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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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风云- 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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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然一新!仅脚下这条丽正门内大街,便拓宽了一倍不止,原先坑洼泥泞的黄土路面也都被夯得平平整整。道路两旁,当年比比皆是的矮土屋早已不复存在,展示在世人面前的大都是二三层的砖木楼阁,上头彩漆鲜亮、雕饰精美,看上去赏心悦目。向前走了没多久,一块巨大的工地出现在面前,永乐记得这里应该是前元的旧宫,而现在,旧日宫室早已被彻底拆除,朝廷即将在原址上建造一座崭新的大明皇宫。待走到大街尽头,永乐停下马来,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大块空地,这里即将修建一座巨大的门楼,待修成已后,它将成为行在皇城的外门!虽然眼下这座外门还未正式开建,但仅从为其腾出的空地规模上看,便远远超过了与之对应的南京皇城外门——洪武门。结合一路所见,联想到即将出现在面前这块空地上的的宏伟门楼,永乐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有一种无法言语的自豪——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是自己,让这座三朝古都得以凤凰涅槃,浴火重生!随行的官员也看见了眼前的场景,在从迎驾的皇城监造官吏口中知晓了未来皇城主门的规模后,大家愈发印证了之前的猜测——这座北京,才是皇帝心目中真正的大明京城!

北京宫室尚未正式开建,故永乐仍在原燕王府内驻跸。不过燕王府之名本是藩邸所用,现永乐已为天子,再称之为王府显然不合适,遂通称其为旧宫。旧宫中,王府正殿承运殿也改名为奉天殿,承运门称奉天门,以对应其主人的现今身份,其余各处名称亦有相应更改,永乐北巡期间,便在这座昔日府邸里视朝理政。

既是理政,那除太子不能决的军国大事外,也就是抚慰北京旧部,接见行在士绅,奖励当年支持自己奉天靖难的老北平有功军民等等。但这并不是御驾北巡的主要目的。待休整几日,永乐遂领着高煦、高燧、瞻基以及一帮朝廷要员出德胜门,前往昌平县东的黄土山视察陵寝。

黄土山是名道袁拱几经探访后,最终确定的吉壤。永乐之前已在图纸上看过概貌,但亲自前来却是第一回。进入陵区后,永乐举目四望,只见东、西、北三面皆为群山环抱,唯自己所在的南面为豁口,而自己则身处群山之中一个小盆地中,另有一条发自北面主峰的小河蜿蜒而下,从自己的身旁缓缓向南,整个陵区山明水秀,景色宜人。

待上了北面的黄土山主峰,一阵凉风袭来,众人精神俱是一振。永乐再次将陵区俯视一遍,不由啧啧赞道:“好地,好地,此山应是燕山分支,来脉虎踞龙腾,悠远有致。东、北、西三面群山环绕,南边却开敞无阻,兼又山林茂密,还有清涧流出,果真是水木清华,龙脉悠远!袁拱道长好眼力!”

袁拱此时已闭关修行,并未前来,而其子袁忠徹却在现场。见永乐夸赞家父,袁忠徹赶紧上前致谢,末了笑道:“其实此吉壤之得,亦非家父一人之功,当初访得此处的,是另有其人!”

“哦?是何人访得?”永乐遂问。

袁忠徹回过头使了个眼色,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官员赶紧出列,上前行礼道:“臣廖均卿叩见陛下!”

“尔是道官?”永乐见此人一身青法服,便随口问道。

“回陛下,臣现为道录司右玄义,此乃择定吉壤后,皇上给的恩典!”

“唔!”永乐点了点头,当初定下黄土山陵寝后,袁拱曾上表为属下请功,廖均卿应就是在那时叙功封的官。永乐虽对陵寝上心,但像这种升赏几个末官的小事又岂会记得?故早就将此人忘到了九霄云外,此时问过话,他才想起来。

“朕依稀记得袁道长提过,尔不仅通晓阴阳熟知地理,还善于营造,不知可有此事?”

“回陛下,臣于山陵土木确有研习!”廖均卿一脸自信地答道。

见廖均卿竟毫不谦虚地痛快承认,永乐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好!好!朕就喜欢尔这份爽直!尔既选得好吉壤,那干脆将营建帝陵之事也一并做了!”永乐想了想,又道,“便以尔为工部营造所所副,专职山陵营建!”

