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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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羈-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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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酥姡灿幸粌砂衮T兵在其間,這才知道夜里看不分明,其實他們人數眾多。

我讓多吉把我放下來,自己在湖邊掬了一捧水洗臉,霞光映在湖面上,湖面又倒映了盡染橙黃、朱紅的胡楊林,真如人間仙境。我看了一陣,卻見四周不少士兵都向這邊張望,近處一個士兵見我看他,舉著手中正在擦拭的鋼刀出了神,我深覺不妥,連忙低頭掩了臉。

那青年將領走到我面,也坐下來,笑道︰“姑娘可擾了軍心了,是我治軍不力,不過這些人哪見過姑娘這等人品?還請姑娘莫要同他們一般見識。”說著又拿起我的兩個足踝都試了試,低聲說︰“這可麻煩了,姑娘先忍著些疼。”

一陣刮骨剜心般的疼痛突如其來,我險些洠б谱约旱纳囝^,卻見青年將領自己倒滿頭大汗,頗有些愧疚之色︰“姑娘,你的腳不光是脫臼了,還有些筋骨損傷,一時怕是難好,我這就命人搭起帳篷來,還請姑娘委屈順便,恐怕得給我親眼看看,先用些跌打藥才行。”

我見這個和我年齡差不多大的武將臉紅冒汗,倒有些想笑,但轉念一想,左腳踝上戴著那把小金鎖,怎能讓他看見?于是脫口而出︰“這可不行!”

他更臉紅了︰“姑娘,在下並非有輕薄之意,只是這傷不輕,若不盡快醫治,恐怕落下病根。”

“呵……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確有為難之處……”這下,我也有些冒汗了,我可不想留下殘疾。

“姑娘能否告知身份?末將也可派人將姑娘送至妥當之處,不知姑娘家在何處?”

“我……我家自然在京城……”我從懷中掏出唯一一個隨時貼身收藏的物件——胤給我的臥龍香囊。

清晨的陽光中,那精致的明黃色簡直耀眼奪目,上面不多不少細細繡了九條張牙舞爪的龍,這將軍和他身後幾個人的臉色立刻變了。

青年將領轉為跪姿,雙手接過香囊,捧在手中端詳了片刻,又雙手捧還給我,突然單膝向我行禮道︰“末將該死!不知主子如何稱呼?”

“哎,別、別……”我洠氲竭@小枺鞯耐@麼大,嚇得連忙阻止他,反又擔心自己闖禍了,“這個……我現在不能說,確有為難……”

“那末將立刻上報朝廷及大將軍王,護送您回京。”

“那更不行了!”我一把按住他,“你先听我說。現在你能不能誰也不要報告?”

他抬頭不解的看看我︰“那末將就是死罪!”

我心中叫苦不迭,想了想,示意他單獨和我說話。

“將軍,請教尊諱?”

“不敢,末將車騎校尉岳鐘麒。”

“岳鐘麒……久聞將軍大名了,我以前听年羹堯說過,你是岳武穆公的直系孫,很是驍勇善戰、智蛛p全啊。”

听我這麼說,他越發局促,拜首道︰“正是,小子不敢辱洠茸妫甏笕酥囐潯!

我見他不怎麼會說話,倒也好笑,于是又問他︰“岳將軍現在是哪位阿哥爺門下?”

他眼中精光一閃,神色越發審慎︰“末將洠莻福分,只知道皇上說什麼,末將做什麼罷了。”

“哦……眼下,你是歸十四爺眨埽俊

“是!大將軍王現在全權眨热反筌娂凹Z草。”

這麼看來,我是不能指望他悄悄送我到胤那里了,于是不死心的又問道︰“將軍也知道,眼下情勢非常,能否讓我仍舊獨自離開呢?”

“求主子愛惜千金之體,也饒末將一個死罪!”

他完全不松口,我頹然。思前想後一陣,自從策凌這件事後,我覺得任何人事都有互相制肘的利益可以轉圜,現在他要報告的一是朝廷,二是十四阿哥,是不能避免的了,能不能在十四阿哥那里轉圜一下呢?想到我們不多的幾次見面,又想到現在他們各自的立場和利益關系,直想得頭痛。

“主子還有什麼為難之處?”

“岳將軍切莫再叫什麼主子主子的了,我現在就是個破落戶兒,可不羞死我了?這樣吧?你能不能先幫我傳一封密信給十四阿哥?這信就由你來寫,就說說見著我的情由,然後說,我求你、也求他,暫時先不要聲張,更不要報告什麼朝廷,待我見面和他細說,由十四阿哥裁奪,如何?”

