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中国式王朝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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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中国式王朝兴替-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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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自成攻破北京之时,大学士以下只有三十多人自杀。消息传到南京,马上有愤愤不平的大臣上书建议:真是白养活了这些士大夫三百多年,干脆废除科举算了!

当1644年北京陷落、1645年南京陷落相继到来之际,大动荡、大转折时期,各色人物的表现纷呈繁杂,风流倜傥的复社公子们不可能继续沉醉于歌楼酒馆了,他们面临着何去何从的严重问题,无一例外地要接受严峻的政治和道德主义的考验;而那些“不是爱红尘,似被前缘误”的妓女们也不可避免地要被卷入历史的洪流。于是秦淮河边有了侠骨柔情,有了大义凛然,有了苟利家国,有了生死与之,有了令人敬仰。当然,还有了更多的不幸,有了更多的悲哀,不由得令人扼腕叹息,哀之伤之了。

【二 云间绣虎陈子龙】

明天启五年,吴江盛泽镇鸨母徐佛买了八岁的女子云绢。云绢天生丽质且极乖巧,徐佛料她日后必成名妓,便精心教她读诗填词,习琴棋书画,改名朝云。

朝云十三岁时已经不同凡响。当朝宰相周道登的老夫人一眼看中,重金买回给儿子做侍婢。周道登一见而怜爱,依李义山“对影闻声已可怜”诗句改名为“影怜”,并亲自教她作诗习书法,使她大有长进。后收为侍妾,宠爱难言,因而遭到众妾嫉妒。崇祯五年,周道登去世,影怜十五岁,被赶出周家大门。

孤身一女,开始飘流四方。影怜久经世故,极有主见,因仰慕复社领袖之一陈子龙的大名,便一身女扮男装的儒生打扮,千辛万苦找到松江陈子龙家,递上名片,自称“女弟”。这位在称呼上不称“妾”而称“弟”的女子,明显有追求男女平等的志向和决心,她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柳如是。柳如是被赶出周家后,流落松江,主动登门拜访陈子龙,有意结交,从而展开了两人之间一段扑朔迷离的难解情缘。

王国维有题柳如是《湖上草》为下绝句,其第三诗云:幅巾道服自权奇,兄弟相呼竟不疑。莫怪女儿太唐突,蓟门朝士几须眉。

过去女人写信作文,不是自称为“侬”,就是自称为“妾”,这里换上了一个“弟”字,在三百年前,可实在非同小可,难怪士大夫们要目瞪口呆,为之哗然了。

在古今妓女中间,这样毫不气馁地与士大夫平起平坐、蔑视一切的,柳如是是仅有的一例。

陈子龙(1608~1647),字人中,更字卧子,号轶符、大樽,晚号於陵孟公。松江华亭(今上海松江)人。陈子龙“生有异才”,“年弱冠,而才高天下。”列名复社,并参与创立几社,为“几社六子”之一。因与同郡李雯、宋徵舆时相唱和,又有“云间三子”之誉。他擅长诗文,当时与钱谦益和吴伟业齐名。因忧愤国事,指斥时政,风流放达,才情操守为士林所重。

一些后人认为陈子龙之所以能够大名鼎鼎,是托了他和柳如是之间一段情缘的福。但柳如是贸然造访陈子龙时,柳如是还并非名妓,而陈子龙当时已经是复社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掌握、操纵着舆论阵地发表政论,组织文社,左右着清流的政治主张,对当时的朝局有很大的影响。因此许多人推测柳如是看重的绝非只是陈子龙的才华,她更关心的,还有陈子龙在当时士大夫中所拥有的社会地位。这是有道理的。但无论如何,从柳如是留下的大量诗篇可以看出,她对陈子龙的感情是真挚的,甚至一生难以忘怀。

明末名妓选婿的故事,人们是并不陌生的,像“杨云友三嫁董其昌”,至今川戏里还保留着这样的节目。她们大抵最倾向于选择的对象,大致说来,不外乎官僚和名士。柳如是曾经和徽州巨商汪然明交往过一段时间,写过大量情辞并妙的情书,但她终于不曾“委身下嫁”,乃是因为当时商人并不具有读书人一样的社会地位,士农工商,差了好几个等级。

陈子龙曾经在宰相周道登家中见过影怜,对她出众的才貌留有深刻印象,见她突然前来投奔自己,有些意外,但也十分高兴。才子佳人,情才投机,因而对酒当歌,联诗咏志,一时美不可言。

