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前传·银鳍- 第14部分

他们在僻静的乡间小道穿梭，继续谈论着有关麦克斯和钓鱼的话题，车头灯的两道光束在眼前的黑暗中挖出一条明亮的小径，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排气管扑扑的轻响。詹姆斯看查蔓开车，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天下午，自己学了开车，这才发觉姑姑的车技有多棒。

车上的时间过得真快，不一会儿，詹姆斯就看到了马戏团的营地，条纹大帐篷外挂着彩灯，在夜幕中，看上去就像一个生日大蛋糕，被外星巨人随手扔在地球上。

查蔓在泥地里停了车，两人挤在兴奋的当地人群中，朝帐篷走去。周围人头济济，詹姆斯觉得，好像整个村子的人全部出动了，有母亲背上的小宝宝，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大爷，大伙开心地一路说笑，把野草踩得东倒西歪。

他们在一个小亭子里买了两张票，排队等候进场。附近，一个喧闹的蒸汽发电机轰隆、轰隆地捣腾着，一架风琴演奏着“可爱的莫丽”。这里好玩的东西真不少：球击椰子游戏、气枪打靶、哈哈镜、算命游戏，还有卖各色糖果的小摊。起先，詹姆斯以为自己长大了，会嫌这些玩意儿太小儿科，可一旦到了现场，他还是立刻被吸引住了，央求姑姑，看完马戏再出来玩一圈。

进了帐篷，里面也是彩灯高挂，可光线比较昏暗，一股浓重的动物和木屑混合气味扑鼻而来。詹姆斯在长板凳上坐下，一支乱哄哄的小乐队奏起了走音的曲调，勉强能听出来是“角斗士进行曲”。接着，胖胖的马戏班主满头大汗地领着他的全班人马列队出场了，其中有杂技、魔术演员、小丑、几匹马、一头疲惫的老大象和一群杂耍猴。

詹姆斯以前见过更棒的马戏团，可他今天的兴致丝毫不减。黑暗中，坐在拍手大笑的人群中间，加上音乐和彩灯，仿佛进入了另一个魔幻世界。

第26节：不欢迎英国佬

第一个高潮是马术表演。两匹健壮的小白马在台上绕圈奔跑，三个姑娘穿着亮晶晶的银色紧身服，在马背上表演各种动作，从一匹马跳到另一匹马，居然还翻起了筋斗。

过了一会儿，灯光变了，它从观众里独独挑出了一张脸：一个梳着马尾辫的金发女孩。一束强光聚集在她身上，演员衣服上的小金属片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投下了舞动的星光，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詹姆斯从未见过比它更鲜活的绿宝石，灯光竟有如此奇妙的魔力，他看呆了。女孩坐在前排，几乎在詹姆斯的正对面，她完全被小白马迷住了，詹姆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出神、这么开心。

马术完毕，灯光暗下来，女孩消失在昏暗的背景之中，再也找不着了。接着，灯光又转向另一批观众，这次，它挑了个大胡子胖男人，头戴扁平帽、身穿簇新的粗花呢上装、一条格子呢裤，挤在一大群古铜色脸盘、衣着随意的当地农民中间，像是在出席化装舞会……那人费了好大劲把自己打扮成苏格兰人，结果，看上去反而像假的了。

空中飞人的演员一上场，顿时吸引了詹姆斯的眼球，他们在舞台上空飘荡，互相抛来甩去，看得观众心惊肉跳，生怕他们抓不住吊杆，当然，他们好像从不失手。

最后是大力士表演，他用牙齿举起重物，似乎毫不费力，节目结束前，还顺手从观众席上一下提起四个漂亮姑娘，听着姑娘们哇哇尖叫，他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看完演出，他们走出帐篷，回到夜晚清凉的空气中。詹姆斯一眼看到红发凯利与一个疲惫不堪的瘦女人走在一起，那位大嫂一看就是被硬拉来的，她已经累得不行，根本不想看什么马戏。

“瞧，这就是我火车上交的朋友。”詹姆斯说，查蔓顺着他指点望去。

“他身边不是安妮·凯利吗？”她说着，两人挤过喧闹的人群向他们走去。

“哎哟，吉米，”凯利也发现了詹姆斯，“你好吗？”

“嗨，”詹姆斯说，“我在里面没看见你嘛。”

“我看见你啦，”红头发说，“还朝你挥手来着，可你根本没看见。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姑姑安妮。”

“你好，安妮，”查蔓招呼说，显然，两位姑姑互相认识，“阿尔菲有消息吗？”

