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一六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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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 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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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可法愣了愣,随即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让他感到非常荒谬的可能:
  “那……难道介山你竟是有意举家迁居到这琼州岛上来?”
  这个时代的人都讲究个落叶归根,在外面做官的老了都还要回乡呢。而王璞却居然反其道而行之,把居住在家乡的老母妻子都接来海南岛。若是他还在这边为官,把家人接来团聚倒也不奇怪,可偏偏自己快被调走了,还把家人接过来……实在有些怪异。
  更不用说海南琼州这地方历来属于流放之地,一般官员流放个几年还能回去,只有犯了重罪的才会被举家强行迁徙至此,如今王璞竟然主动把全家搬来,史可法觉得自己很难理解王璞的想法。
  王璞却很能理解他的诧异,主动点头解释道:
  “没什么奇怪的——在这里她们能生活的更好。不是好一点点,而是一种……怎么说呢,用短毛的话,那叫全方位的领先。宪之兄你在这儿多待一段时日便知道了。”
  “可是,这么安排的话,会不会让朝廷觉得……介山你是对大明有所提防?”
  史可法斟酌着语句慢慢说道,若非和王璞交情过得硬,他决不会说这句话。但也恰恰是因为关系好,他才要这么提醒对方一句——人家都是把家眷留在大陆,自己单独来海南上任,这样才显得对朝廷忠诚呢。而王璞一向以大明忠臣自居,即使落到短毛手里也一直坚贞不屈,如今本人快被调回大陆了,却忽然把家眷都接到海南来,自己孤身入朝——若是被政敌攻讦,难免会被质问一句:你究竟把哪一边当作家?
  若是在以前,以史可法所了解的那个王介山,他必然会跳起来指天画地,以图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如今的王璞不过只是微微笑了笑:
  “吾辈忠于朝廷,却没必要用家里人来证明这一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连自己家人都照顾不好,还谈什么治国理政。宪之兄,我们从前口口声声都说要大公无私,殊不知这天下之公,却正是由千千万万的私人所组成。若是每一个家庭都能顾好自家之私,又何须我等官吏行公务!”
  史可法这下真愣住了,他跟王璞交情好,除了因为是同门师兄弟外,彼此间想法观念多有共通之处也是原因之一。当前王璞前来南方任官之前,与他一起指点朝政,挥斥方遒,两人的观点还非常相似呢。可是今天这几句夜谈,却让史可法觉得自己似乎不认识对方了。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言辞语气都和他所熟悉的那个王介山,史可法几乎要以为眼前换了个人!
  “介山,你这是……髡人的学说吧?”
  史可法不禁有些担心——自己这位同门好像是被髡人的歪理邪说蛊惑了!
  但王璞看着他惊恐的样子,却轻轻笑起来——史宪之如今的想法他非常清楚,因为这正是自己当初的心路历程。
  “宪之,你我皆为固执之人,心中于这治天下之策都是早有定见,此时多说也无益。你且在这里安心居住一段时日,把短毛所说的那套理论,和他们所做出的事迹对照起来看,之后自然会有所体悟。”


第四百八十七章 培训
  两人随后又交谈了一阵,史可法询问王璞关于赵立德在酒桌上说的那些风土人情是否属实,还是出于吓唬他们接受培训的目的而胡乱攀扯,王璞对此也不很清楚,只说他所了解到的那部分确实都是真的。
  “关于吕宋岛上的食人生番之说,倒并非虚妄……小弟曾经见过有人带回来土人的吹管毒箭,乃是用一根很长的芦苇管子,尾部灌入毒针,吹气喷出,那毒药极是猛烈,虽大如牛马,亦中者立毙。”