但陈子龙对影怜爱其色更爱其才,在交往中,仅止于互相赠答诗词以表达友好的感情,从未有肌肤之亲的欲求与举动。陈子龙这种行为,让影怜忌俗愤世,认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的观念,因而改变不少,当然爱慕之心更是日积月累的聚增。

投奔陈子龙后,影怜离群幽居在松江城南门的南楼,改名为柳隐,又因读辛弃疾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故自号如是;后又称“河东君”、“蘼芜君”。

陈子龙比柳如是年长十岁,当时已经有妻有妾、还有两个女儿。陈妻张孺人精明过人,以为陈子龙一心在柳如是身上,怒火中烧,时刻为难柳如是,家中因此不和。

在当时,男人们三妻四妾本来是司空见惯的事,但读书人另辟别室狎妓,人们就认为不太光彩了。陈子龙的祖母对此事大为恼怒,就曾指使儿媳妇们,领着一帮女眷冲到南楼,叫嚷着要撵走那个野娼妇。此事搞得陈子龙既伤了心,又伤了面子,处境极为尴尬。

崇祯六年,柳如是劝陈子龙进京会考,柳如是在临别前写了《送别》诗两首给他。

其一:“念子久无际,兼时离思侵;不自识愁量,何期得澹心。要语临歧发,行波托体沈;从今互为意,结想自然深。”

其二:“大道固锦丽,郁为共一身;喜时宜不尽,别绪岂成真。众草欣有在,高木何须困。纷纷多远思,游侠几时论。”

陈子龙一见这倾吐真情,寄托期待的诗篇,不禁喜出望外,立即解下腰悬的玉佩作为临别赠物,并即写下《道别》诗一首,许下了“永为皓首期”的诺言,怀着满心的喜悦,踏上了去北京争取功名的行程。

陈子龙走后,张孺人放肆整治柳如是。柳如是大度宽容,也不去计较,只是苦苦忍耐而待陈子龙归来。不想陈子龙因是复社巨子,正逢朝中党争,虽文章盖世,朝中并不肯容陈子龙,故名落孙山。

崇祯八年初,陈子龙又添了一个儿子,使他心中设想娶妾传宗的理由,被孩子落地的哭声给打破了。柳如是又备尝过作妾的滋味,这一对正如胶似漆的恋人,各自心中都罩上了一层阴影。

清醒的柳如是曾在一首词中写道:“留他无计,去便随他去。算来还有许多时。人近也,愁回处。”正是相聚时难别亦难,表现出她既无计挽回爱情断裂的危局,又不忍与情人割舍的复杂心情。但张孺人日日进逼,不久就借故把她赶出陈家。

同年夏天,这对恋人正式分手。

柳如是流落松江后,虽得众名士称赏,与李待问、宋征舆也有过短暂情缘,但并没有找到最终的归宿,这与当时松江民风相对保守有一定关系。故而陈子龙在外虽诗酒风流,但却也不敢因此破坏整肃的家庭气氛。

据王澐《三世苦节传》记,张孺人“生而端敏,孝敬夙成”,被“三党奉为女师”。家里有了这样严肃精明的妻子,陈子龙自然不能毫无顾忌。虽然张孺人并不反对陈子龙纳妾,甚至主动为丈夫择妾,但她是以“良家子”为选择标准。柳这样的娼家女,她自然不能接受。更何况,张孺人还有陈子龙的祖母撑腰。陈子龙由祖母抚养长大,对祖母十分敬重。他虽然个性豪放磊落,与柳如是也情真意切,但为一个娼家女,破坏家庭的安宁,背上违拗祖母的不孝名声,甚至受到舆论的谴责,那也是他所不愿的。

明末,个性解放的高潮已过,思想界沐浴着实学之风,再加上松江原本保守的社会风气,陈子龙在处理情感问题时不具备有“东林浪子”之称的钱谦益那样惊世骇俗的勇气,摆脱礼法,给柳如是嫡配的地位和充分的尊重。崇祯六年,陈子龙和柳如是已经交往密切,但同时又纳蔡氏为妾。并且这年冬天他北上赴礼闱经过扬州的时候,还想挑选自己更中意的女子,可见陈子龙的风流多情。所以他虽然欣赏和爱恋柳如是,但决不会有钱谦益以一六十岁皤发老翁,得到青春貌美、多才多情之柳如是时那种如获至宝、惊喜非常的心情。

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陈子龙早年性格豪放,心怀大志。而柳如是本身的个性追求独立自主,她喜欢女扮男装,与众名士应酬交往,在当时被冠以“放诞”之名,这也是拘于礼法、以传统道德要求女性的陈子龙所不能接受的。个性以及观念的分歧,是两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的重要原因。不过柳如是和陈子龙虽然分道扬镳,两颗心却互相牵系着,彼此都写了不少诗词,以寄寓跟对方的深切怀念。