“没有。”疲惫的女人说。

查蔓给了詹姆斯一把硬币，让他和凯利去游乐场玩，自己就站在一边和安妮说话。

在游乐场闲逛时，詹姆斯问凯利：“你那边情况怎样？有什么发现吗？”

“别着急，伙计，等我站稳脚跟再说。”

詹姆斯在打靶的摊位试了试身手，举着杆破气枪，打那些花花绿绿的靶子，枪管弯了，准星也偏了，可是，他调整了自己的姿势，硬是打中了靶子，还得了个奖品。

“我要给麦克斯叔叔带件礼物，”詹姆斯说，“他会高兴的。”他挑了个石膏像，一个身穿红夹克、头戴高皮帽的卫兵，把它放在口袋里。

接着，他们朝糖果摊走去，两人正在研究哪个品种好吃，詹姆斯发现乔治从“看手相”的帐篷中走出来。

“瞧，”詹姆斯说，“我学校的男生，火车上的那个。”

“就是那条大笨牛吗？”

“搞了半天，他也住这儿，”詹姆斯说，“就在海烈波庄园的城堡里，你听说了吗？”

“哦，原来是他家呀。”

他们看着乔治，那小子也发现了他俩。詹姆斯看见他跟两个乡下小伙子嘀嘀咕咕，又塞了些钱给他们，一时也没去多想。

詹姆斯买了一包硬糖，便和凯利转到帐篷后面的草坪上，两人坐下，在黑暗中慢慢享用。

“我叔叔猜想，阿尔菲是上城堡那边的湖里钓鱼去了，”詹姆斯说，边嚼糖边寻思。

“山那边有个大湖，叫做’银鳍湖‘，你说，值得去侦察一番吗？”

“好，去看个究竟，”凯利说着，用他的脏手指把一块沾牙的硬糖抠下来，“明天怎么样？你有事吗？”

“没事儿，就明天吧。”詹姆斯说。

正在这时，一声大喊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他们在那儿！”

詹姆斯一抬头，只见两个魁梧的乡下小伙朝他们晃了过来。他们人高马大，看上去很粗野，头发像钢丝般竖着，风吹雨打的户外生活在他们脸上布满了雀斑，脚下是笨重的大靴，手掌像铁锨。

“你们好啊，伙计。”凯利友好地微笑着，小心地把糖果放在地上。

“少来，轮不到你们叫’伙计‘！”那个肥耳大鼻的小伙嚷道，“这里不欢迎英国佬。”

詹姆斯心想，我妈是瑞士人，爸是苏格兰人，我根本不是什么英国佬。可他明白，跟他们没什么可说的，这两人是存心来找茬的。

凯利站起来，脸上仍挂着微笑，朝开口的小伙子跨出一步。

“老乡，有什么过不去呢，”他说，“我们不想打架。”

小伙子撞了凯利一下，他的同伴张牙舞爪地朝詹姆斯走来。詹姆斯站了起来。

“你们不想打架，啊？”那同伴提高嗓门，口齿不清地说，“典型的英国孬种。”他轻蔑地哼了一声，向詹姆斯猛推一掌。

詹姆斯踉跄着倒退几步，摔在了地上，袭击者笑了起来。

詹姆斯一骨碌跳了起来。袭击者讪笑着摇摇头，再次逼近。詹姆斯迎着对手的眼神，稳稳地站着，他突然意识到对手要出拳，往下一蹲，躲过一击，站起身来迅速反击一拳，正巧打在对手的胃部，那家伙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待要行动，先瞄了同伙一眼，看看哥们干得咋样。

詹姆斯不知道凯利对那个肥耳小伙干了什么，只见那家伙倒在地上缩成一团，捧着肚子嘶嘶抽气，鼻孔里流出血来。另一个开始害怕，忙把哥们扶起来。

“安格斯，你没事儿吧？”他战战兢兢地问。

“还行，”安格斯小心地望着凯利，红头发不慌不忙地站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凯利伸出手来说：“怎么样，老乡，你不会恨我吧？”安格斯想了想，终于跟他握了一把。

“走，”凯利对詹姆斯说，“咱回去找姑姑们吧。”

他们扬长而去，把两个惊魂未定的乡下小伙撇在身后。詹姆斯笑了起来，凯利也跟着笑了。他俩兴奋地回顾着刚才那短暂的一仗。詹姆斯问凯利，他到底对那个肥耳小伙干了什么，凯利狡猾地摸摸鼻子说：“啊哈，改天告诉你吧。”

“你能教我怎么打架吗？”

“你自己也对付得不错嘛。”

“算我走运，那人挺厉害的，打上去像一袋面粉，没什么反应，要不是被你吓着了，他真会伤人。”