經過我又是央求又是恐嚇說“茲事體大”,他終于答應了,還當面寫了信,命兩個貼身小校用六百里加急文書傳到“撫遠大將軍王親閱”,還蓋了個“密”的封印。

因為我們的所在離西寧不算很遠,又是六百里加急軍報,大將軍王的回信兒第四天夜里就送到了。如我所料,他命令岳將軍不要聲張,並約束部下不得泄露只言片語,立刻加快速度,帶著征眨谋R和我妥善趕往西寧,並且在直接見他之前不許見任何人。因為我不讓人給我看腳踝的傷,我又實在不能騎馬,連乘車的顛簸都無法忍受,岳將軍不知從哪弄了抬小轎讓四個士兵抬著我走,多吉又亦步亦趨的跟在我轎邊時時盯著,見有不妥就吼上一聲,吼得抬轎的士兵臉都黃了,我倒十分過意不去的。

穿過蒙古絢爛的胡楊林,甘肅的漫漫戈壁,我又一次被命邿o情的發落,忐忑不安的隨大軍向青海西寧而去。

  胤

一路上戈壁茫茫不見城市,偶而能見到綠洲,卻是生機勃勃景色怡人,但景色如何變幻,

心上眼前總是浮現出星空下、胤祥去時那雙眼楮。夜里,腳上傷痛折騰得我輾轉不安,在昏然

夢境中,除了常出現的胤,胤祥的身影也開始來來回回。

但我知道拒絕那只手是對的,我的腳傷絕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騎上他們任何一個人的馬,胤祥萬一泄露身份,他怎麼會不在京城自己府中被圈禁,其中牽涉關系之大,豈止胤會被連累,朝局簡直又要天翻地覆;而我,小小一個女子而已,在那情急之中,和胤祥相比孰輕孰重,無論出于對胤的政治利益影響,還是出于……感情,我相信,保護胤祥都更重要得多。

性音、孫守一、阿都泰,我默數著,他們去保護胤祥了,我很欣慰。在那樣的亂軍中,在我和胤祥兩個人只能顧到一個時,性音洠в凶鲥e。而阿都泰和武世彪,由于胤洠в懈嬖V他們任何關于我的情況,他們只是深知胤祥的關系之大,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有什麼利益關礙,卻還是留下了武世彪,我還耄Ъs記得武世彪在四周奮力廝殺的身影,他後來怎樣了?若因為我而與他們失散,不知現在如何?

見景色日漸荒蕪,不由得浩嘆前路茫茫︰胤祥會不會還在四處找尋我而耽铡嘶鼐狂R車中我一直不離身抱著的琴,要是就這麼丟了,如何向鄔先生交代?胤祥回京換回替身能否安排妥帖?我這一去如何能盡可能的不拖累胤?思前想後,腳上的疼痛倒也就這麼忍受過去了。直到轎子直抬進營地轅門,才知道,我們不是要去西寧城,因為大將軍王不在西寧。听說他剛到青海,還未進駐西寧,就帶著隨自己從京城過去的大軍往前方勘察戰場去了,此時正在西寧前方三十里的一個小地方扎營,就是我們現在所在了。

在轅門崗哨前,岳將軍所帶的軍隊就全數呈報,被人帶領各自編隊扎營去,最後只剩下他貼身的幾個親隨軍官。我留心听了他們的號令安排,軍士之間一句多話也無,軍隊、懀C的交割又十分肅整嚴謹。岳將軍親自將我的小轎送進帳篷,扶我出來的,是兩個被多吉嚇得抖抖索索的藏族女奴。帳篷中布置十分精致,進帳有一架六扇紅木瓖金八仙座屏隔開帳門,屏風後書桌、軟榻無一不是京城風格,腳下又鋪著厚厚的羊毛波斯地毯。岳將軍也不敢多停留的樣子,只說,這正是大將軍王所住的帳篷,前面就是議事的中軍大帳,大將軍王現在還在外面查勘地形,回來就會來見我,說完行個禮就走了。大概事先也有過胤的認可,多吉居然被允許進帳,他剛才想必也眼見了大軍的陣勢,只乖乖的坐在地毯上守著我。

因為這是胤寢帳,我覺得坐到他人睡榻之上十分不妥,便側身坐到書桌前的大椅子上。洠У纫粫惶R蹄聲轟然,不知有多少騎兵回營,又有許多將士互相通報之聲,我正側耳細听時,已經有人在帳門說話︰“你們先去吧,晚飯後都來中軍帳議事。”

話音剛落,一個人快步繞過屏風,身上鎧甲摩擦金屬聲錚錚不絕,胤已經站在我面前。我愕然望著他,因為眼前這個人,皮膚微黑,上唇留起整齊的小胡子,手中托著看樣子剛取下來的沉重頭盔,一身戎裝,腰間佩劍未除。他和我心中那個站在精致庭院中,折扇輕搖,皮膚白皙的年輕十四阿哥形象相差未免太遠了。

他也同樣愕然的看著我,神色從驚異變成驚喜,突然大笑幾聲,上前扶著我肩膀搖了搖︰“凌兒!怎麼是你?!”

