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黄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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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黄大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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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面大鼓很快就成了大宋地方官府最流行的时尚稀罕物事,不管是贪官还是清官的衙门口一夜间都纷纷摆上了一面大鼓。就好像离了这面大鼓,就无以证明自己廉洁奉公,为民做主的决心似的。

  歙州府衙门的这面鼓不比其他府衙的小,府衙的大门也不比寻常府衙窄,但如今已经有一些日子没有人来击鼓告状了。

  不为别的,大家都知道本届知州是个糊涂蛋。

  人年纪大了,难免要糊涂一些的,但象马肃马知州这样五十岁刚出头就浑浑噩噩的官员却并不多。要知道,五十岁对于一般职业来说是大了点,但在官场之上,尤其是对于知州这样朝廷重臣来说,这可不正式“当打之年”,急需奋进的年纪吗?

  这时候,马肃正坐在内衙里,拿着一枝笔在文书上签名。只见他拿起一张文书,也不看内容,直接在最后一行“通判歙州事陈信愚”后面加上一行“知歙州事马肃”几个漂亮的小楷字。

  这样平平静静地连续签了几份文书之后,也不知道的触动了哪根神经,马肃忽然一把把那枝名贵的兔颖笔重重地摔在地上。

  呆呆地静默了半晌,马肃又自嘲地苦笑一声,弯下腰来,把那枝笔捡了起来,轻轻放入笔架之中。

  “嘿嘿,想不到我堂堂一州知州,竟然沦为一个帮通判签书的文案,这么多事,竟没有一件是我可以独断的!嘿嘿,真是讽刺啊!”马肃摇着头,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其实,不只是他有这样的烦恼,大宋绝大多数的知府知州都有和他相似的烦恼,只不过是这种烦恼或大或小罢了。

  因为通判这个官是宋朝地方的一个特色,职位虽小,权力却大,有签书的权力,知州签字的文书,不经过通判签字是不能生效的。而更要命的是通判还有直接向皇帝上书报告本州事务的权力。这就相当于皇帝安插在知州身边的一双耳目,知州对此往往如芒在背,做事缩手缩脚。

  正因为这个原因,很多知府知州都不得不选择“难得糊涂”的为官宗旨,而马肃就是这群人中的一个做得更加极致的。只不过,人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马知州是因为这糊涂装久了,就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糊涂蛋了。

  “直娘贼!”科考出身的马知州见四下无人,口中爆出一句脏话,“如果现在有人告状,老夫定要好好审理一番,让你们知道我这个知州也不是庙里的木头菩萨,只有拜佛的时候才用用!”

  “咚咚咚!”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有些耳鸣还是苍天开眼,他老人家居然心想事成,真的听见了门外传来的一阵鼓声。

  “幻觉!一定是幻觉!”马知州摇摇头,自嘲道:“看来我确实只适合给我们的通判相公签书,不但脑袋不好使,竟然连耳朵也出了问题。”

  一语未了,忽见门外一个皂隶闯了进来,禀道:“大老爷,外面有人告状!”

  就像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忽然见到了水,马知州听见此言,原本快要冷却到冰点的斗志忽然间“腾”的一下升到了沸点。霎时间,他的眼也不昏了,耳也不鸣了,脚步也坚定了。

  “升堂!”他虽然尽量想要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是啊,快三年了,自从陈信愚到了歙州之后,他唯一提醒本州百姓,他马肃才是本州正堂的机会,就在一年内寥寥的几次升堂上。而上一次升堂审案,他已经记不清是在几个月之前了。

  坐在“明镜高悬”匾额之下,马肃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精神抖擞,他咳嗽一声,沉声说道:“带原告!”

  很快,原告就被带了上来。令踌躇满志的马知州大跌眼镜的是,这原告竟然是一个面目黝黑,瘦瘦弱弱的小孩,看年纪,大概也就在十岁上下。

  马知州高高举起的惊堂木再也拍不下去了,他心下不由开始暗暗嘀咕:“别是和邻家的小孩打架输了,要状告人家欺负人吧!如果是这样,本官说不得就要成为国朝知州的笑柄了。”

  “草民歙州东城外李家庄吴乞儿拜见大老爷!”