“呀!”永乐说完,莫说廖均卿,就连袁忠徹都露出惊讶神色。工部营造所所副为正八品,论品佚不过比廖均卿原先的道录司右玄义高出区区一级。但最主要的是,道录司在明朝是杂官衙门,故道官皆属杂流;而营造所隶属下部,所副的品级虽低,但却是如假包换的正途!在明朝官场,杂官品级再高,也被士大夫所轻,所以僧道录司中,除了袁忠徹这样的靖难功臣,等闲官员根本就上不得台面,连普通士人都不把他们当官看。廖均卿由杂流入正途,虽品级仍低,但其实际意义却几同鲤鱼跃龙门一般!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谢恩?”见廖均卿仍在懵懂中,袁忠徹赶紧出言提醒。

廖均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一骨碌跪倒在地,激动地道:“臣必尽心竭力,不负陛下重托!”

“下去吧!”永乐笑着点了点头,将廖均卿打发了,随即又跟几个内阁阁臣道:“‘黄土山’之名,未免太过俗气,既在此处建陵,那山名还是要改改才好!”

“陛下说得是!”永乐话音方落,胡广赶紧凑上前笑道,“臣来北京路上就琢磨这事来着。即为帝陵所在,则山名亦当气势恢宏,否则无以显天家威仪。臣细思之,或可以‘天寿’二字名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这名字好!”胡广话音方落,永乐便点头道,“皇帝陵寝所在,‘天寿’二字恰如其分!就这么定了!”

定下天寿山名称,君臣又就着山陵地势说了一番风水阴阳,末了永乐向北眺望许久,忽然淡淡道:“这里再往北,不过百里就是塞外了吧?”

“是的!”高燧便凑到跟前道,“黄土……天寿山之北是永宁卫,再往北走就是以前的大宁都司辖地,永乐二年时已赐给了朵颜三卫”。

一提到大宁故地,永乐不由一阵黯然。对这次所谓“赐土”,永乐一直视之为平生最大的耻辱!尤其是这两年朵颜三卫并不老实,明里对大明朝廷毕恭毕敬,暗中却和鞑靼知院阿鲁台勾勾搭搭,每念及此,永乐便愤怒不已,觉得自己是拿大宁之土养了三只白眼狼!

本来兴致勃勃的巡查陵寝,却因着鞑子的事,使永乐兴致索然。回城的路上,想着严峻的塞防形势,永乐的心情越发沉重。车驾进入旧宫后,永乐也不返回后苑休息,而是直接将方宾、夏元吉、杨荣以及丘福等几个武将召至东殿议事。高煦和高燧两兄弟也跟着一起到了东殿。

“皇上,给臣十万精骑,臣不仅能夺回大宁,就是阿鲁台,也都一锅烩了!”一进殿,丘福便慷慨请战。丘福也一直对割让大宁耿耿于怀,且他素瞧不起鞑子,早就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听得丘福请命,永乐一时有些激动,这几年鞑靼阿鲁台部的势力越来越强,不仅逐渐控制鞑靼各部,连对大明的威胁也越来越大。若照本心,永乐也想遣军出塞,让这帮狼子野心的鞑子好好尝尝大明王师的厉害!可是眼下不是时候。自交趾乱起,本来已逐渐好转的朝廷度支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若此时再遣军出塞,朝廷很难负担这笔天大的开销!而且对于朵颜三卫,永乐还有一个顾虑,就是他正在积极招揽东北女直,准备在当地设置努尔干都司,将白山黑水间的万里河山纳入大明版图。眼下朵颜三卫虽首鼠两端,但毕竟未反,若贸然讨伐,那就是背信弃义,消息传到关外,本就心存犹疑的女直各部也会反叛而去,如此一来,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瞬间就会化为乌有!因着这么些缘故,永乐再恨鞑子,也不能在这上头因小失大!

永乐摇了摇头,叹口气道:“阿鲁台不可猝图!就是朵颜三卫,朝廷也不能言而无信!”

听永乐这么说,丘福顿如泄了气的皮囊,垂头丧气地退了下去。不过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永乐又思忖一番,忽然回头对杨荣道:“回城后替朕拟道圣旨给本雅失里,文中可多加安抚,言明朝廷抚恤先朝遗孤之意。”

“陛下!”这下不仅丘福,就是高煦和高燧都颇为忿然。这已经是第二道安抚诏旨了,早在去年,永乐便下过一道含义相似的诏书。照此诏书说法,永乐竟是承认了本雅失里的元室嫡脉地位!自元廷北遁后,大明对拒不归附的元氏后裔一直是穷最猛打,从未有妥协的时候。本雅失里是阿鲁台的傀儡,如今阿鲁台远未臣服,永乐便明确本雅失里为元室嫡脉,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就是认可了本雅失里对蒙古各部的统治之权!就算大明对此并未直接承认,但当阿鲁台再打着本雅失里的旗号吞并其他蒙古部落时,朝廷若要干预,多少就显得有些理屈词穷了。

“尔等勿需多言!”永乐巴掌一伸,阻止了丘福他们的劝谏,又对杨荣继续道,“第二道旨意,给瓦剌三部的头领马哈木、太平还有把秃孛罗,敕封马哈木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顺宁王;太平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贤义王;把秃孛罗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安乐王,以嘉彼等忠顺朝廷之意!”

