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朱颜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却无法掩饰惨白的脸色,“他呢?”
“子墨很快就会过来!唉,你又何必坚持自己来问?还要瞒着子墨,他定会生气!到时候你可要救我!”说话的男子故意插科打诨,好缓和一下屋内凝重的气氛。
“见离……,多谢你!”
“你我还有什么谢不谢的!”萧见离潇洒的甩甩头,嘴角上扬出精巧的弧度,“哈,子墨来了,他竟到的这么快!”
朱颜娇躯一震,接着就被揽入一个充满冷冽气息的怀抱里,她立刻觉察出了那怀抱主人正喷薄而出的怒气。
“子墨,我……”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收紧的双臂充分显示了他此刻的情绪,而萧见离早已不知不觉的离开了屋子。
将怀中单薄的身子扳转过来,牢牢的锁住她的一双美眸,就是那怯弱中带了一丝倔强的眼神,总是让他无计可施。
“为什么?”实在是生气完全不懂武功的她却冒险亲自参与此事,即便有萧见离随身保护,不会有太大风险,但龙承霄的暗卫又岂是善与之辈!更何况,这样赤裸裸的直接面对,不等于是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添伤痕么?
“我要问个清楚。”眼中薄雾散去,却是一片明澈见底。
“你没有问出任何结果,”子墨毫不犹豫的指出事实,“而且,这种事情,不适合你一个女子来做!你想知道什么,只需从我这里知道就行了!”
“我始终是要面对的!”精致的唇线此刻尽显坚强,“既然她不承认是她干的,也说不出究竟谁是凶手,那我只能去尝试那第三个可能性了!”
“你想怎么样?”
朱颜迅速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情形,略带了些犹豫的问道:“她……是不是活不长了?”
子墨讶异的看了朱颜一眼,却轻轻放开了她,执起她的手走到正倒在地上的简若惜旁边,看了一会儿才道:“事实上……,她已经死了。”
“啊!”虽然早已知道简若惜命不久矣,但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在面前消失,也让朱颜惊骇的禁不住退后了一步。
“接着说你的打算吧。”子墨口气虽淡,却任谁都能听出那其中蕴含着的压力。
“我……”,朱颜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仿佛在帮自己下定决心一般,指着地上的人道:“我要成为她!”
子墨危险的眯起眼睛——那是他发怒的先兆,“我,不,准!”
“我要成为她,我要亲自去印证那第三个可能性,”朱颜自顾自的讲下去,“只要让我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我想我一定能够将她认出来。”
“你在清宁只待了三天,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就是为了确认这个吗?”子墨周身又笼上了那股冰冷刺骨的寒气。
朱颜低低的垂下眼帘,却不置一词。
“你就算是找到了那个凶手,又待如何?”子墨步步紧逼,他当然生气,气她总爱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气她总以为自己能独自面对一切,“你要杀了她报仇吗?你敢杀人吗?你确定你能杀的了她吗?报了仇你又想怎样……”
“够了!”朱颜踉跄着往后接连退了几步,直到背抵住了墙才停了下来,却是大口喘着粗气,柔弱的身子颤抖如风中之烛。子墨的话,让她不堪重负。
子墨站在原地不动,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如同姣花弱柳般的清丽女子,唯有上下起伏的胸膛昭示了他刚才已然失控的情绪。
朱颜猛地抬起头来,双眸虽盈然欲滴,神情却是坚定无比,“我这辈子,似乎永远是在苦苦挣扎:我是孤儿,连父母的样子都不记得;在南阳虽说号称名妓,却终究难逃一个‘妓’字;来到京城,只盼着不必去过受尽凌辱的日子……,可是他们一个个,为什么都不肯放过我?他们的勾心斗角、蝇营狗苟、又与我何干?!”
粉颊应为情绪的激动而映上了两抹鲜红,明艳而凄婉的脸上不是憎恨,而是绝望……,却又不甘!
“所以……我要为自己而活!”她的眼神哀伤无比,“因为认命……根本没有用!”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下一秒她便被那个炙热的怀抱紧紧搂住——是的,即使那怀抱原本是冰冷的,但终也会为了这惹人心怜的女子而燃烧出温度。
他的冰冷,只是对看透世情的遮掩;而她,只怕是一颗心早已凉透!