  令马知州越发惊讶的是,这小孩竟然很通礼仪,声音虽还尖锐稚嫩,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有板有眼。

  “你状告何人,有状纸没有?”马肃还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成为大笑柄,决定先问清楚情况再说,若是这小孩连状纸都没有一张,就把他轰出去。

  “小人状告东城恶霸方腊,今有状纸在此,请大老爷过目!”说着,吴乞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高高举过头顶。

  马肃满心狐疑地从皂隶手中接过状纸,略略一看,不由勃然大怒,他终于找到机会爽爽快快地拍下惊堂木,说道:“你状告这个什么方腊的,可有什么证据?”

  吴乞儿道:“草民有一人证乃是李家庄李唐。”

  “原来是他!”对于李唐,马肃还是认识的,作为本州的新科举人,马肃接见过几次,而且也隐隐听说过他在医术上有些手段。

  “带人证李唐!”

  马肃不愧他糊涂的名声,就因为和人证认识,还没有审问过被告,他就要先审问证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本州的衙役办事效率太高,没过一下子,李唐就被带了上来。

  “生员李唐参见马邦君!”举人上堂不用下跪,李唐从容一揖,正色说道。

  对于“邦君”这个称呼,马肃是很满意的,因为这让他回忆起了自己也是一个十年寒窗苦熬出来的读书人,霎时间,他仿佛自己又年轻了好几岁。

  “李唐,我来问你,吴乞儿状告方腊因琐事伙同他人殴伤其父,抢掠他家中的财物可是实情?”

  李唐有些无语,略一沉思,便暗示着说道:“邦君何不传被告上堂来和原告与生员对质?一问可知!”

  “有理!”马肃终于发现还有被告还要盘问,喝了一声:“带被告!”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几名衙役带了一个人上来。

  这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黑面黝黑,目露凶光,正是被告方腊。

  “草民方腊,拜见大老爷!”方腊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和吴乞儿正好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方腊,本官来问你,吴乞儿状告你为琐事殴伤其父,致使其父至今卧床,还抢走了他家的耕牛,可有其事啊?”

  “大老爷,这事情是有的。不过却是原告的父亲吴铁牛踩踏草民家的菜地在先,草民是因为他破坏农桑,一时气愤才出手的。至于牵走他家的耕牛,只是作为我家菜地上损失的赔偿而已。”

  “嗯!”马肃沉思半晌,居然说出了一段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来:“有道理!农耕乃是国本,动摇不得,私自踩踏人家的菜园子,确实大不应该!原告,你有何话要说?”

  一众衙役皂隶文书听得这话,要么转身,要么掩嘴,俱都忍俊不禁。而吴乞儿毕竟是个小孩,听到这样“是非分明”的话,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大老爷,生员有话要说!”李唐只好主动出场。

  “你说!”

  李唐知道这时候和这个糊涂知州讲道理是不行的,且不说他能不能接受,就是一时接受了,说不定被方腊强词夺理地反驳一句,他又会冒出一个“有道理”来。

  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指大的瓷瓶来,递给方腊,道:“拿着!”方腊一脸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伸手接过。

  李唐小声地对方腊说道:“小心了,拿好了,摔坏了可要你赔的!”

  那方腊本是地方上的一霸,怎么受得了这激,他想也不想,一把将小瓷瓶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嘴里兀自挑衅道:“一个小小的破瓷瓶,满大街都是,撑死了就值一贯钱,大不了我赏赐你几贯钱便了!”

  李唐微微一笑,径直转向马肃道:“大老爷,您看见了,他亲手砸碎了生员喜爱的瓷瓶,我请求判他杖责一百,赔牛两头!”

  马肃这回倒还逻辑清楚,说道:“李唐,你这可就有些不讲道理了,人家只不过是打碎了你一只瓷瓶,你就要杖责人家一百下之多,还要赔偿两头牛,未免太过了吧?”

  李唐道:“着啊!大老爷,吴铁牛本是为了采药,一不小心踩到了他家的几颗菜,就遭致一顿毒打,并且还抢走了他家的一头耕牛,岂不是也太过了?”

  马肃终于恍然大悟,道:“说的是。”转向旁边坐着偷笑的师爷,问道:“按照《刑统》应该怎么判?”

