身就坐在了我的身上,勾住我的脖子说:“现在就容易传染上了。”“小芸,外面有人呢。”她朝窗外看了看:“哪有人呢。”然后,就把她那张小巧的嘴唇向我伸来!

门突然开了,是屈光耀,但他马上又出去了:“我什么也没看见。”“这个人也是的,他跑进来干什么?”“一个宿舍的,进来拿他的东西。”“有他什么东西呢,这儿就一张床,他睡到哪儿?”“原先在这里,我得了出血热他就搬出去了。”“什么,你还真有出血热!”“真有,骗你干什么。”这次,她有点信了。从我的怀里下来,坐在了床上。“是不是那个女的给你传染上的?”“也可能是吧?”“你为什么要送她去医院呢?”“都是一起来的,她得了病,我不能不管。”“你是不是想和她好呢?”“我和谁也不想好。”“和我也不想好了?”“小芸,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应该在家里好好复课,乱跑什么呢?”“我今年又不考,复什么课呢。”“怎么又不考了,上次不还说要考吗?”“我考不上,考什么。”“你始终坚持,总能考上的!”“不行,我基础太差。”“我的基础也不好,但是现在就差不多了。”“那你今年肯定能考上了。”“估计差不多吧,就是今年考不上明年肯定考上!”“你信心还十足,我可不行。”“你怎么总是不行呢?行与不行,还不是在于你!”“那我搬到这里来,你给我辅导?”“那可不行,别说我辅导不了,就是能辅导你住到哪儿呢?”“就和那个女的住到一起。”“你不怕得出血热了?”“要不换一个也行。”“你还是怕得出血热!”“你同意了?”“同意什么呢?”“同意我来这儿了?”“你还是呆到你家的好,考上大学的也不见得都有人辅导。”“我不行么,我就要有人辅导!”“那你现在就回去,等我考上了再辅导你。”“又赶我走了。行,我就走,等你考上了我再来!”“考上了我就离开了,你还来干什么?”“来祝贺你,不欢迎?”“行,到时候你来吧。”走的时候她塞给我一个纸条,说;“等我走了你再看。”并且紧握了一下我的手。看着她出了大门,我展开了纸条:我喜欢你,从见到的那天起!

她走了,梁朝英也死了心了,我可以安心地复课了。实际上,课已经基本复习完了,也就是政治还没有动。打开,发现今年的政治增加了一项新的内容,经济。并且提到了“经济效益”这个名词。找来有关的书看了看:“所谓效益,就要企业的收入和成本之差,亦即单位成本所能提供的税利。正值,则说明企业有效益;负值,则说明企业处于亏损的状况。*复出后一直说,“国民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想必就是这第二种情况。那么再看看我所处的这个企业吧,人浮于事,压根儿就不干活,也没有什么活可干。正如康广明所说,“纯粹就是个养老院!”一个警卫班就编制八个人!现在屈光耀也来了,听说韩成友马上也要来,吴常贵不是眼睛不行的话也会来。仓库究竟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呢?除了扫把竹竿,就是那些发了霉的木棍。既然怕农民偷,不如把这个仓库撤消,难道这些货物就不能放在别的仓库?所以说穿了,就是把我们这些人养起来,体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拿胡虎来说吧,由于每晚要到城里应酬,所以就把他的班排到了后半夜,后半夜他也不能保证,但是却无人管他。乌大胡子说:“谁管谁呢,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全靠自觉性呢。”而胡虎又是一个没有自觉性的人。老马呢,由于是暂时负责,也不想得罪人。总之,在这个仓库,只要你不和领导闹翻,你干什么都行!真可谓是,田园牧歌,世外桃源!