崇祯八年夏初柳离开之时,陈子龙相思成病,作《江城子·病起春尽》一词:

〖一帘病枕五更钟。晓云空,卷残红。无情春色,去矣几时逢。添我千行清泪也,留不住,苦匆匆。

楚宫吴苑草茸茸。恋芳丛,绕游蜂。料得来年,相见画屏中。人自伤心花自笑,凭燕子,舞东风。〗

词写得绮丽婉转,凄迷婉丽。“一夜凄风到绮疏,孤灯滟滟帐还虚”,“琥珀佩寒秋楚楚,芙蓉枕泪玉田田”,更写出一种伤感的艳情。在陈子龙后来的诗歌词作中,仍然可以感受到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经历对其创作的影响。与柳如是分手之后,陈子龙还曾经为她的诗稿《戊寅草》作序,与钱谦益也仍有交往,颇有谦谦君子之风。

柳如是有《梦江南·怀人》词二十阕,联章叠唱,如同一首叙事长诗,深切地怀念了他们缱绻温馨的爱情生活和分离的伤感。

两人分手后,陈子龙回到家中,伏案苦读,打算透过科场施展自己远大抱负;柳如是无路可走,只好返回盛泽镇徐佛妈妈的妓院。

盛泽镇为江浙交接处,是明末党社文人会聚之所,青楼如云,名妓无数。柳如是此时正是二十年华,诸事俱晓,才气过人,一回妓院,便轰动一方,遂成为秦淮名妓,文学和艺术才华列为“秦淮八艳”之首,成为众多才子高士一睹而快的翘楚。三年后,徐佛妈妈嫁人去了,柳如是独立门户,富贵甲一方,在乱世风尘中往来于江浙金陵之间,常与江南名士聚酒文会,诗词酬酢。到后来她与东林党领袖钱谦益成了忘年情侣,已经是崇祯十三年的事了。关于柳如是,在谈到钱谦益的时候还会讲到她。

崇祯十年,陈子龙中丁丑科进士,选授惠州司李。但不久因母亲去世,他回乡丁忧。守孝期满后,授绍兴府推官。1644年国变前,陈子龙参与平定许都起义,立了功,正在巡视绍兴。这时候,他已经看到了崇祯朝廷覆灭的前兆,努力说服了江南巡抚郑瑄,让他郑瑄上书北京,接皇太子南下陪都南京。陈子龙提出组建一支万人水师,北上天津迎接太子,然后护送太子由水路南下,以避免陆路旅行的艰难和危险。

『注:1643年,在浙东东阳爆发了许都领导的反对贪官的运动,很短时间就攻克了附近几个县,明政府束手无策,绍兴府推官陈子龙凭借个人关系对许都进行了招抚,承诺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不料许都投降后却被巡按御史左光先处死。许都的生死之交郑遵谦在东阳起事后准备响应,被其父关在房里,才未能实现。1645年,郑遵谦起兵于绍兴,抗清而死。』

随即,陈子龙打算重返浙江,继续组织义军。1644年三月,他尚未启程,北京与南京的联系便中断了。这时候,他不知道崇祯已经于煤山上吊自杀,北京落入了李自成之手,于是先回到家乡松江去看望生病的祖母。

国变后,南明弘光政权以原官任命陈子龙,陈子龙在言路五十日,上章奏三十余。

陈子龙向弘光皇帝提出很多建议,如:“布置两淮之策,以为奠安南服之本。”他主张南明应该立即举兵北上,扭转历史潮流。弘光帝若能像后汉光武帝或唐肃宗那样,放弃宫中的享乐,亲自率师北征,必将无往而不胜。陈子龙认为,历史的发展主要取决于公众的激情。在这决定性的紧要关头,百姓的情绪正处在混乱之中:可能转向这边,也可能转向那边。陈子龙主张必须抓住这一时机。山东、河北“义旗云集,咸拭目以望王师”,机不可失,“臣恐天下知朝廷不足恃,不折而归敌,则豪杰皆有自王之心矣。”

陈子龙自然也看到马士英把持朝政的祸害,他以历史的教训告诫弘光帝说:“先朝致乱之由,在于上下相猜,朋党互角”。弘光帝为“诸逆”所隔,因而听不到“众贤”的意见。

但弘光皇帝昏庸无道,朝中马士英当政,士大夫们忙着争权夺利,搞得乌烟瘴气,就连督师史可法都仅仅只想保住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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