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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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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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经略衙门,已成为今日努尔哈赤大汗的行宫。皇太极在纵马驰向行宫途中,恰与代善相遇。他礼节性地勒马打个招呼:“兄王这是去往何处?”

“这个,”代善支吾一下,“父汗有个差遣,我即刻转回。”

皇太极不便多问,自去拜见努尔哈赤去了。

代善对皇太极始终存有戒心,凡事总要与其相背而行。他刚刚面见努尔哈赤时,提到张铨之事,他并未说明皇太极在插手处理,而是有意隐瞒真情,只称敌之巡按御使张铨被生擒,要不要带来父汗处置。努尔哈赤获悉大明这样的高官落网,自是喜出望外,即命代善立刻将张铨押来行宫。代善请得这一旨意,就等于将皇太极的主张否定。他恐皇太极知晓后再从中阻挠,故而不露口风。

代善带从人闯入张铨的大堂,见张铨正在文案上,铺展宣纸用毛笔在写什么,也不用好眼珠瞅他,原本就有气的他越发气恼,将对皇太极的怨气,一股脑儿发泄到张铨身上:“姓张的,你好雅兴啊,倒还有闲心练字。你别在这充主人了,跟我走一趟吧!”

张铨颇觉意外,他将书案上写的字幅叠好收起。心中说,怎么,代善一反皇太极那礼贤下士的态度,竟然这样嘴冷。他原本就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了,而今也就更加不客气了:“这里是我的巡按府,岂容你指手画脚,与我请出去!”

“哈哈!”代善不由得连声冷笑,“你当你是谁呀?你不是大明朝的三品大员了,你如今是我后金国的战俘,别以为皇太极宠着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想怎样?”张铨是挑衅的口吻。

“我要你即刻去见汗王。”

“我没有兴趣!”张铨态度死硬。

代善早已气不可遏,命令随从上前:“押他走!”

张铨臂力大得惊人,三四名武士生拉硬拽仍是不能让他就范。

代善发怒了:“不信就治不了你!”他上去一脚将张铨踹倒,张铨没想到代善会下此狠手,摔了个结实,左脸也抢破了,额头血迹斑斑。

当张铨狼狈的样子出现在努尔哈赤面前时,正为张铨谋设官职而苦心劝说父汗的皇太极大吃一惊:“这,张大人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张铨哈哈哈连声嘲笑:“我总算领教了女真人的野蛮与无知,这就是你后金大贝勒的杰作!”他用手一指左面颊。

努尔哈赤向代善投去了不满的一瞥。

代善意欲扇起努尔哈赤的敌意:“父汗,张铨狂傲已极,非但辱骂我后金国,对您也口出不逊,儿臣实难容忍。不信您看,他见了您竟然昂首而立,败军之俘,还不跪拜。”

努尔哈赤也表现出不满:“张铨,你若是率众投诚尚可另眼相待,尔乃兵败被俘,理应跪见我这汗王。”

张铨鼻子发出冷笑:“我堂堂天朝三品大臣,你努尔哈赤是吾皇封的建州卫,充其量不过是五品官,倒是你应该跪拜本官呢!”

“你,你太放肆了!”努尔哈赤也动了火气,“来呀,按他跪在当殿。”

无论皇太极怎样说情,无论张铨如何抗拒,张铨还是被硬按在地。只是他决不老实,四个武士用尽全力,他还在挣扎不休。

努尔哈赤已无兴趣与耐心:“这般死硬,没耐烦再与他纠缠,推出去斩首。”皇太极跪倒求情:“父汗,这样耿直忠臣,若为我朝所用,定是后金柱石,万望宽恕。”

“王儿,非是为父不允,他若肯降,就免一死。”努尔哈赤对皇太极还是格外宽容。

皇太极转对张铨说:“张大人,依尊驾之才干,定可在后金大展鸿图,昔年宋帝徽、钦,为我先祖所擒,尚且跪拜,大人便屈身有何不可?生命不再啊,还望三思。”

张铨为皇太极的赤情所感动,也就倾述了肺腑之言:“四贝勒的关爱,张某感铭五内,徽、钦二帝,怕死贪生,被囚五国城,为万世所不耻。实不相瞒,我若苟活,全家皆难保活命。我意已决,万勿再劝。这是诀别词,还请转交拙荆。”他取出在府中写好的字幅。

皇太极接过,从头看来,却是五言诗一首:

中华有古训,

忠义重千钧。

荣华如粪土,

富贵若浮云。

砍头何所惧,

杀身以成仁。

生为大明臣,

死为汉人魂。

皇太极已知其志不可夺,禁不住泪湿双眶,拱手而拜曰:“如此,我不再勉强了,愿张大人走好。”