“瞧，这就是诀窍，”凯利说，“在对手掂出你的分量之前，先镇住他们。”

第27节：黑泥潭

他们终于回到两位姑姑身旁，她们还站在车边说话。

查蔓解释说，她已经邀安妮他们一起坐车回家，大伙上车的时候，詹姆斯问姑姑，明天能不能跟凯利出去玩一天。姑姑同意了，只关照他，到时候回来吃晚饭，在外面别闯祸就行。

当晚，詹姆斯躺在舒适的小床上，看着自己在游乐场给叔叔赢来的卫兵塑像，心里想着乔治，自打在学校撞见他之后，詹姆斯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接近那个荒原上的大城堡。此刻，詹姆斯想象乔治在城堡的某个角落，跟他一样，也睡在自己的床上。

詹姆斯把那个小卫兵放在床头柜的水壶边，翻过身去。月光从窗户里流泻进来，在地上凝成了一个银色的方块，闪闪烁烁的，像在跳舞。他看着，看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屋外传来狐狸可怕的叫声，像一个孩子在喊痛。詹姆斯打了个寒战，还好，他在查蔓姑姑肯特州的家里小住的时候，就听过狐狸叫，可是，那叫声总是令他不安，今晚，令他不安的还不止这些，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紧……心里七上八下，就坐起来喝了口水。

他兴奋得睡不着。

兴奋，也有些害怕。

明天，他就要去海烈波城堡。

第12章黑泥潭

詹姆斯下来吃早饭的时候，叔叔已经起床了，他坐在厨房的餐桌边，用勺子捣着一碗粥，好像没胃口吃。一个表情严肃的黑发女人在他周围忙着擦擦洗洗。

詹姆斯把昨晚赢来的卫兵塑像送给叔叔，麦克斯骄傲地把它放在桌子中央，让它看守盐瓶。

“好啊，”他拍拍手，高兴地说：“准备再上一堂驾驶课吗？要不，再试试钓鱼的运气？今天早晨我有很好的预感，我们准能钓上一大堆鱼！”

詹姆斯不知怎么回答，就直说道：“麦克斯叔叔，我另有安排，我在火车上交了个朋友，约好今天跟他一起出去。”

麦克斯疲惫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消失了。

“当然，”他勉强笑了笑，“你是个孩子，哪能一天到晚跟我这老家伙泡在一块儿，昨天把我累得够呛，今儿歇一天也好。”

看到叔叔失望，詹姆斯难过极了，可麦克斯不想让他操心，他快乐地吹了个口哨，起身收拾碗筷。

“顺便介绍一下，这位是梅，”他搂着那位女管家说，“她是个宝呀，没有她，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梅朝詹姆斯点头致意。

“你好，”詹姆斯作了自我介绍。

“很高兴认识你。”梅说，手上仍在忙活。接下来的几天，詹姆斯才发现，梅并不像表面那么严肃生硬，只是有点害羞。她的话不多，对陌生人有戒心，可一旦熟了，就会对你很好，她对麦克斯尽心尽力，真是没话说。

詹姆斯匆匆吃完早饭，便来到凯斯利镇上的小酒馆门外，他们约好十点整在这里碰头。不一会儿，詹姆斯就看见红发凯利吹着口哨走了过来，两手插在裤袋里，帽子推到了后脑勺。

“哇哈，伙计！”他一见詹姆斯就叫了起来，“准备好了？”

“一切就绪，”詹姆斯说，他带了个背包，里面装着午饭，还有叔叔给的地图和指南针。凯利穿了一件无领薄衬衫，一条破旧的黑色背带裤，一双笨重的大靴子，只抓了个装午饭的小纸袋，一点也不像去乡野远足的样子。“那么，咱朝哪儿奔呢？”他吸着鼻子，在街上来回张望。

“我有这个，”詹姆斯说，从背包里取出地图。

“嘿，瞧，”凯利说，詹姆斯把它在一堵矮墙上摊开。

凯利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见鬼，”他说，“这可得动动脑子，你要是看伦敦地图，那上面全是街道呀、房子呀，标个一清二楚，”他用脏手指戳着地图，“可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呀，全是茫芒一大片哟。”

这倒是真的，地图上，只有几条标着道路的曲线，沿途是山脉、树林、河流，看上去就是茫芒一大片。

詹姆斯终于发现了一个标着凯斯利的黑色小方块：“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他说，“这是通往城堡的道路。”

他的手指跟着曲线在地图上蠕动。

“这路怎么曲里拐弯的啦？”红头发说。

“对，因为要绕过这些画着小草丛的地方，可能是沼泽地吧？沿着这些分散的房屋和农场，然后从这座桥过河，瞧，这里……”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