“别说了……,”子墨只觉得嗓子干涩嘶哑。
他的颜儿,表面上柔和顺从,懂事认命,但实际上,她的内心却有着一道刚韧不折的界限。她可以忍受很深的羞辱、欺侮,甚至迫害!但……,一旦跨越了那条底线,她便不再是任人踩踏的朱颜。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就是!”
第三十四章 雨云深绣户,来便谐衷素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天地间一片苍茫,这接连下了几日的鹅毛大雪,似乎能将世界整个吞没,让人看了,竟连说话的欲望也失去了,只知道呆愣愣的凝望远方,直到视线被亭台楼阁无奈的遮挡。
这近乎于暗无天日的阴霾,让皇城里的贵人们也不由得望而生畏,除了尚有职责在身的宫人仍在走动之外,整个皇城安静的如同昏昏睡去一般。
还是那样一乘灰呢大轿,后面跟随着急步行走的两名宫人,匆匆掠过正跪伏行礼的顺安门侍卫,向嫔妃居住的后宫行去,虽说是极不起眼的,但不消一刻钟,整个后宫都已获知:执掌凤印的德妃娘娘回宫了!
轿子上下起伏,发出单调的“吱呀、吱呀”的声响,让人听了心中好不难受。轿子的两侧皆开有小窗,窗上覆盖着厚厚的锦毡帘子,连一丝儿风也透不进来。
朱颜无意识的打了个寒噤——她其实不该觉得冷的,出来前素云已经将早已烧热的脚炉放在了脚踏上;此刻的她,小指上套着尖利的似乎能够扎死人的护甲,只消将那尖梢伸进手炉里轻轻一拨,就会有一股增强了的热气传到她的手心里;用最好的玄狐毛镶的毛领总会轻拂过她的脸颊,痒酥酥的,让她越发不自在起来。
其实她真想将窗帘掀起一角来,看看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地方,才会将她的生活一点一点吞噬殆尽的。不过她知道,只要她打开帘子,就会看见素云那双恳切中带了丝慌张的眼睛,然后就会有一连串的问题和劝慰……
“娘娘,您想要什么?”
“娘娘,您是不是又觉得不舒服了?”
“暖炉冷了吧?不多会儿就能到了,已经提前吩咐了他们将熏笼烧得旺旺的了……”
……
这个丫鬟,恐怕是真心对她的主子好的吧!就好象她曾经有过的琥珀、碧环,还有死去的锦心……
所以,她选择什么也不做,任那轿子晃的她有些头晕,只是细细的端详着手上那微微有些松垮的护甲,宫里的女人,原来都是这样的吧?表面上亲切柔婉,手心里却暗藏杀机!
来到雕龙绘凤的凝华宫里,所有的人都似乎对朱颜的冷漠习以为常,她甚至拒绝了素云的服侍,素云除了面上流露出些许无奈之外,也是不置一词。看来这大半年来,这宫里的人已经都习惯了简若惜的喜怒无常。
这高的遥不可及的穹顶,这宽大到令人望而生畏的檀木拔步床,这满眼的珠环翠绕,却只衬托出一室孤寂——听说龙承霄从来不与简若惜同房,那么,如此美丽的屋子,就变成了一个装饰精美的棺材。对那可怜又可恨的女子来说,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朱颜平静的看着镜中的人儿,是真的美,即便憔悴,却让人心生怜意。是了,见离说她必须学会简若惜眼角眉梢的那股子高傲!只是容貌可以扮,这份高傲却是与生俱来的,她一个青楼女子,又如何能扮的像?
罢了,横竖龙承霄恨透了这女人,应该不会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何况那假的帐册已经送到龙承霄手中,简若惜此人对他来说,再无利用价值了。
合衣而眠,又不知不觉的被人唤醒。
“娘娘,柳婕妤来给您请安了!”素云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朱颜皱了皱眉,柳婕妤……好像是目前宠冠后宫的一名妃子,这日日请安的规矩,也真难为了那些女人,“别人也来了么?”她顺口问了一句。
“娘娘忘了么?咱们出宫之前,您身子突然不好,就免了各宫娘娘请安的规矩。柳婕妤是昨晚承了宠,不敢拿大,所以还是赶了过来,”素云虽然诧异却仍旧细细的解释,“娘娘要是不想见她,奴婢将她打发了便是。”
打发了?看来这个柳婕妤在宫中果然是不得人缘啊,“叫她回去吧!本宫……有些累。”那个女人,与她的计划毫无关联,何必节外生枝!
