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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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羈-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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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拢鏍旇鲗m還未奉安入土,過什麼年?呵……十三弟別听九弟這兒胡掰,皇上還在前頭等著呢,咱們趕緊走吧。”胤打斷了胤,目光嚴厲的看著他先走,又讓胤祥走,還不忘禮數周全的和阿依朵一笑作揖道別而去。

“哎!他們走了,你還在看誰呢?”阿依朵看看眾人簇擁著他們兄弟三個的背影繞過中庭整座琉璃燒制的照壁,問。

胤的典雅溫煦的形象依舊,只是好象被冰凍住了,做得再圓滿,也無法掩飾那種與周圍像隔了一道高牆的疏離感。

“我在看八爺,你相信麼?因為我想起了先頭拢鏍數牧煎币约傲煎R終的那座淒冷宮禁,胤坐在黑暗中,母子彼此握緊的手。

為什麼會有一點點難過呢?良妃唯一的兒子,她生命中最後的驕傲與希望,結局竟然尚不如死在寂寞中的她,若芳魂有知,哀何如哉?

“你……你怎麼想起別人來了?你自己的事怎麼辦?”阿依朵更加大惑不解,跟著我進到內室,順手接過我遞給她的一杯熱茶。

“我?呵呵……你不是說,大不了隨你回到草原去嗎?天下之大,有什麼好擔心的?最糟不過,如胤所說,這個年怕是過不安生了……”

阿依朵把兩道濃眉幾乎皺到了一起,透明的褐色眼珠又流露出那種既疑惑,又大感興趣的神情,我只是低頭抿了一口玉泉水沏的醇香碧螺春,報她以一個無奈的笑。

因為我已經想起,本朝太後,還洠в挟斪阋荒辏谟赫甑南奶炀腿ナ懒耍崾缼缀跻恢抡J為,是被雍正皇帝“凌逼”十四弟而氣死的。

命咴缫褜懞昧藙”荆抑缓秒S著它,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擇日,胤的登基大典在莊穆的氣氛下低眨e行,然後除夕已至,進入新年,就該稱“雍正元年”了。

因為喪服未除,在宮內守臁耐豕F族們一個也洠鼙环呕丶遥幌笳餍缘脑诒:偷钯n宴,原本就因國喪而不能唱戲作樂,听說胤還趁機訓了一番話,這個除夕讓他們過得很是不滿,種種怨言時有可聞。但畢竟進入元年新氣象,雍正皇帝須得施恩以致新氣象,除了大赦天下之外,王公貴族也各有恩賞,八、十三兩位親王已經是洠У每少p了,特別是怡親王又堅持不受“鐵帽子”世襲罔替的殊榮,只好同諸“皇弟”一樣,可以給自己的兒子中晉一位“貝子”爵,連天天簦v得最厲害,不滿之言最多的“皇十弟”胤,也封了敦郡王。

除夕夜仍是阿依朵和我在一起,胤賜宴過後要去太後身邊承歡,我們就在後殿隨便吃了一頓年夜飯,我覺得宮內天天都是那些山珍海味,過年無非如此,阿依朵卻覺得這未免太冷清了,容珍在旁邊說了一句︰“歷朝歷代後宮里頭,只有皇上在的地方才不冷清,皇上這麼疼咱主子,拢鏍數臅r候,還洠f過哪位娘娘有這樣的福分呢!就這會兒,各位娘娘必定都在慈寧宮里,眼巴巴盼著見見皇上呢。”

燈下冷眼看了一遍,容珍臉色並無特別,閑話家常似的帶著討好的笑,若是十年前的我,多少會有些追根究底的舉動,但現在,那些刻意的心思在我看來可笑愚昧至極,更不用說,胤是何等樣手段的人?正因為如此,這幾天來雖有心事,但胤只字不提,我也並不擔心,我只相信,他是我哪怕墜入地獄也可以依賴的人。

正月初六,胤在養心殿召見來京叩郑Э滴蹊鲗m的蒙古王公,會見完畢,仍在保和殿賜宴。裕親王主管理藩院,也要參與接見,因策凌是阿依朵的娘家人,阿依朵被賜以在裕親王府上招待策凌的恩典,一整天都不見她的人影,把我悶壞了。

傍晚時分,阿依朵跑過來,連聲嚷著“餓了,弄點點心來吃”,她身後和養心殿的宮女太監們都別過臉去掩口偷笑。我連忙叫人傳晚膳來,一邊拉著她坐下來︰“怎麼就餓得這樣子?今天忙些什麼了?”

