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泥犁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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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泥犁狱-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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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楚客呆若木鸡。

魏道士得意无比,摆摆手:“让他进来。”

过了不久,那家僮领着鸿胪寺的主事许文谈走进花园,许主事一看见魏道士,脸上现出惶恐之色,恭恭敬敬地道:“下官许文谈,见过大人。”

“嗯,”魏道士拈起一枚棋子,淡淡地道,“到兴唐寺了?见过玄奘没?”

“见了。”许主事低着头道,“下官已经向他传了陛下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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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玄奘怎么说?”魏道士问。

“他……”许主事艰难地道,“他拒绝了。”

“什么?”魏道士愕然望着他,“拒绝了?什么意思?”

“拒绝了就是……抗了旨。”许主事仿佛对这魏道士极为惧怕,身躯颤抖地道,“他不做那庄严寺的住持。”

魏道士哑然,和杜楚客两人面面相觑。杜楚客忽然哈哈大笑:“都说你算计之精准,有如半仙,如今可算差了吧?”

魏道士一脸尴尬,盯着那许主事:“把你去的经过详细说说,一字不漏。”

“是。”许主事把自己见着玄奘宣旨的经过述说了一番,真是不厌其详,连玄奘什么表情什么措辞都没有遗漏,最后道,“大人,他给陛下上的表章还在下官身上,要不要给您看看?”

“胡闹!”魏道士冷冷地道,“身为臣子,怎能私下里翻看给陛下的表章!你按程序递上去吧,本官自然看得着。”

“是。”许主事不敢再说。

“你下去吧!”魏道士眉头紧皱,挥了挥手,“回京复命吧!来这里见本官的事情,不必对任何人说起。”

许主事连连点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身退了下去。

“阔源清流,重理传承!”魏道士一拍桌案,长叹一声,“这和尚,好大的志气,好大的气魄!”

“看来你还是小瞧了他呀!”杜楚客喃喃地道。

魏道士苦笑:“何止我小瞧了他,那位当朝宰相也看走了眼,玄奘不愧佛门千里驹,区区一寺,岂能羁縻之。我魏征生平从不服人,今日却服了这个和尚呀!”

这位“魏道士”,居然便是大唐初年的传奇人物,魏征!

魏征,字玄成,魏州曲城人,早年当过道士,人称“魏道士”。他这一生极为传奇,先是在大隋做郡中小吏,后来投降了李密,李密降唐,他跟着李密降唐,被太子李建成引用为东宫僚属。李建成和李世民矛盾日深,魏征屡次劝说李建成先发制人,诛杀李世民。奈何李建成过于仁厚,不听,日后果然在玄武门被李世民射杀。

魏征乃是李世民心中的大敌,当即抓起来亲自讯问:“为何离间我们兄弟?”

魏征坦然道:“太子若早听我的话,也不会死于今日之祸。”

李世民赞赏其节操,下令释放,不久便提拔为谏议大夫,几个月后升任尚书左丞,又两年,便担任秘书监,参预朝政,成为心腹重臣。

杜楚客思忖半晌,道:“霍邑之事既然脱离了裴寂他们的预测,恐怕事情和你预料的有所变化啊!那你还北上吗?”

魏征摇头:“霍邑县已经成了虎穴之地,何必蹈险。陛下交给我的使命是巡查河东道民生,何必理会这等大祸事。眼下裴寂等人对玄奘判断失误,他肯定要调整计划,老道我还是等等吧,后发制人。”

“可是……”杜楚客神情凝重,“对方已然布局这么多年,可谓根深蒂固,眼下这一触即发的局面,如果你不去,还有谁能跟那人的智慧匹敌?若事到临头,咱们岂非是束手束脚,全无反抗之力?”

“哼。”魏征冷笑,“棋子究竟执在谁的手中,只怕那谋僧也算度不尽吧!有人想要玄奘走,老夫却偏要他留下,看看这兴唐寺的水,究竟有多深!”

“话虽如此,你也不可不防。”杜楚客还是神情担忧,“此事实在太大,对方一旦发动,只怕会是天崩地裂,大唐江山震颤,影响百年国运。裴寂倒还罢了,那谋僧的手段你也清楚,可称得上神手妙笔,深沉若海,号称算尽三千世界不差一毫。你虽然精通术数阴阳,但万一有个闪失,只怕悔之莫及。”

“老道自然晓得。”魏征也有些丧气,“这个谋僧,还真让人头皮发麻。咱们耗费了偌大的人力物力,居然直到现在还不晓得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唉。”

他面色颇为颓废,没想到杜楚客一看倒笑了:“好啊,好啊!又看到你这赖相了,每次你一示弱,必定有后手。我哥哥吃你的亏可不少啦!”