这一道旨意的意思就很明确了,自然是拉拢瓦剌,使其牵制鞑靼的阿鲁台。

“第三,命成安侯郭亮带兵戍守开平,到任后务须必多加小心,严防鞑靼偷袭!”开平位于宣府正北面,自大宁都司内迁后,这里已是大明在塞外仅存的据点。万一开平被鞑靼攻破,朝廷在塞外就再无势力。

“遵旨!”杨荣将三道圣旨谨记于心,又默念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方拱手应诺。

永乐不再言语。只挥挥手命众人道乏。待杨荣他们退下,永乐忽然猛地一拳砸向御案,压低嗓音咬牙切齿地吼道:“三年!最多三年!只要交趾乱平,北京的军备也补充够了,到时候阿鲁台再敢嚣张,朕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永乐用心良苦,甚至不惜忍辱负重,就是要安抚住阿鲁台这只桀骜不驯的塞外孤狼,给朝廷换取喘息之机。但天不遂人愿,到六月时,漠北传来消息,前往鞑靼颁诏的给事中郭骥、指挥使金塔卜歹等人皆为阿鲁台所杀!

消息传开,行在顿时大震。永乐连日召集廷议,命在北京的文武大员商议对策。旧宫东殿上,众臣群情激愤,丘福、火真、王忠等一干行在武官皆纷纷请战,嚷嚷着要一举歼灭阿鲁台,以雪此奇辱!

永乐内心也十分愤怒。阿鲁台谋杀天使,这是对大明赤裸裸的挑衅和侮辱!此时若仍忍气吞声,那朝廷在夷狄心中的威望将荡然无存!何况经此一事,鞑靼与大明已是彻底撕破了脸,就算朝廷不出兵,鞑靼也会随时南下,到时候万里边疆,天晓得鞑子会从那里袭来?于情于理,朝廷都该主动出击,讨伐阿鲁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寇!而且逃回来的使者还带来了一个情况,阿鲁台最近被瓦剌所败,实力大损,此时出兵,倒也不失为一良机!想到这里,永乐几乎就要下定决心。可当他将目光投向夏元吉时,却发现其面带忧色,永乐心中顿时一凛。

“夏爱卿!”永乐问道,“行在粮草储备如何?足供应大军马上出塞么?”

夏元吉在心中默算几遍,旋拱手道:“回陛下,自恢复开中以来,行在粮草供应较往年有所下降,现城中各官仓储量应为一百二十万石,不过到八月时,陈瑄的海运粮船将抵天津,届时又会有五十余万石的江南大米运来。只是从那时起北风渐起,再想从海路运粮便只能等到明年了!不到二百万石粮,抛去今岁行在的供应开销,能腾出来供应出征的不过八十余石,加上宣府、永平、大同等地的存粮,亦不过一百万石之数。塞外不比中原,出征漠北,粮草全需从后方转运,一石粮上去,中途损耗怎么也得四五石。以此推算,若即行出塞,一百万石粮差不多也就能供应十万大军外加五万民夫五月之用!”

“我汉人不耐寒,隆冬之前必会班师,故还用不了五个月。但十万军未免太少了!鞑子可不是南蛮!”永乐皱眉道,“海运暂时无法,那从运河转运如何?只要不误期限,先把行在过冬的存粮支取一部分供应军需亦是无妨!”

“这怕是不行!”夏元吉果断地摇头道,“会通河过了淮河便多处淤塞,剩下这一千多里仍得走陆路。陆路运粮,损耗且不说,还需要大量人力,光靠官府之力肯定不够,免不了又要摊派徭役。可眼下马上就要入秋,秋收季节征发百姓,这又如何使得?何况河、淮一带还有秋汛要防咧!”

夏元吉把详情这么一摆,永乐立刻就不吭声了。会通河淤塞是元朝留下来的老大难。自设立行在后,河北对江南的粮草需求猛增,永乐几次想要疏浚运河,无奈朝廷用钱的地方太多,且海运也能凑合着对付,故这事就拖了下来,没想到这时竟成了自己用兵的一大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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