在皇太极的关照下,张铨被后金武士以绳索勒死,得以保留全尸。

大明朝的辽阳保卫战,以张铨壮烈的死难而告结束。

第三部分 熊廷弼经辽第52节 巧计下广宁(1)

莹莹瑞雪从云空缓缓飘落,大地披上素白的银装。后金新都辽阳装点得粉雕玉琢,在祥和宁静中开始了新的一天。刚刚度过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过年的喜庆气氛还在街巷里回旋。家家户户门楣上的春联,屋檐下的红灯,还都簇新醒目,零星的鞭炮声还时而响在耳边。早起漫步在街头的皇太极,目睹这和平的情景,心头既感自豪却又涌起了几分失落。是啊,经过多年厮杀苦战,后金的事业终于有了长足发展,都城也从那村屯般小小的赫图阿拉,迁到了这赫赫名城辽阳。楚馆秦楼灯红酒绿,这歌舞繁华都是赫图阿拉所不曾有的。但是这里也没了赫图阿拉那古朴的温馨,那初创事业的激情。还有便是说不出的惆怅,离自己心上人范文娟愈来愈远了,他觉得这不只是路途上的距离,更重要的是心灵上的距离。他在扪心自问,难道为了后金一统天下的大业,就必须割舍自己与范文娟这份真挚的爱吗?

范文程不知何时,已悄悄跟随在皇太极身后。他与皇太极早已超过了一般的主人与下属的关系,友谊与信赖是他二人关系的基石。范文程对皇太极的了解,就像熟悉自己一样:“四贝勒,莫不是又在为舍妹而伤感?”

皇太极已不加避讳:“先生,实不相瞒,我时常感到对不住令妹,总是在心中暗暗自责。”

“四贝勒大不必如此,”范文程娓娓劝道,“男女之情也是缘分使然,非人意愿所能左右。再者说,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以贝勒爷之文韬武略,理当为后金国建功立业创不世奇勋。四贝勒,千万莫忘令堂临终前的殷殷叮嘱啊!”

这最后一句,恰似重锤敲在皇太极心头。母亲的遗愿,又在耳边响起,自己还当向汗王宝座挺进哪!他满含感激之情回望范文程:“多谢先生及时警示,还请指点下步迷津。”

“四贝勒,尽管汗王对军事行动为保不露风声一直秘而不宣,但我已料定不日即将攻取广宁。战功向来是问鼎皇位的基石,昔年秦王李世民,即是战功赫赫,方得握有重兵而得登大宝的。在广宁之战中,贝勒爷还当继续冲杀在前,以在军民中、在汗王心目中建树高大的形象。”

“先生所言,正合我意。”皇太极任凭雪花飘落面颊,仰望太虚,内心发出宏愿,为了安慰母亲的在天之灵,自己也要继承汗位入主中原。

果然不出范文程所料,后金天命七年(公元1622年)正月十八日,努尔哈赤在新都辽阳誓师出兵,向大明王朝在辽海地区的最后一个重要堡垒广宁,发起了强大攻势。辽阳失守,使新登皇位的明熹宗受到极大震动。一时间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大家七嘴八舌莫衷一是,都不知如何挽救败局。议来议去,逐渐认识到还是前经略大臣熊廷弼治军有方拒匪有道,在熊任职一年期间,后金未能向前挺进一步,看来还得请熊廷弼出山收拾残局挽狂澜于既倒。于是,明熹宗为熊廷弼彻底平反官复原职,亲自在太和殿召见。要他不忘皇祖昔年重用的厚恩,不记前嫌,看在君臣大义的分上,临危受命,安边攘贼。

熊廷弼被解职赋闲后,一直关注着辽东战事,常为明将的失策无能而感伤,也为自己不能施展抱负而叹息。如今朝廷重新起用,说明自己的战略思想已得到朝野共识,自己正可再展宏图。他在御前发誓,要用三至五年时间收复失地,八至十年时间,彻底打败努尔哈赤。熊廷弼踌躇满志地前往关外上任,然而他过于乐观地估计了形势,前方的道路依然满是坎坷荆棘。

按照大明兵部的安排,熊廷弼的经略衙门设在山海关,这对他来说明里是个关照,因为他可以不必去第一线战场,可以少却诸多风险。但内中缘由是,辽东巡抚王化贞意在独揽兵权,想让熊廷弼只是挂名经略。而熊廷弼既已临危受命,即欲有所作为。他怎甘在山海关做太平官,他只住了一晚歇马,即星夜奔赴广宁。对他的到来,王化贞自是不喜,而二人在用兵方略上也大相径庭,这就为大明广宁兵败埋下了种子。