虽说早已看淡与龙承霄之间的牵扯,可是那“承宠”二字还是让她心中略微刺痛了一下,想起在将军府中的那段岁月,只觉得无限讽刺而难堪。
只看素云不过用了一息的功夫又回到寝殿伺候朱颜梳洗,便可想而知柳轻舞的日子有多难熬。
“素云,稍微隆重些吧,早膳后本宫要去慈宁宫拜见太后。”朱颜漫不经心的吩咐着。
“拜见太后?”素云忍不住吃惊的问道:“娘娘要去慈宁宫?”
朱颜知道,简若惜并不经常与殷太后接触,这一段日子里,殷太后一直称病不出,由得简若惜独掌后宫。
“本宫省亲回来,第一件事便应该去给太后请安,昨儿实在是太晚了,”朱颜不由分说的道:“你去安排吧,记得给太后娘娘选四色礼物带上……,对了,舅舅送给本宫的那柄玉如意,做工精致,玉色也好,算其中一样吧。另外三件,你自己看着拿主意就是。”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素云尽管心中百般疑惑,但自家主子这半年来经常神神秘秘,好些事情连她这个贴身宫女也被蒙在鼓里,眼下刚回宫就要去见太后,想必也有她的道理。
慈宁宫为历代太后安居之处,虽不如正殿之巍峨辉煌,也不及妃嫔宫宇之华美精巧,却自有其庄重安祥的风格。
朱颜静静的等候在台阶之下,刚才已有管事宫女进去禀报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着实跳的厉害,那股从内心深处产生的惧怕,让她几乎就要折返了回去。
“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进去呢。”简若惜身为后宫实际上的掌权人,没有人敢慢待了她半分,眼下出来迎接朱颜的,竟是殷太后身边最为得力的秦嬷嬷。
“多谢嬷嬷了!”
朱颜谨慎的没有多说话,倒是这秦嬷嬷满脸笑容,“这大冷的天儿,太后说难为娘娘想着,可别把娘娘冻着了!”
“太后她老人家今儿心情还不错?”朱颜试探的问了一句。
“可不是,一早醒来就说想吃以前吃过的那什么翡翠白玉卷儿,后来一高兴还多喝了碗小米粥,这会儿正在逗‘吉祥’玩儿呢!”主子心情好,做下人的也跟着轻松,秦嬷嬷边走边笑道:“皇上孝顺,前几日娘娘省亲的时候,皇上得了一只纯种的哈叭儿狗,才这么点大……”秦嬷嬷一路比划着,“好玩儿着呢,太后喜欢的不得了……”
他自然是极孝顺的……,朱颜嘴角扯出一抹微讽。
说话间,两人已到宫门口。秦嬷嬷这才喜气洋洋的引着朱颜朝里走去。
“今儿这小毛球怎么不肯吃东西了……”
一句谈笑声从殿内传到朱颜的耳中,却如同五雷轰顶般,震的她几乎难以挪动步伐。
是她!真的是她!!
那说话的声音亲切和蔼,对她却如字字穿心,当日在地牢中,她虽看不见那人的脸庞,但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刻骨铭心。那女子手端毒药,也是这样柔和中带着些冷漠的语调:
对于有些女人来说,孩子可以救命;而对另外一些女人来说,孩子却是催命符……
子墨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若不是她,谁会作出如此感慨?
那孩子也是她的骨血,她竟下得如此狠手!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秦嬷嬷轻声唤着,“太后在等着呢!”
“啊……,是!”朱颜这才惊醒过来,她还要亲自去面对那女人呢,若是连这点情绪也控制不住,今后还谈何报仇!
软榻上斜倚着一名贵妇人,看上去不过年过三十,容貌极美,发髻上不过一枚细细的金钗点缀,却让人感受到那浑然天成的高贵不凡。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朱颜深吸了一口气,依足了宫礼跪伏了下去,这种种宫廷礼数,她已不知练习了多少遍。
“起来吧,坐,”殷太后纤手一指身边座位,“你倒是稀客呢!”
朱颜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殷太后那双不怒自威的凛冽凤目,没错,就是这双眼睛,不含任何感情的,冷冷的看着她将那碗毒药吞入腹中。
“臣妾前段时间身子不好,一直没能来请安,请太后娘娘恕罪。”朱颜竭力压制着内心的起伏,垂下头恭谨应对。
她不敢再去看那张高高在上的脸,就怕自己一个冲动就会上前掐住那肌肤细腻的高贵脖颈,狠狠的……
“这段日子休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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