  得到回答之后,马肃又是一拍惊堂木,道:“方腊,本官判你徒刑半年,杖责十八,归还吴家的耕牛,并赔偿医药费一百贯,你有何话说?”

  方腊听判,满不在乎地说道:“大老爷,不是草民不愿归还那头老牛,实在是那牛已经成了我们的盘中餐了。”

  马肃道:“既然如此,你重新去买一头牛赔给吴家不就是了,恁多废话!”

  这边李唐听了,不由喝道:“大老爷,请慢!”

  第6章很快会再见的

  马肃这时候早就被“复杂”的案情搅得满脑子糨糊,闻言不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李唐,你又有甚话要说?”

  李唐道:“大老爷断案公正,生员佩服!”

  马肃听得李唐是夸赞于他,不由大喜,看着他越发觉得顺眼了几分,正要大义凛然地说上几句“为主做主乃是本官份内之事”这样的场面话,却听李唐忽然又来了个“但是”!

  马肃一张笑脸顿时僵住,但是此时他偏又发作不得,只好听着李唐继续“但是”下去。;

  “但是,本案并没有完结,方腊私宰耕牛,按照大宋律令,是要处刑的!”

  “嗯!”马肃再次点头,暗道好险,若不是李生员提醒,今日差点就不能达致完美了。

  再次问了一下身边的师爷,马肃恨恨地向着差点让自己的光辉形象受损的方腊开炮:“方腊,你私宰耕牛,本官判你徒刑半年,杖责十八,两罪并罚,徒刑一年,杖责三十六,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啊?”

  方腊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没有,大老爷按律判刑,无懈可击。只是,大老爷难道不需要再考虑考虑?”看起来,对于堂上的堂堂知州,他的尊敬也很有限。

  马肃脸色一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威胁本州吗?本州偏不吃你这套,来呀,把他押入大牢!”

  方腊笑道:“不必劳烦差爷,大牢的路,草民熟络得很,我来带路,几位差大哥随我来!”说着,他便转身缓缓而去,走了几步,他忽又象是想起什么,回头朝着李唐微微一笑,这才又转身过去,再不停顿,大步流星地“领着”几名衙役出门而去。

  退堂之后,马肃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坐在重茵的竹椅上回味着今天所做的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沉浸在一种为民请命的自豪感之中。

  但就在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大人,陈通判求见!”

  “不见!”借着今天公堂上保持下来的余威,马肃第一次想也不想,拒绝了陈信愚的求见。直娘贼,不就仗着是当朝宰执曾子宣的女婿吗?有什么了不起。竟把我堂堂一个知州挤压成这样,如今偌大一个歙州府,出了这府衙三丈之地,还有谁知道还有一个知州在?

  “他说有要事要和大人商议!”

  “好吧,好吧,让他进来!”马肃虽然昏聩,参政议政的积极性却还是有的。

  陈信愚今年四十五岁,相貌堂堂,面目和善,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衣服若有若无的笑意。见到他走进来,马肃的脸色立即一正,道:“陈通判找本官何事啊?”

  陈信愚微微一笑,道:“听说堂尊方才升堂审问了一件案子——”

  李唐心下不由有些不悦,虽说通判对知州有监督之责,但自己审了一桩案子他那边立即就得知了,那还叫监督吗?简直成了监视。

  “子明(陈信愚字)啊,有话不妨直说,咱们一地为官,一起承受着朝廷和皇上的重托,本就该是推心置腹,齐心办差,不是吗?”马肃虽然在民事上公堂上是个糊涂蛋,但在官场上却绝不是弱者,为官之道倒是精熟得很。要不然,以他在民事上白痴的表现,也爬不到知州的高位。

  “既然堂尊这般说,那信愚就开门见山了。堂尊您正堂高坐,也许不知道这方腊的来历,他可不是一般人物——”

  “怎么?陈通判这是要为罪犯求情吗?”马肃好不容易当家作主一回,哪容得别人随意推翻他的定案。于是,陈信愚立马又从“子明”降格成“陈通判”。

  “那倒不是,只是——”陈信愚不由愕然,他难以理解平时说东就东,说西就西的马肃怎么今天竟然变得这般不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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