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插队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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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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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好几个月来只知道闷头哼曲的他,第一次哭了。
  这儿不是兵团不是农场,是农村,不靠国家集体发工资,只靠自己挣工分。所以,谁要回家,拦也拦不住的,更不要说母亲病了这样的理由,能不同意他回去吗?
  国明哭完回到宿舍,打理行装,第二天一早就回上海去了。
  十天后,我接到了学校工宣队写来的一封信,先说了一下今年70届的分配不再是“一片红”,有上海工矿和崇明农场。再告诉我们,国明可能从他的同学来信中得知了消息,回去找到学校,要求恢复70届在校生身份,重新分配,留在上海。
  他真的后悔跟我们“一片红”下乡了?





    正文 41、年底分红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32 本章字数:1938

队里分红了。
  那天理应是大家最高兴的日子,一年劳动兑现成现金,每个人都想着怎么花这些钱呢。
  队部门口一早就挤满了人,会计坐在门口点名,叫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前到一旁的出纳员那儿领钱。
  那年分红是一工1元5角。
  农村的分红方法很简单。一年四季按农忙和农闲规定了不同的工分分值。农忙时,一工12分,农闲时,一工才8分,一年平均下来,每工大约是10分。
  此外,生产队还要对每一个劳动力进行评等,评为一等工每工拿的是满分,评为二等工每工要少1分,以此类推,评出四个等级。
  所以,每季度的一次评工分大家是很认真的,为评工分有时还会闹出一点不开心的事。
  下乡第一年,我被评上了二等工,算不错的了,有不少男知青评的是三等工。女知青评上三等工就算好的,一般被评为四等工。
  当地社员是按每户来分红的。这家人几个劳力,一年共挣了多少工分,乘以1元5角,再扣去分粮分菜和换季预支,剩下的就直接给现金。
  “老杜,2730元!”老杜是杜义田他爸,他家里男劳力多,分得钱也多。
  “老牛,1220元!”老牛家就他、儿子和老婆,两个半劳力,也算是出工多的了。
  “曹士英,240元!”这家夫妻俩,出工也不少,但家里有三个孩子,平时向队里预支多,扣得也多,年底分红就少。
  “……”
  轮到知青,是一人一报。
  我分到了278元,因为是四月中旬才干活,才干了240来天,又是二等工,扣去预支和来年口粮的钱,拿这点也算不错了,实际上要比在农场知青拿的工资还多那么一点。
  应该说,得感谢爹妈给了自己一副好身体,风里来雨里去的,再苦再累,也没得过什么病。有的知青得了胃病、关节炎,或者感冒伤风的,出工少了,年底分红自然也少。
  尤其有两个女知青,平时身体不好,不仅出工少,预支也多,会计报到她们的名字时,报出的数,竟然是倒欠生产队10几元钱。
  晚上,在女知青宿舍里,这两人哭了。
  一个女知青哭着说:“妈妈呀,你来看看我呀!”
  周围的六七个女知青听了也一同哭了起来。
  男知青听到女知青的哭声,也都忧上心头。
  今年起,生产队将搞定额记酬,工分的多少,取决你实际干了多少来计算,比如叠稻埂要量出多少米,刨粪要量出多少立方米,铲地要算出多少垅……这不光引起女知青的普遍担心,也让男知青对未来的生产劳动感到心中没底。
  有的老乡就说过:“搞定额管理,这些知青就等着瞧吧!”
  仅仅一年,“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口号还在耳边回响,但是现在,如何在农村生存下去却成了知青担忧的最基本问题了。
  知青点的骨干学习小组为此也争论了很长时间:定额管理是进步还是倒退?没人能讲得清楚,最后大家比较同意说法是:“现在的倒退是为了将来的前进”。
  这种争论在当时已经没有现实意义,因为没有人能阻挡定额管理的实施,这是全国在人民公社普遍推行的措施。
  定额管理已经实施六七天了,男知青回来说:“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都能超过规定的定额。”
  还有的男知青直接对食堂说:“多烧点饭,定额管理后大家饭量要增加了。”
  女知青有点郁闷,因为一年四季的农村活,别的都还差别不大,就是现在冬季的刨粪,要抡大镐,女的明显吃亏。
  我发觉,由于农民是一家人出来干活,即便不是一家人,也大多有亲戚关系,他们在刨粪时,自然而然地组成了男女搭配的“互助组”,而上海知青无论男女都是“单干”。
  知青学习小组针对这个情况提出:知青也要搞“互助组”,搞“男女搭配”。得到了知青骨干的响应,他们先“互助”了起来。
  刨粪的工地上,重新响起了知青的笑声。
  男知青抡镐刨大块,女知青就把刨下的大粪块码成方形,然后把刨下的碎粪块用铁锹装进方形里,以便记分员来量立方米。
  何雨琴看云龙刨了一身汗,汗气在球衣上结了一层霜,就对他说:“歇一会吧。”
  云龙正刨得来劲,说:“等一会儿歇,你听这声音,肯定是个大块。”
  小莎、秀慧等一帮当地女青年在一旁听了,羡慕地说:“多好呀!这些知青,都一对对的,就在这嘎哒成家吧!”
  男知青傻傻地笑了,女知青嗔骂她们:“去你的,要死呀!”