魏征顿时哑然,喃喃地道:“原来老道还有这毛病?日后可得留神了。咳咳,小杜,不瞒你,老道我的确有后手,正插在那谋僧的命门上,至于能起多大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快说说看!”杜楚客拍手笑道。

魏征一脸正色:“佛曰,不可说;老子曰,不可名。两个圣人都不让我说,老道我敢说么?”

杜楚客哑然。

“这样吧,”魏征想了想,道,“既然因为玄奘,这个谋僧算度失误,陷入手忙脚乱的当口,那老道我不妨再给他烧把火,你把消息传出去,刺激他们一下。”

“什么消息?”杜楚客问。

“天子下月巡狩河东的消息。”魏征冷冷地道,“我就不信他们不动。”

天子即将巡狩河东的消息,有如长了翅膀一般,短短几日内传遍了河东道的官场,本来各级官员还将信将疑,又过了几日,礼部发文,说四月初八日,皇帝将启程巡狩河东道,令沿途各级官员做好接待准备。公文后面还特意注上皇帝的原话:“一应事宜切以简朴为上,莫要奢靡,更勿扰民。”

话虽这般说,但河东道的各级官员哪里敢怠慢,这可是新皇继位以来第一次巡狩河东,河东是龙兴之地,太原更是王业所基、国之根本,号称“北都”,皇上巡狩北都,那意义何等深重?

尤其是晋州刺史赵元楷,他所在的晋州是去太原的必经之路,治下的洪洞、赵城、霍邑三县都得接驾,这可就是一桩大学问了。赵刺史连连发公文给三地县令,命令他们做好迎接圣驾的准备,并将具体措施上报。

迎接圣驾可不是接三两个人的事,皇上一离京,起码有上百名大臣跟随,十六卫的禁军估计五六千,说不定还带着乐坊宫女。这种接待强度可想而知。这一来,三个县顿时鸡飞狗跳,三位县令顿时头痛欲裂,尤其是霍邑县的郭宰大人,这位从军中悍将变成负责地方治安的县尉,再由县尉升任县宰的大人,对这种接驾礼仪简直两眼一抹黑,几日间,活生生把金刚巨人愁白了头。

所幸这几日绿萝的病情渐渐康复,热烧早退,只是整个人却有些呆滞,常常睁大眼睛,视线没有一个焦点,一出神便是半晌。郭宰心疼得难受,但自己事务繁多,只好让优娘多陪着女儿。

这一日,郭宰匆匆忙忙去了衙门之后,李优娘来到女儿房中,见绿萝屈膝坐在床榻上,小小的身子抱成一团,呆滞地看着帷幔上的一条蝴蝶结。她幽幽叹了口气,端过几案上的一碗药走过去坐在床边,柔声道:“绿萝,喝了药吧!”

绿萝木木地转过脸看着自己的母亲,仿佛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李优娘心中一颤,一蓬药汤哗地洒在了锦被上。

“那个人是谁?”绿萝喃喃地道。

“哪个人?”李优娘勉强笑了笑,手忙脚乱地去擦拭药汤。低下头,不敢看女儿的脸。

“你还要瞒着我?”绿萝咬牙道,“兴唐寺,婆娑院中的那个僧人!你的那个姘头!”

“绿萝——”李优娘脸色煞白,虽然惊恐,但眼神中居然是愤怒的神色居多,“不许你侮辱他!”

“侮辱他?”绿萝嘲弄地看着母亲,“我不但侮辱了他,而且还杀了他!”

李优娘的身体僵硬了。

绿萝眯着眼睛,宛如猎食的猫一般凝望着母亲:“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呀?可惜我杀他的时候你没看到,我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脏,他捂着胸口,连喊都喊不出来,因为他的嘴里到处都是血沫。他望着我,那肮脏的血一股一股地从他的手指缝里渗出来。然后,他跟我说了一句话……你想知道吗?”