  王璞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让史可法脸上显出几分紧张——他正是预定要去吕宋那边上任的!见他有点害怕了,王璞连忙又劝解道:
  “不过宪之兄你也不必担心,吕宋那边岛屿众多,其治所马尼拉城乃是位于主岛之上,那里被西夷统治多年,已经没什么不开化的土人了。吃人生番都是居住在偏远小岛上,他们的独木小舟航行不远,到达不了主岛的。”
  听到这个消息,史可法的脸色才好看一点——就算他在若干年后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大明朝殉葬,可一想到有可能会葬身于一群未开化的生番肚腹之中,这感觉可是很难承受的。
  当晚两人聊到深夜,即使在看待问题的方法上两人已经有所不同,毕竟还是同门师兄弟,感情与立场天然相近,互相帮助也是理所当然。王璞向史可法介绍了许多关于短毛的情况,尤其是关于他们的制度。
  和朝廷中普遍认为短毛之所以能够如此兴盛,仅仅是源自于他们的“奇技淫巧”,拥有各类精巧之物。只要能学会制造和使用这些东西,大明必然也可以变得与其一样强悍完全不同——在王璞看来,短毛的技术上的优势大明短期内很难复制。
  虽然他们并没有刻意向大明隐瞒自己的技术能力,最近还开始主动建学校,收学生,传授给弟子一些据说是基础性的技能。王璞曾经去旁听了几节课。其中被短毛最为重视的数学,他听到四则运算,列方程时还勉强能理解,但到了多元方程,乘方开方,以及导数对数等概念时就感觉很难跟得上了。估计如果是大明境内的数术高手过来,大概还能更进一步,但之后等人家谈到“微积分”概念的时候肯定也只能听天书。
  其它诸如物理,化学,地理,生物等概念倒是都能听懂看懂,全是关于如何认识和解释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观点非常新颖,与大明的传统学说截然不同,却又能自圆其说,而且更深入许多。但王璞借来教材后只略看了几节便不敢再深入看下去——他觉得这其中任何一项,都是足以让人投注一生心血于其中的深奥之学,自己年过四旬,已经没有这个精力了。
  所以王璞非常肯定的告诉史可法:短毛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其实远比外表看上去更为先进,绝对不是什么只要看看就能学会的“奇技淫巧”。如果大明想要学习,哪怕人家短毛愿意教而且毫不藏私,没有一两代英才的努力,也是不可能掌握的。
  反倒是他们的制度——那些与大明传统截然不同,但却在实践中能收到奇效的各类规章与守则,在王璞看来却是可以模仿的对象,因为那都是针对普通人的。王璞在琼州府这几年,亲眼看着短毛是如何仅仅凭借三四十人占了府城,之后一路发展下来,到据有全岛,乃至于对外发展……短毛统治下的老百姓,和大明治下的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更为凶悍与桀骜,但他们既然能用这套方法获得成功,大明应该也能!
  说到后来,王璞已经不再是为了告诉史可法什么事情,而有点自言自语的狂热之意。史可法愕然注视着自己的挚友,良久不曾开口。
  ……
  几天之后,培训班正式开始。由琼海军派来的几位专业人士各自开讲,而赵立德则作为培训班的主要负责人,并且担任了最主要的讲课先生。
  由于有那五百两银子的诱惑,这些官员学习起来都很认真,大概比起当初考科举时彻夜背四书五经的劲头也差不了多少。就是史可法这等崖岸高峻之士,说起来不把银钱放在心上,却也抱着自己在这些人中官位最高,考试总不见得输给人家的念头,一样认真听讲——至于暗地里有没有想过那五百两,甚至是一千五……就天晓得了。
  琼海军给这些官员上的培训课程很实际,主要包括了两大类:
  第一是关于海南,吕宋以及台湾等地的地理与自然状况,尤其是当地比较危险的一些自然和人为灾害。例如台风,瘴气,毒蛇,痢疾等等,培训内容就包括了灾害防护,简单的医疗救护常识。以及如何与海南黎族,台湾高山族,吕宋的土著人打交道,了解他们的一些日常习俗,以避免无意中刺激到他们的忌讳。
  而既然谈到居住在岛上的当地人,少不得又要包括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台湾岛上的荷兰人与倭人……这些外国人的情况也被详细介绍。尤其对于他们的宗教信仰问题,琼海军一向是非常敏感。