    正文 42、入团受挫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32 本章字数:1780

眼看快过年了,好消息不断。
  县商业部门到知青当中来招工,这是下乡后的首次招工,没有人争这个名额。
  也许是大家都认为应该推荐最好的知青,那当然是知青点的负责人施卫疆,谁能跟他比呢?
  也许是有的知青并不在乎这次招工,尽管没有人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但起码从知青中招工这种做法,让大家看到了以后的种种希望。
  对被推荐了的施卫疆来说,能招工去县城拿工资,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他是个实在人。
  临时队长老吴笑嘻嘻地对知青说:“怎么样,不要以为在农村没前途,将来招工都要从农村找人,你们就好好干吧。”
  生产队团支部讨论我的入团申请,会上全体通过。
  但这并不算数,让我填了一张入团志愿表,并让我参加了支部会。
  在会上,有个支委提醒我:不要因为父亲至今还没有恢复党组织生活而产生思想包袱,要正确对待群众。
  我知道他们去调查过我父母的情况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思想包袱,怕只怕组织上对我们这样的人更有思想负担。
  不好的消息也有。
  知青点杀年猪时挑了头肥的,结果那头近300斤的老母猪被开膛破肚时,从肚子里流出12只小猪胎,都有尺把长了。围观的人群个个发出啧啧叹惜声。
  有人埋怨杀猪的老全头:杀了这么多年的猪,这老母猪怀的崽子都这么大了,难道也看不出来?
  老全头埋怨养猪的高朗:老母猪怀不怀崽,喂猪的都不知道,我能分得清那肚子是膘还是崽呀?
  反正这过年吃猪肉,大家心情不会好过。
  心情最不好的是我。
  交了入团志愿书后,大队团总支没通过。
  其他知青觉得有点奇怪:大队其他三个生产队新知青的领队都入了团,只有我没通过,倒让三个女知青入了团。
  但我并不感到意外,那天小队团支部会上,已经有支委提醒我,不要因为父母还没有恢复党组织生活而背上思想包袱。说明他们在讨论我的入团问题时,这是障碍之一。
  对一个经历了家被抄过、父母被关押隔离过、至今还没个说法的孩子来说,具备这种心态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也不需要花多少时间就能调整过来。早两年被人指指点点骂着狗崽子不也就这么过来了吗?
  我能做什么呢?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握自己:能不能批准我入团是别人的事,但坚持不坚持理想是我自己的事。
  入冬后,农村里包括知青晚上睡得早,每晚我就去食堂记日记看书,那里比较安静。当然,只要看到有女知青在那里,我就会离开。
  下乡后,我依然保留着中小学的习惯。那时男女同桌之间要划三八线,现在,我和女知青之间除了必要的劳动和学习外,平时也没有什么往来。其他男知青会让女知青帮忙洗衣缝被。我是一个例外,缝补洗涮从来都是自己动手,没求过女知青。也因为我的例外,女知青平时就说我“官架子太大,严重地骄傲自满。”加上邵子昂们在水库差点给我制造出绯闻之后,我更是有意避开了与所有女知青的单独接触。
  可是今晚,被批准入团的李晶霞和张春芳两人,却偏偏到食堂里来找我。没等我站起欲走,张春芳便开口问我:“有没有失去信心?”李晶霞也关切地看着我。
  我当然知道她们是指我没被批准入团的事,我想她们并不了解我这些年来尝到过的世态炎凉和人生跌宕,我的内心已经十分坚韧。我对“有没有信心”这样的对话感到十分没劲,但想想人家也是关心我,便掩饰自己心里的不痛快,说:“没有。”
  她们想安慰我,见我冷冷的,一下子也说不上什么来了。
  沉默,直到她们离开。
  我确实感受到了她们为我的好,只不过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表示我对她们的感谢。
  我想,大概在她们心里,又加深了对我“严重地骄傲自满”的印象,
  我的沉默很快被打破,第二天,团总支书记找我谈话,说“大队召开新团员入团宣誓大会时,你要代表全体青年发个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除了对已经入团的知青表示祝贺,对自己的将来表个决心,我还能说什么呢?