“別提了,皇上召見簡直是折騰人,規矩一大堆,話也不說清楚,我見了策凌吧,也不能好好講話,到處都是人盯著,胤祥在那也是……哎!總之……”

先送了幾樣糕點過來,阿依朵就忘了自己在說什麼,夾了一塊塞進嘴里。

“哦……那策凌見皇上到底怎樣啊?皇上有洠в谐庳熕俊

“他啊,洠拢鬟厓毫_布藏單津現在也不老實,想學阿拉布坦呢,指不定朝廷又要打仗了,皇上的意思,正好讓他做前鋒,將功抵過。再說,當年你和我那個傻弟弟的事兒,他怎麼也算最初幫過忙的吧……”

養心殿有自己的小廚房,因為皇上住在後殿,要什麼一向都效率極高,不一會就送了熱騰騰的鹿尾攢火鍋和小鍋炒的精致熱菜來。看著阿依朵大快朵頤,我卻想到,西邊戰事又起,卻萬萬不能再讓胤帶兵了,諾大的攤子和權力不得不交給年羹堯,其中的矛盾必定激化,善後都難……真替胤累心。

又想到胤祥最近幾乎洠в性卺岬盥哆^面了,我猜,他突然不再天天來看我,一定是關于我和胤的流言突起,他怕再生事端給人捏造,有意避嫌的。這紫禁城里,人心就是天涯,想起草原上天不拘地不束的爽朗,不由黯然。

“皇上說只要策凌帶上咱們草原鐵騎打前鋒,成袞札布初長大後就可以世襲喀爾喀蒙古的大札薩克,這麼好的事兒,當然願意了。對了,我走的時候李德全找我說,皇上晚上要召你去前殿,叫你等著。”

前殿現在是皇帝和重臣議事之處,我怎麼去得?疑惑者,阿依朵也不和我說話了,風卷殘雲,吃得太飽,要泡上一杯濃濃的普洱茶消食才行,我正和她喝茶,李德全已經找過來,果然說皇上傳我去前殿侍侯筆墨。

“嘖嘖……果真是一時也離不得,叫我一個外人看著都不好意思,才幾個時辰洠б娔模磕闳グ桑乙苍摶厝チ耍呀昱茣r分,宮門要下鑰了。”阿依朵臨走也不忘嘲笑我一番,看著阿依朵出後殿角門上了軟轎,我才隨李德全往前殿去。

養心殿前後殿成“工”字形,繞過那座我時常看,卻從洠г竭^一步的大琉璃九龍照壁,就是前殿了。前殿比後殿闊、深很多,李德全一路走一路小聲和我說,皇上在枺w議事,讓我在?子後面先等著。我也來不及看四周布置,就進到一片帷幕後面,燈光從前面映進來,安靜得能听到殿頂琉璃瓦上積雪被室內熱氣所化的“  ”聲,李德全示意我等在這里,就從另一邊繞了出去,只听他小聲叫了一聲︰“皇上。”

“唔。寫好了?”

“喳!皇上請看。”張廷玉的聲音。

紙張翻動的索索聲。

“好,用印吧,取消本屆選秀女,朕已經吩咐過十三弟先知會禮部了,明兒把這個明發就算完了。開恩科的旨要盡快發到各省,本朝第一次掄才大典要給朕考出一批可用之才來。還有一件,衡臣,上次八弟、十三弟,還有舅舅一起議過的,廢除賤籍的事兒,意思怎麼樣?現在一起寫旨來看吧。”

“喳!回皇上,上次兩位理政王大臣、隆中堂和臣都以為,觀其來歷,度其當世之施行,廢除賤籍是有益民生的,只是,自從前明至今,實行已有三百年,影響深遠,一時也效用不大,目前皇上登基之初,各方事務繁忙,稍顯偅伲部刹槐丶庇诓俎k。”

“正因為短日內難有效用,更要早辦,樂戶等‘賤民’脫離賤籍三代不能讀書為官,越早辦了,越早讓他們脫離苦海,他們能安定于一地耕織為生,不操賤業,民間也少了許多亂源;考其來歷,讓民間都知道賤民樂戶是前明忠良之後,讓那些至今還在嚷著‘反清復明’的迂腐書生也看看清楚……幾層意思朕都反復說過了的,你現在就寫來看。”

“喳!皇上行此德政,是天下萬民之福。”張廷玉不再說話,安靜過了一陣子,拿起寫好的枺鹘o皇帝看,又商量了幾句措辭,胤嘆了一口氣說︰“好,這幾件明兒個就明發天下,你也乏了,喝了這碗參湯,你跪安吧。”

“呃……皇上……”

“衡臣還有什麼話?盡管說就是。”

“喳!皇上繼承大寶以來,雷厲風行克除弊政,處理了一批結黨營私的官員,現正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審理,今天上午,刑部滿漢兩位尚書先後來見臣,說……”

“說什麼?嗯?”胤的聲音明顯不悅起來。

“他們是想討個皇上的意思,好勘讞定罪,特別是,其中數名京官兒早已抄家,家人數千也已流放往黑龍江為奴,只有本人押解在大牢,尚未定罪。”

“你怎麼說?”

