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吃面是不用付钱的。
一进门便见老板赤着胳膊,热火朝天的甩着面团,见着我进来,咧开嘴冲我笑着说道:“哟!苏姑娘来了。”说着转头看向里面,高声叫道:“秀娘,给苏姑娘收拾张桌子。”说完则又回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我原本还想问问他,他跟他那漂亮的小老婆最近关系好不好?见着他忙得团团转,我也只能闭嘴,自个往里面走了去。
秀娘就是那小老婆,如今见着她,她似乎并没有用那些胭脂水粉,依然的是那副清汤挂面似的的打扮,依然是不爱开口说话,只是脸上总是笑盈盈的,让人见着心里头很是舒坦。
秀娘给我把桌子擦干净后,便继续忙其他的去了。店内生意很好。坐了一段时间没见面上来,却觉得口渴了,这面馆向来是没有茶水供应的。于是问老板,说是水在后院。又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秀娘去给我找水。于是便自己起身往后院走了去。
一踏进后院,便见着那几棵葱郁的大槐树。密密麻麻繁茂的树叶将大半个院子遮得严严实实,只有树与树的接缝处漏着几缕阳光。我对这种树一向没什么好感。大约也是因为“槐”字,乃鬼藏木中这一缘由。一想到这个,我便觉得一瞬间浑身都凉透了。于是也没有心思在去找水喝。便又掉头回去打算喝面汤了事。
待到大堂坐定,背脊的凉气被人群的嘈杂冲散,倒是舒坦了些。这时又听见隔壁桌才进来没多久的两个年轻男子,在谈论着最时髦的话题。
“夭桃美人斜对面那家卖喜饼的女儿,说是昨晚去了。”
“卖喜饼的?不是说就要成亲了么?”
“是呀,你看,好好的喜事却变成了白事。”说八卦的人又相互靠拢了些,继续说道:“听衙门的人说,那姑娘死的可邪乎了。”
“怎么邪乎,说说,快说说。”
“说是白天还高高兴兴的去添置首饰,晚上回家人就变得阴阳怪气的。第二早晨,丫鬟去敲门,就见着那姑娘面目全非的倒在地上,一身白色的内裳叫血染得鲜红。最可怕的是,那姑娘的头发全没了,像是全被人连着头皮硬撕扯下来的。那个脑袋哟,血淋淋。就是衙门里的小张,那样大胆的人,都吓得尿裤子了。”
“天哪,难道又是恶鬼?”
“嘘,别嚷嚷,这事宣扬不得,会死人的。你可不知道那个叫门的丫鬟,就因为跟别人说了这事,后来无缘无故的就疯掉了。”
“疯掉了?那最是可怜了。死了的人一了百了啥也不知道了。这活着的才真是遭罪。”
“可不是,这是这个月的第五个了?又是黄花大闺女呐。哎,你舅舅家那水灵水灵的表妹,可得看紧咯。这
恶鬼啊,专门吃那些姑娘。我觉得你倒是可以让他们先到邻镇上避避。”
“是是是,多谢兄台提醒。”那人说着起身掏钱,“先走一步,回见。”
见着那人走了,说八卦的人,则将自己的面碗端到另一桌,又开始传着最时髦的八卦。
死了真的能一了百了么?不全然是,若罪孽深重,那么死亡只是痛苦的开始。
老板将面端上来,我看着那碗冒着红油拉得像头发丝一样细的牛肉面,却是什么胃口都没了。
八卦,果真是要不得的。
我是能看得见鬼的。从来这里开始就有,而事实证明这种体质,的确很容易招惹那个世界的东西。有时候我也会庆幸,幸好我穿过来的时候,记忆还在,以至于不会被只有我看得见的,阴气森森,断胳膊少腿的东西吓得断了气。
也正因如此,我对于他们说的五个黄花大闺女被恶鬼吃掉头发的事件,是深信不疑。我可以证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东西的存在。
见鬼这事说来很奇妙。可对于一个穷人来说,它却是个很糟糕的存在。试想,我连饭都吃不饱了,哪里还有余钱买护身符?原先在秦府时,因秦府的老太太是那种一点点伤风感冒都要请法师的骨灰级崇神者,我自然是不比担心会有鬼怪去秦府捣乱。
不过,那样的驱邪,对老太太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是单单便宜我罢了。
☆、第三章
最终我还是将心中的翻滚强压下,闭着眼睛把那碗面吃完了,也就是因为免费,所以总不好意思剩着。等我抄小路再回到城南的时候,已是月黑风高了。
江陵城中繁复的小巷子很多,长长短短、弯弯曲曲、纵横交错,一大意就很容易迷路。但我不会,一方面是我觉得我的方向感还算是很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走得多。而这样的小巷子却也是大家最爱走的,因为不管去哪里,从这里穿,总会很近。