    正文 43、缝脚后跟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32 本章字数:1889

三九寒冬,气温骤降到零下四十度,下起了大雪。
  屯子里的人都缩在家里不出门了,他们坐在热炕上,靠在发烫的火墙边,抽着大喇叭烟,嗑着瓜子,唠着家常。
  但边境线进入一级战备,全体武装民兵都在连部集中住宿,分三班潜伏和巡逻。
  夜里,我和蔡景行巡逻至头道沟,突然遇到了“大烟泡儿”。
  我不知道东北人为什么把这种雪后的暴风比喻得像抽鸦片烟儿一样?
  但“大烟泡儿”确实令人恐惧,连野狼这时都会找地方躲起来。
  刚开始时,凛烈的寒风打着尖厉的唿哨,把刚下的积雪吹起,滚滚而来。接着风越刮越猛,积雪飞腾而起,刹那间天昏地暗,一片迷茫,将视线全部淹没,与沙尘暴极其相似。
  整个天空漫卷着极细极细的雪粉雪尘,如烟似雾,打在脸上却像针扎般疼。
  风卷着雪,像沙子一样堆积,很快就埋了沟,盖了路,在我们巡逻的前方竖起了一道雪楞子,就像一堵墙。风继续扯着积雪从雪墙上漫过,发出呜—呜—呜呜的声响,凄凉而仓惶。
  我听老乡说起过,碰到“大烟泡儿”时,一定要就近找个可以藏身的地方暂避。好在头道沟也有个知青点,我们就在那里等待风停。
  呜呜的“大烟泡儿”一直持续到天亮,风终于累了,渐渐停下。我们走出屋外一看,天格外晴朗,蓝蓝的没有一点杂质;四周异常清寂,默默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一条条雪楞子,趴在田野里、路沟旁、屋脊上。
  风,把雪楞子吹得硬梆梆的,人踩在上面都陷不下去。
  如果说“大烟泡儿”是东北冬天里一直有的自然现象,那么,知青点男宿舍门前的“尿墩”却是东北一种新景观了。
  最冷的冬天,男知青起夜是不出门的,他们把门推开条缝,拔出鸡鸡就撒,撒了冻上,冻上了再撒,几天下来,门前长出一个尖尖的“尿墩”。也有老乡称呼它为“尿甸子”的,因为它颇像草甸子里的塔头。
  不过,这“尿墩”用大镐轻轻一刨就没了。只是有的知青懒,好几天不刨,门都推不开了。还有的把自己害了,出门时不小心踩在它的边上,“卟哧”就是一个跟头。
  至于有人说东北撒尿冻在鸡鸡上,那是瞎话,没有的事。
  当然,在那儿防冻是特别要当心的。
  我有一次去挑水时,小心翼翼地站在已是冰坡的井畔,伸手揽过轱辘把,手被铁把紧紧地沾上,原来我忘了戴手套。这时,不能猛拽手,那样铁把就会“咬”下你手心里的皮,只能慢慢地等手心的温度暖了铁把,才好一点点把手拿下来。
  女知青李晶霞第一个冬天就冻伤了脸,脸上冻得发白,有点像是烧伤,然后水肿,起了水疱,疱液清亮。有人误传冻伤后要用雪水擦,这是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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