李优娘悲哀地望着女儿,眼圈通红,却只是泪珠萦绕,整个人麻木了一般。

“他说,没想到,我会死在你的手上。”绿萝的眸子宛如刀锋一般,“他没有想到吗?他是僧人,却没想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既然这般庇护他,看来是自愿了,你丢下自己的名节于不顾,我也没什么好说。可是,你知不知道……”她一字字地道,“你们羞辱了我的父亲!羞辱了我那傻笨的继父!也羞辱了我——”

最后一句简直是撕心裂肺吼出来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再难自抑。

李优娘也是泪如泉涌,这个优雅美丽的夫人在女儿面前失声痛哭,再也不顾形象,仿佛要把无穷无尽的委屈和痛苦发泄出来。

哭了半晌,李优娘停止哭泣,拿出丝帕拭了拭眼泪,喃喃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为娘……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没有想象,我是亲眼目睹。”绿萝冷冷地道,“你的事我现在一个字都不想知道,恶心!我只问你一句,那恶僧究竟是谁?我杀死的那人,和兴唐寺住持,到底哪一个才是空乘?”

李优娘不答。

“不回答我?”绿萝怒气勃发,嘶声叫道,“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抛下与父亲恩爱之情,抛下与郭宰的夫妻之义,抛下我这个做女儿的尊严,去与他私通?即便他死了,你也要对他百般维护,连他的身份都不肯说出来?”

李优娘一生活在优雅之中,未出阁时便以才女著称,两任夫君都对她爱护有加,连重一点的话都没说过,今日却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般辱骂,心中的痛苦简直难以言喻。可是她仍旧摇着头,喃喃道:“我不能告诉你……不能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好,好,你不告诉我……”绿萝气急,“难道我自己便查不出来吗?他的尸体我找不到,难道那个院子我也找不到?那个地道我也找不到?不过,他们的善后天衣无缝,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可是我相信,一切人为的都会有破绽。我能找出来!”

“还有!”绿萝喝道,“莫要把我逼急了,否则我告诉郭宰!告诉河东崔氏家族!我倒要看看堂堂县宰还要不要脸面,看看号称河东第一世家的崔氏要不要脸面!”

李优娘脸色惨白如纸,听了这话却反而笑了,虽然是凄凉,眼中却露出一抹柔情,缓缓道:“你不会说的。”

“你怎知我不会说?”绿萝怒道。

“因为,你姓崔,你爱这个姓氏甚于你的生命;更因为,你对郭宰这个继父内心有愧,别看平日里你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可你知道他疼你,甚于疼他自己的性命,你不敢面对他。”

“你……”绿萝怒不可遏。

“你是我的女儿,我一手养大的,我了解你,甚于了解自己。”李优娘低声道。

“住口!住口——”绿萝劈手夺过药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母女俩在房中大吵,虽然莫兰和球儿被李优娘支使得远远的,也听到了碗碟破碎的声响,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李优娘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吧!等你平静了,咱们再谈。”

说完轻轻拭了拭眼角,莲步轻移,出了房门。

郭宰晚上回来,先到绿萝房中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女儿。绿萝白日间发了脾气,病倒好了,独自气闷闷地躺在床榻上,继父来了也不理会。郭宰详细问了莫兰,知道小姐无恙,倒也放了心,他在绿萝面前吃瘪也习惯了,毫不在意,乐呵呵地回了自己房中。

一进屋,见优娘也面朝里躺在床榻上,顿时一怔:“这母女俩今天怎么了?连睡觉都是一个姿势。”

“夫人,我回来了。”郭宰轻声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李优娘下了床,给他宽衣,把官服叠好了搭在衣架上,“相公这几天为何这么忙碌?这都快戌时了。”

“唉!”一提这事,郭宰在绿萝那里得到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喃喃道,“愁白了头啊!”

“到底怎么回事?”李优娘上了榻,跪在他背后缓缓揉捏着他的肩头。

郭宰很享受这种温馨的感觉,微微闭上了眼睛,叹道:“皇上要巡狩河东。”

“巡狩河东干你何事?”李优娘奇道,“你治理这霍邑县有目共睹,百姓安居乐业,皇上看在眼里说不定还会封赏,又发什么愁。”

郭宰苦笑:“封赏倒谈不上,河东富庶,这县里的繁华也不是我治理之功。这倒罢了,关键是如何迎驾的问题,霍邑县是前往太原的必经之路,皇上当年随着太上皇兴兵灭隋,大唐龙兴的第一战就是在霍邑打的,肯定要住几天。可……可我让他住哪儿?”

“也是。”李优娘是大户人家出身,在这方面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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