今天晚上,我是八点到十一点的班,也就是晚上的第一个班。现在已经是十点多了,也该到货场去转转了。老马和乌大胡子常说:“警卫班虽然没事,责任却重大。”可是直至我走,也没有发生过偷窃或失火现象。我走后,这个仓库又存在了好长时间,也一直没有发生过这类事情。但是今天却有点异常,货场的一角似乎有嘤嘤的啜泣之声,时断时续,似有似无。但却非常的凄怆,就像嫠妇在泣夜!这种哭声以前我也听过,李翠仙的后院住着一个小伙儿,三十好几了才娶上媳妇,媳妇整天干活,他却整天打她。于是夜深人静时,这种哭声就飘了过来。尤其是那些冬天的夜晚,这种哭声似乎包含了生活的全部内容!现在,又是谁会这么伤心呢,又为何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哭泣呢?

循声来到垛子后边,竟什么也没有,但那个防火的水池边却抽噎了一下。一个人一身素白,恍若仙子般站在那里,向隅而泣,这会是谁呢?货场里的那盏灯离得很远,而且也昏暗不明。倒是有一盏碘钨灯,上千瓦。老马说,不到非常时刻不要用。现在,不就是非常时刻吗!我打开了那盏灯,一片惨白!她哭得那么动情,那么专注,对这个变化竟毫无察觉!她的整个人也惨白,与碘钨灯的光交相生辉,透着一种无法诉说的凄凉。她手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她的面容怎么也看不清!贸然喊一声,似乎也不妥当——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从身形看,似乎象她,但又不象,她何时穿过这样的衣服呢?这样的素白,给人一种诀别的滋味。终于,哭声止了,她缓缓转过身来,果然是她!用手帕揩着她那双也许已经哭肿的眼睛,以及满是泪痕的面孔,谁伤了她的心呢,跑到这里来哭?不过现在,她胸中的波涛显然已经平息,不会再有什么事了!我站在这里难免有窥人隐私之嫌,不如趁早溜之大吉。可是,“唉,我的命不好!”她竟然站在了水池边!“好不容易碰着个他,对我还是这样。既然不能赢得他的心,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趁早了结了此生!”不好,银子的事情马上要发生了!

我抓住了她的手臂,然后就揽住了她的腰:“梁朝英,你这是干什么?”“你放开我,不要管我!”我怎么能放开呢,不容分说,就远离了那个“是非之地”!“梁朝英,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吗,能不能给我说说?”“放开我,你明知故问!”“我知道什么呢,明知故问?”她一下扑在我的怀里放声痛哭,象有天大的委屈似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哭声渐渐止了。一道颖亮的光照了过来,“小常,你在那儿干什么呢?”是胡虎,来接班了,今天他倒回来得挺早!梁朝英脱离了我的怀抱,在胡虎的注视下走出了货场……

过了两天,仓库的人都说,梁朝英的神智不正常了。在宿舍里自言自语,而且也再不回家了。冯西发很关心她,经常去安慰她。但毕竟是个男的,诸多不便。于是保管班的王玉梅就和她住在了一起,但没过两天,她竟把王玉梅赶了出来。王玉梅也说:“是个疯子,好话坏话都听不进去。”她究竟怎么了,我最清楚。那天在货场,我向她说明了一切。并且说,小芸也不是我的女朋友,除了晓梅我谁也不能爱,虽然她们也都值得我爱,但是我已经没有这方面的资格了,并不是有意要伤他的心。她也表示可以理解,但她就这样子理解呢?于是我感到,这里是一天也不能呆了,今年必须考上!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三章

考试的日子终于到了!这次我一天假也没有请,但是老马还是给了我两天假,也仅仅是考试的两天,也象黄干事一样说,“考试总是需要假的。”实际完全不需要:每天晚上就值三个小时的班,考试这两天还是前夜班,对考试有什么影响呢?但是老马还是说:“考试一定要保持一个好的状态。”而现在,我的状态就极佳:两天前,我已经不复习了,只是把复习过的内容,反复地夯实加固。现在,就要去考试了,我觉得信心百倍!

卷子发了下来。第一道题竟是:*思想的具体内容是什么?这有什么答的。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就产生了*思想。下来的题几乎没有什么可答的。最后一道题是:“你对当前开展的真理大讨论持什么看法?”这倒颇费了一番脑筋。尽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人人皆知的真理,但要把它阐述清楚也确实不容易!为什么实践就一定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呢?不把这个问题回答清楚,此题也就无法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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