“回皇上,臣當時就駁斥了他們,‘咱們大清洠в写笄迓牲N?什麼罪名該施何等刑罰,你們依律施刑都不會,怎麼當這個官兒的?’”

“你駁的對,但那只是睿袘兄狻k薜腔蹙痛罅κ帐傲艘慌賳T,其中還不乏京里的大員,流言自然是有的,他們以為朕是報私怨,打擊異己?你要他們把意思捋清了,朕身為天子,但凡與大清江山百姓為害的,朕都要處理!拢鏍斶在的時候,就深惡結黨之風,早年索額圖明珠二人黨爭,險些釀成國家大難,朕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在我大清眾臣之中!”

杯盞踫撞的聲音,胤似乎喝了一口茶,氣平了些,冷笑一聲接著說︰“這些人里,不乏朕那些兄弟們的門人心腹,這些官員以為朕下不了手,下不得手?哼……抄家抄的是他們挪用國庫、收受賄賂,以為這樣兒就能不死?該殺的,朕一個也不會饒!”

“是!臣以為,把杜絕黨爭的睿恳矊懗擅靼l,登邸報昭告天下,已絕來人僥幸之心,以明皇上告眨圩o之意。”

“嗯,就照這個意思,你明兒個寫好了拿來看,要讓他們明白,今後若有再犯者,休怪朕……不教而誅!”

這最後四個字說得又陰又冷,張廷玉回答得也分外響亮,“喳”的一聲大得估計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張廷玉匆匆走了,今生第一次听到這麼正式的議政,就是這麼大的睿浚疫愣在原地屏息凝思。

“凌兒在麼?”

“啊?……在!”我連忙繞出去,從李德全垂手侍立的紅漆包鎦金萬福鏤花門進養心殿枺w,胤盤腿坐在南面炕上,一手拄額,一手還握著在出神。他旁邊,枺w南窗一溜兒瓖的整塊玻璃,掛了鵝黃色紗簾,又因為國喪期間禁用喜色,把紗簾都卷起來,換成簡單的白布聊充窗簾,映著幾處輝煌的燈火,他的臉上仍有陰影,眼中掛著冷冷的倦意。

心中酸熱,只覺有滿腹的話不知如何出口,但這陌生的書房還殘留著嚴肅凝重的氣氛,先規規矩矩跪下磕頭喚一聲︰“皇上……”

“呵呵……心里老是惦記著的事兒,總算辦了,你想說什麼朕都知道,朕說了,這是為了大清江山,你只要過來,好好陪著朕就夠了。”胤下炕一把拉起我,摟著我仍坐回炕上,“今後來時別簦撘幘亓耍愫碗蕹ο鄬Γ沁@麼早也跪晚也跪的,朕可受不了!”

“今後?”

“是啊,今後朕在前殿時,你就過來伺候筆墨,朕見人時,你就回避到後面就是。朕知道你剛入宮不習慣,老是拉著裕親王福晉不放,裕親王府諾大的家業,裕親王福晉不用操心?再者,宮里頭有些閑雜人等,朕一時還騰不出手來整治,把你一個人留著,朕還真不放心。”

前面的話,听得心里暖暖的,後面的更要緊︰養心殿毗鄰乾清宮,上書房也設在這里,是天子居所、國家大政所出的機要地帶,特別是胤繼位以來,連京城都戒嚴了近一個月,這里更是氣象森嚴,關防特緊,怎麼還會不放心?可想而知,這“閑雜人等”是出于宮內,那天胤的不速來訪肯定是一遭,還有看上去頗有城府的容珍之流宮人太監,不知道是否也有什麼蹊蹺……

想起他的“皇九弟”“皇十四弟”,種種前因後果又蒼蠅似的在腦中嗡嗡亂轉,這些叫人最煩心的瑣事,越是描不清楚越是有殺傷力……

想著,忽然退出他雙手環成的圈,重又跪下道︰“皇上,在西寧時,十四貝子確實對臣妾照顧有加,特別是臣妾腳上的傷,十四貝子換藥包扎十分經心,臣妾對十四貝子感激萬分。只是,十四貝子和臣妾清清白白,此心,此心……”清朝女子為貞節表白,不是常常要發誓,甚至用死來證明嗎?原本就是一時之氣,說著更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表達下去。

胤伸手拉起我,他的指尖冰涼,手掌溫暖。

“凌兒,你這傻丫頭,朕問過你嗎?朕還不知道你?起來吧……”

“可是皇上,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哈哈……”他干脆笑了,“好了,凌兒,人為之言,苟亦無信?外面還傳言我是弒父篡位呢,難道也信得?”

第一次听他自己說起這個叫人心驚的傳言,態度卻如此輕松,抬頭看他,他正微微眯著眼楮注視我。

“你就不必說了,老十四是什麼性子,我也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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