熊廷弼的主张是,在广宁集中马步大军,用以制慑后金主力,而在天津、登莱分置水军,等待时机进入后金南卫地区,山海关留置援军相机出击,称为“三方布置策”。王化贞则与之相反,他意部署诸将沿三岔河设营,依靠当地汉人中的反后金势力,依靠西北蒙古人的支持,依靠降将李永芳为内应,称之为“三依靠方略”。熊廷弼据理反对王化贞的意见,他指出,大军不宜分散到沿河各堡,这样分兵即是自弱,要重蹈沈阳之战为后金各个击破之覆辙。而李永芳深受努尔哈赤重用,眼下后金又节节胜利,断无复归之理。他提出必须征调到二十万大军后,再寻时机开战,目前只宜采取守势,即先保广宁以西不再失守,明军不再退缩。

王化贞对熊廷弼的战略根本就不买账,他言道现下兵部已从宣化、大同、延安、宁夏、甘肃、保定诸镇,调来八万人马,加上广宁原有驻军,兵力已达十三万人,不当再给朝廷增加压力。且已发两百万两白银与西北蒙古诸部,若有战事,必会来援。户部所筹二十四万两饷银已于日前运抵广宁,刑部尚书建议购置的佛朗哥红衣大炮亦在演练中。我们不能畏敌如虎,应主动出击,尽快将努匪剿除,以上报皇恩,下安黎民。

经略与巡抚意见不一,二人便分别将其上报朝廷。当时的朝政为阉党魏忠贤一伙把持,兵部也在他们的控制之下。这些人急欲借边关捷报巩固地位,未免急功近利,而王化贞又是他们同党,自然要排斥熊廷弼的主张。这一来,熊廷弼便又重陷上次的窘迫境地,广宁十三万大军,他名为经略,实则不能调动一兵一卒,是个光杆元帅。而王化贞则依仗朝中有人,越发趾高气扬,在派人与李永芳接触后,李永芳答应待八月十五前后,取努尔哈赤人头来献。其实这是李永芳受命麻痹明军,王化贞却信以为真,声称仲秋之夜可高枕无忧而听佳音。就在明军这种失策与无备的情况下,努尔哈赤举倾国之兵发起了进攻。

正月十八上午十时,熊廷弼接到前方军情急报,立即派人召王化贞议事。然而传令的小校一脸无奈回来禀报说:“大帅,王大人犹在沉睡,手下不给通禀,如之奈何?”

熊廷弼气得亲自去了巡抚衙门,连闯三门,直至王化贞卧室窗外,大声叱唤道:“王大人,后金军已打到门前,莫非要在梦中被俘不成?”

王化贞勉强出来相见,满脸的不高兴:“熊大人官高位尊,却这般有失体统,就不怕下人耻笑吗?”

“王大人,火烧眉毛了,还在高卧隆中,不觉得失职吗?”

“好了,说吧,你想怎样?”

“后金大军已至牛庄,西平堡、镇武堡,我军首当其冲,二堡若失,则广宁门户洞开。因之二堡必保,你我均为统帅,自当同上前线,以鼓舞士气。”熊廷弼不容王化贞置疑地问,“王大人选何处驾临?”

王化贞仍不相信:“后金军真有这样大的胆量,努尔哈赤亲自前来送死,怕是所传不实吧?”

“千真万确,军情岂能有讹。”

“就算后金真有兵来,”王化贞还是坚持己见,“依本巡按看来,努酋不过虚张声势,未必敢真的进攻。”

“王大人,如今不是争论的时候,敌大军已到鼻子底下。”按常规熊廷弼还是有权向王化贞发号施令的,“你究竟有无胆量去前线御敌,两处要隘你去镇守哪一处?”

“身为朝廷大员,世受皇恩,有此千载难逢的报效机会,本巡按自然要去战场与努酋见个上下。”王化贞明白不上前线说不过去,但他更明白西平堡还在前沿:“熊大人既然要我挑选,我就在镇武堡督战。”

熊廷弼岂能不知这是王化贞耍滑,但军情紧急,他无心与之计较:“就依王大人所说,你我立即出发,赶赴防地。我料西平堡必遭敌猛攻,若危急时,见我令旗,还请王大人火速出兵配合。”

“这是自然,何消叮嘱。”王化贞还是坚持他的观点,“努酋或许不敢轻进,熊大人届时可亲自出面诱敌深入,待后金军深入我腹地后,我两堡精兵齐出,必能聚而歼之。”

对这种毫无军事常识孩童般的梦语,熊廷弼只能嗤之以鼻,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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