再在过一条小巷子我就能看见凤寅的住处了。这条巷子很深,不过好在巷子两边有做夜生意的,那些院内都灯火通明,在这样的夜晚,那些灯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犹如地狱里的太阳一般温暖。
过了一个亮堂的院外之后,是连着的几家小商铺,它们是早早的就关了门的。这表示我要走很长一段的暗路。这让人很难沉得住气。对于那种东西,我自认为是没有办法吓到它们的。于是每每见到了我总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默默的绕开。
我见鬼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可直到现在见到它们,我依旧会头皮发麻。人家说,什么东西都是看得多了就熟悉了,熟悉了就像是喝水一样的稀松平常。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个道理用在见鬼这件事上,是绝对行不通的。无论见过多少次的鬼,无论那个鬼是否想要加害于你,当你见到那些断胳膊少腿、满面疮痍的东西在你眼前晃荡,你的感觉绝对会是毛骨悚然、四肢发凉。
我快步的往前奔,希望快点过了这条看起来并不“阳光”的巷子。可当我快要走完那段黑暗的时候,吵闹不的欢场的喧哗声骤然停止。我心头一窒。耳边忽的又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像是很痛苦的样子。但哭声隐隐约约的并没有恨清楚,我侥幸的想着或许是我听错了。于是又掏了掏耳朵,仔细听去,原本的喧哗声没有回来,可那哭声却是犹如就凑在我耳边一样的越发清晰了。
脑中闪过一些那两个吃面男子的对话。心里头是越发的不安了起来。眼见着小巷出口就在眼前,我心里头一着急,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些。可那哭声也在这时候,从痛苦变成了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似的的哽咽。
我走了很久,但巷子口似乎还是一如原先一般,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到不了。我顿时心头一凉,忽然间我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遇上了什么。遇到这种情况,盲目的瞎跑肯定是无济于事的呀。
我停下脚步,缓了缓气,咽了咽口水,然后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扭过头,我得看看我的身后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是有恶鬼在后面?还是我进来的入口在后面?
我回过头,没有见到恶鬼,可是却也没有见到入口
。有的只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阴冷的风从黑暗中溢出,扑在脸上,渗入骨中。放佛下一秒就要将我吞噬干净。
这犹如地狱一般的黑暗,让我再也无法理会先前的顾忌了。我想继续往前面跑,却又在回头的时候,发现我前面的那个出口也看不见了,而此时出现我眼前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相当明亮的巷子。
巷子两边的每隔几步就立着一扇长满青苔的矮门,门口挂着一个惨白的灯笼,灯笼上有细细的黑丝缓缓的蠕动。黑丝从灯笼上爬下来,顺着墙壁慢慢的爬到地上,合拢成一束又一束,我这才看清它们的样子,那是头发,乌黑亮丽有光泽,却又散发着腐酸味的头发。
它们缓缓的蠕动着,聚到一起却又留着一些缝隙没有合成一大片,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一大片的竟然像极了一张脸,一张蠕动着青丝的脸。我倒抽一口气,我想尖叫,我想用尖叫表达我的恐惧,但却发现喉咙里面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它们离我越来越近,我本能的倒退着。
背后那强烈的冷使我停下了脚步,而那些头发也很快就爬到了我脚边。我咬咬牙,索性抬起脚就向它们踩去,一脚下去它们便散开了,流出黑黑的液体,可下一秒它们又立马的合拢,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就攀上我的脚死死的缠住,勒得我生疼。两边都是看不见出口的,前面是光亮的,但却有着鬼魅的长发,身后是黑暗的,里面却只是阴冷而已。