  当初琼海军占领这些地方时,只是打垮了当地驻军,摧毁了其统治,但对于这些外国人本身,琼海军并没有把他们强行驱赶走。愿意回国的可以自由离开。但愿意留下的,只要肯遵守这边的法令并按规矩纳税,这些外国人一样可以在岛上生活得很安逸。
  在谈到这些土著与外国人的时候,阿德特别提醒那些大明官员——土著与外国人在琼海镇治下属于特殊人群,但不是特权人群。以往大明所实施的“王法不入黎峒”之类权宜之策我们琼海军是不认的。只要是在我们琼海军的领土上生活,就必须遵守我们这边的法律法规,以及按规程缴纳赋税,这一点对于那些土著和外国人也是一样。当地的执政官员切不可因为不了解他们而对那些人放任自流——以往明帝国便是因为“不通夷情”而吃了很多亏,例如西洋商人从广州等地购买香料,每船只需付很少的税,几乎相当于毫无负担,但琼海军可不吃这亏。
  至于培训的第二点,则是琼海军当前在那些地方所执行的统治方式,主要为在当地实行的法律与政策。琼海军允许大明朝派官员来对当地实施统治,却不希望他们还按大明那一套来搞——事实上也行不通。琼海军在三座岛上施行的法律法规与大明律截然不同,而是脱胎于现代民事规则。政府需要负责设置与维护各种公共设施,调节和判断民事纠纷,商业纠纷……至于刑事案件反而不需要这些官员多操心,都是由琼海镇自己控制的当地驻军以及准军事部门,也就是类似于城管队这样的机构来负责侦破和逮捕,包括最后的判决,也是由军事部门负责,这一点始终带有军管性质。
  所以这些官儿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学习和了解各种繁琐民事案件的处理,包括分家产的规则,商业欺诈的识别,田亩划分……等等。而这其中每一项又都需要掌握相当的知识:比如法律法规,数学计算,过往案例等等,每天光作的笔记就是一大堆,让那些原以为所谓上课只是和从前私塾里一样念书写文章的举人进士们大感吃不消。
  “手都要断了……”
  由于琼海军暂时还不能提供现成教材——他们的这种培训本身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教的东西相对杂乱,还没有成体系。可怜学员们只能自己抄写课堂笔记,一天下来要写上好几千个字,对于习惯用毛笔,悬腕书写的人来说可实在是一件辛苦事。
  而这边灌输给他们的知识量之大也大大超出了那些书生的预料,按他们的说法那是天文地理,风俗人情无所不包。史可法原以为那天王璞告诉他的东西已经非常完善了,可上了几天培训课之后便意识到王介山所说也只是一鳞半爪而已,人家琼海军介绍的可要完整多了。尤其是关于王璞梦寐以求的制度规则,琼海军方面简直是向填鸭子一样的朝他们硬灌,那位赵立德赵长官说得非常明确——你们可能暂时理解不了这些规矩的意义,那没关系,但在治政中必须按这些规矩来执行。因为我们的考核部门也是按照这些规则来判断各位的执政能力,如果有谁不能遵守的话,我们将请他离开。
  史可法对此很是不满,打算在向朝廷写奏折报告的时候将其作为一条短毛的罪状呈递上去。不过最近不行,他正在苦练硬笔书法——用短毛介绍给他们的鹅毛蘸水笔写字,这样速度可以比用毛笔快一些,也不必一直悬着手腕了——大多数参加培训的大部分官员都开始练习这种书写方式,因为他们发现用毛笔实在适应不了大文字量的纪录工作。


第四百八十八章 阿德的实在话
  同时,由于讲课老师在黑板上写的板书都是横向,作为学生不得不跟着摹仿。于是除了改用蘸水笔外,大多数人的书写格式也多半改成了横向从左至右——在右手手腕不抬起,墨水也不是速干的情况下,仍使用从右往左格式很容易抹花先前的字迹,而且竖向文字在纪录各类数学公式方面很麻烦。
  有人曾经向老师提出抗议,说要求用竖行文字以适应大多数人的习惯,但讲课老师两手一摊,很直率的说我们写不惯竖行,也不知道用竖行该怎么表达数学公式。况且大明不是一直讲究尊师重道吗,是该学生适应老师还是老师适应学生?
  这句话出来那些学员也无话可说,只得继续很别扭的按横向书写。不过时间长了以后倒也渐渐习惯——毕竟人的双眼是左右排列,横向视野比纵向要大,现代人看横向文书基本不用转脖子。而中国的传统读书方式要摇头晃脑,因为读竖向文字肯定需要上下转动头部,在阅读速度也比横向要慢一些。
  而在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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