“大將軍王,請恕凌兒不便行禮……”

“坐著坐著,行什麼禮?”胤一把按住我,一邊催促一個士兵給他解開渾身鎧甲。

“那兩個,是為著你要來,剛從西寧找的。”他指著兩個藏族女奴說,又笑道︰“哈哈……你再也想不到,岳鐘麒以為你是誰?不過,誰能想到呢?”說著踢掉大靴子,示意小兵和女奴都出去,閑適的活動了一下脖子,正要接著往下說,又不由得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龐然大物多吉。

“他不妨事的。”我一邊說,一邊還是讓多吉去帳外守著。

見多吉使勁佝僂著身子鑽出大帳,又轟然堵坐在帳門,胤笑了笑,走近了些,仔細打量我一陣,說道︰“凌兒,我還記得當年在良妃娘娘宮中最後見你的樣子,你每次出現,怎麼都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讓人再也想不到的。真不知道這些年四哥把你藏在哪兒,清瘦了些,越發出落得超逸了,倒像是從什麼仙山修煉了來的。”

剛才對他陡然而生的陌生感讓我有些尷尬︰“十四爺何必如此取笑?我就是個落難的丫頭罷了,現在這蓬頭垢面的樣子,不象修煉了,倒像乞討來的。”

“哈哈……果然還是凌兒!乞討來的丫頭身上帶著御制的香囊?你可知道?岳鐘麒見你身上帶著那樣物事,還以為你是我們嫁到草原來的皇姐姐,和碩恪靖公主呢!”

和碩恪靖公主是近些年嫁到草原的公主中,至今尚在人世的兩位公主之一,怪不得岳鐘麒後來對我的態度那樣異常恭謹,又十分盡力替我掩飾,我頓時覺得自己是在招搖撞騙,更加無地自容。

“凌兒,可否把那香囊借我一看?”

我從懷中取出還帶著體溫的香囊,胤收斂笑意,從書桌上一個匣子里取出另外一個同樣的香囊,都拿在手中細細看了一回,果然是絲毫不差,材伲⒆龉ぁ⑦有上面如此精細繁復的九條龍,完全無法分辨。

“四哥……”胤似乎感嘆無端,“四哥這個人……”

他搖搖頭,把香囊還給我︰“這里頭可是四哥的心哪!你仍收好它,不會有任何人再提起此事,你也不要再把它拿出來了。”說著,自己也收好了另一個香囊,回頭又問道︰“你為何不讓人瞧你的傷?凌兒怎麼也這般扭捏小氣了?耽铡诉@麼久,若是不好了,叫我在四哥那里如何吃罪得起?”

說著,他不由分說蹲下來,拿起我兩只腳踝隔著厚厚的靴子上下捏了捏。

兩腳早已模У美细撸夷芨杏X到以前松松繞在左足踝的金鎖鏈子勒得左腳血流不暢,痛得幾近麻木。我猜,胤也捏到那個硌手的鏈子,畢竟,上面那顆鑽石體型實在不小,若不是這幾天我自己加意保護,恐怕模饋淼钠つw都已被它磨破了。

“這可不好了……”胤略有些吃驚︰“洠一年半載的如何能了?指不定還會落下病根。”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得馬上看看!你若覺得讓別人瞧不妥,我看不了的再向大夫請教,少不得回去再向四哥請罪了,但耽擱了可不是簦е娴摹!

見我神色仍然十分猶豫,他又安慰我︰“你放心,習武練兵的人,這些跌打筋骨損傷誰洠в羞^幾遭兒?自己都是大夫了!我八歲上頭騎馬跌了腿,比你這還傷得重呢!現在不也好好的?有上好的藥材,接好了敷上一段時間就不妨事了,這樣的傷常見,不難治,但是也耽铡坏谩

這個大將軍王絲毫洠в屑茏樱蚁胝f的話反而更加囁嚅難以出口,見他已經在招呼人拿熱水來,我鼓足勇氣收回腳,小聲問︰“十四爺能否直接把我送回京城?……其他這些小事,凌兒怎敢勞動大將軍王?”

“哦?”我聲音雖小,胤卻敏銳的回轉頭來,皺眉不悅︰“你還在為難什麼?!就這麼把你抬回京城,這雙腿可就廢了。”

明知道現在洠в袆e的辦法,我仍然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不讓人看到那把小金鎖,心中耄щ'有種感覺︰就算我這個人丟了都洠шP系,但那把小金鎖,是胤最私心的承諾,是他那樣一個冰山玄鐵做外表的人內心最深處的柔軟缺口,怎麼能讓別人發現?特別還是同為政敵的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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