对看不见的未来,我们总是会抱着美好的想象。我不想绝望,所以我想或许那漆黑只是表面的,那黑暗中存在的也许并不是地狱。于是抬起脚用力的扯掉那勒着我脚脖子的黑发。之后便犹如受了刺激的幼兽一般,玩了命的往黑暗中跑。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长的路,直到我再次看见那长着青苔的矮门、那发着惨白光亮有黑色头发丝游走的灯笼的时候,我才停下脚步,气喘得急躁。那惨白的光亮让我几近绝望。牙齿也不争气的开始打颤。
但那些头发这回只是乖乖的在那惨白的灯笼里来回游动,并没有在出来想要勒死我。身后亦不在是黑暗,也变成了那种长到看不见出口的巷子,也是无数的矮门,也是有着游动发丝的惨白灯笼,现在的我,便是站在这巷子的中间,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都是死路。
我掏出在秦府时姑姑给的护身符,我知道这个东西不能救我出去。但有它在,至少我心里会踏实很多。我将它举到头顶,闭上眼睛,念着“南无地藏王菩萨”,牙齿打颤,念出来的话总是断断续续的不完整。我希望地藏王今天心情好,就算我念不全他老人家的名字,他也会大发善心的出来帮我。虽
然我并不能确定地藏王是否真的存在。
就那样过了一会儿,我眯着眼睛,偷偷的瞄了瞄前面。满心希望眼前的景致已经变得正常。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而且还是越发的严重了。因为我见着那个始作俑者了。
女鬼散着青丝低头站在惨白的灯笼下,没有尽头的巷子、无数的灯笼,便有无数的女鬼,它们像奢华的宴会现场礼仪小姐一样的整齐一致,却又是同礼仪小姐的温柔大方截然相反的恐怖阴森。这比那些头发可怕多了,我知道现在还心存侥幸的想着,肯定是我眯着眼睛看花了眼。于是我又猛的睁大眼睛,再看去,她们依然在。
我看向离我近的那个,乌黑的秀发遮住了它大半个脸。极亮的光亮照在她脸上,让她那张本就冰冷的脸犹如抽干了血似的惨白,那露在头发外面的嘴唇,似樱桃一般的小巧,却也似樱桃一般的鲜红,红得像是瞬间就要腐烂一般。
它动了,它缓缓的抬起头,那乌黑的眼框中如死鱼一样的灰白眼珠向上吊翻着。那张几近腐烂的红唇慢慢裂开,她冲着我笑,笑得古怪,我知道她现在肯定是在得意,但凡捉到鱼的渔民,都会有那样的心态。可我却恨不得蹦过去像踩蟑螂似的踩死它。如果我现在还有足够的力量的话。
现在我真的见到它了,倒失了尖叫喊救命的兴致。而事实上,尖叫不能吓跑那些东西,它只是会吓破自己的胆。
随着女鬼的移动,那带着血腥味的腐酸气味越发的浓烈了起来。我想若再这样下去,我没被这女鬼掐死,倒是会先让她给熏死。
我不想就这样屈辱的死在这里,我得想办法出去。
前后的出口是彻底没戏了,我也只能打旁边墙壁的主意。墙壁不算太高,我想若运气好,我翻过墙就算是得救了。翻墙我会。可我却不能一次通过。若我没有一次通过,被女鬼察觉出我的企图,就很有可能会激怒这位目前动作还缓慢的女鬼。发狂的女鬼,我没见过,但听说不好惹。
既然有办法,不管成功与否,都得试试。于是我将随身带着的小包袱挂到脖子上,搓了搓发凉的双手。大步跨到墙边,用力一蹦,扒着墙头,双手用力的往上攀,吊在下边的脚奋力的往上面缩。待我半个身子已经趴到墙头的时候,我感觉脚脖处一阵疼痛,而与此同时我再也爬不动了。
我扭头往下看去,见着下面围着我的密密麻麻的都是脑袋,看不见红衣,那脑袋就如浮在水面一般,惨白的面容齐刷刷的对着我。女鬼的头发正在快速的长长,犹如水蛇一样的游向的脚脖处,每多一条脚上的力道便加重一分。
我从前见过比这女鬼模样更恐怖的,但如现在这样浩
大的场面我却是第一次见到,这让我头皮发麻、脑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怎么做才算好,于是只能挥着双脚,胡乱蹬着下面的那些漆黑的脑袋。
没坚持多久,我开始渐渐的往下滑。就在我绝望的以为我就要被那些女鬼掩埋的时候,不知为何的,忽的觉得抓着我脚脖子的力气松开了。我如获大赦一般的拼了命的想要爬到墙那边去。可我攀着墙头的双臂早已麻木,使不上一点力气。于是,我就那样不上不下的,尴尬的挂在那里。
等我再次往下看去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那没有尽头的地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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