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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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三百年-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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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是谁,原来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曾见过这样的笑容,象冬日里暖暖的阳光,照得人暖融融的,再冷的冬天,也不会觉得寒冷了。
    那时她八岁,苍白瘦小,衣衫褴褛,头上插着草标,被贩子拖着当街叫卖,好不容易有户人家将她买了去,门口的嬷嬷怕她身上满是虱子,便让她先在大门外等着。天那么冷,她光着的脚冻得发紫,她身上好象还弥漫着那股挥不去的浮尸的味道,她真的以为她要和他们一样活不过那个冬天了。
    天那样的黯沉萧瑟,他骑着高头大马猛地停了下来,好奇的打量着她,他周围的人簇拥而上,不知低语了几句什么,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对她笑了笑,执意解下身上的银狐大氅扔给了她后扬鞭而去,他那会发光般的笑容,奇异的安抚了一个小女孩的伤痛,她紧紧揪住大氅的内衬,舍不得放手,本能的汲取着生命的温度。毛茸茸的狐氅,摸着软软的,暖暖的,就象那少年的笑容,舒服得让人忍不住移开,忍不住想亲近,巴守着他,再也不放开。那样温暖的感觉,在她的记忆中,还从来都没有过,她知道她将会铭记一生。
    她生在一个很小的村落里,她出生时,娘已经生了三个女孩了,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是叹息,这声叹息一直伴随到她四岁时,娘总算如愿生了七弟。
    每天天还没亮她就要和着姐姐们一块上山拾柴割草,赶在天亮时要喂好猪,作好一家人的早饭,好让姐姐们和爹爹一块下田。因为她只用在家中帮娘看住弟妹,所以她总是等姐姐和爹爹吃完再喂好弟妹后才能在锅沿添上一圈,一年四季她都是饿着的。夜里,她躺在床上,肚子咕咕直叫,她咽咽口水,如能让她饱饱的吃一顿,便是立时死了也甘心那。
    后来,那年家乡大雨不停,雨不知下了有多久,水灾的结果是瘟疫蔓延,周围无数个村落都被水淹没,死尸无数,无人理会的尸体层层垒叠,腐烂发臭,透过洪水又流向了更多的地方,让更多的人染上瘟疫而死。
    流离失所的她和家人与剩下的村民们一同开始了他们的逃难之旅,每天都是在泥泞、死亡中前行。有时候,实在是没法走了,上百个人便都躲在个略安全的洞里,每天都有人在不断的死去,大伙便漠然的将他(她)的尸体扔了出去,剩下的人病的病,拉的拉,那混合着腐尸的腥臭味稍用力的吸一口便能呕吐出来。继续前行的时候,水深拦腰,象是要耗尽最后一分力般的挪动着,挪向那未知的前方。常常是天黑了,却还没找到一个可歇脚的地方,成片成片的人半身浸在水中,麻木的立着,流动的水象把什么推到了她身边,她触手摸去,是具浮尸,月光映着尸体泛着紫蓝,浑身泡得肿大,她空空的肚子忍不住呕出了酸水。
    这样千辛万苦的一路逃来,她的家人大都死在了路上,剩下的也冲散了再没有遇见过。
    她被卖到了齐府里,她那样死命的抱住他给的狐氅,却还是被一拥而上的乞丐们给抢走了。冬天雪地的,嬷嬷让她在大门外将衣服全脱了,换过一身才让她进了府。
    见了齐老爷她才知道原来男人那样老了,纵然是无力再做了,可依然会性趣盛昂的。她倒是不在乎他的毛手毛脚,在她看来,人生如能吃饱便够了。可他越来越变本加历的花样终于弄得她不堪忍受。她的命一直是好的,那样的灾荒瘟疫她都没死,现在齐老爷也被她克得一命呜呼了,她转手被卖到了红袖招,这是一个能穿红披绿,吃香喝辣的好地方,她终于笑了。
    那些她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往事这般清晰的浮现,这回她是真的要死了,心甘情愿的,她从来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原来在她心底,一直珍存着一份天底下最最纯洁最最坚贞最最没有瑕疵的爱。因为从未去探究过,从未去正视过,所以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她竟爱他爱得那么深。
    他给了她这一生中唯一的一缕阳光,她便要奉上她的一生去为他换回他要的那缕阳光。
      
又及:
    生命原来只是一个仓促的转身,一次奋然的跳跃,她回头最后再深深地看他一眼,用力笑着,消失于那万丈霞光中,她将他的笑容与阳光都还于他,只愿来生再不用遇见他。

情根深种,无可奈何
    胤禵自与四哥分开后,一路快马加鞭,恨不得能飞回她身边,再不用离开分毫。等真回了府,奔至这庭院,见宛琬依旧沉睡,眼睫宁静地垂掩,不动分毫,心又不由宁静下来,挥退下人,取过丝巾小心拭去她额间沁出的薄汗,端凝着她,便觉一生再无所求。
    宛琬气息稳定,应无大碍了。将她从地牢换出来的那刻,宛琬已昏了过去,脸上血痂蜿蜒,身子冰冷,呼吸声也越来越微弱,他五内如焚,不知如何才好,只死死地抱住她,恨不能将身上的热气全给了她才好。他嫌他们都赶得太慢,只得狠狠心将宛琬放下,拉起了缰绳,车被他赶得便如要飞起来一般,路两旁的树飞快地往后倒去,他紧咬钢牙,瞪着前方,汗如雨下,大声地喝打着那两匹马,几近疯狂。万幸太医说她额头是碰伤,并无大碍,只是她过度疲劳,又受了惊吓,身体虚脱才会晕厥过去,只需好好睡上一觉便可恢复。多睡一会也好;他怕她醒来见不到熟悉的人又会惊怕;他刚松了一口气,太医却又给了他更大惊喜,胤禵收回思绪,溢出丝苦笑,那样也好,宛琬听了总是高兴的,也好让她安心留下。
    宛琬眼皮微微颤动。    
    有条柔软的丝巾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脸颊,轻柔的动作让人有被小心呵护的感觉,舒适得如春风拂过般。
    谁?
    是谁如此细心地擦拭着她的脸颊?
    宛琬迷迷糊糊,她蓦然睁开双眼,却因为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下意识地又闭上了双睑。她再睁开眼眸时,清晰地映入眼帘的是飘着纱质帐幔的屋宇,雕刻着大朵大朵花样的窗棂,正透着黎明晨曦的光晃入她眼中。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宛琬有些不可置信的欲伸手触摸床柱,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扶起了她。
   “胤禵,怎么是你?我这是在哪里?”宛琬瞠目结舌,“你是怎么了?是你救我出来的?”
    她瞧着胤禵面色憔悴,一身上好宫绸做成的锦袍沾满了尘土,满脸难掩的疲惫。 
   “二哥身边最宠爱的侍女蝶衣是我这边的人,是她递出的消息,总算那些都过去了。宛琬,我让人备了些清淡的小菜,你先吃些东西吧。”胤禵一语含糊带过,瞧见宛琬面色有些苍白,眉也轻轻蹙起,似乎身上有些不适,心一紧,急问:“宛琬,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情不自禁握住她双手。
    宛琬有些发窘,颊上飞红,抽出手捋了捋发,笑笑摇头道:“没有,就是有些闷,也不想吃什么,胤禵;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你推我去外面透透气吧。”心口有些恶心,宛琬暗自好笑,竟也有她不想吃东西的时候,思及胤禛,只怕他是担忧了吧,也不知胤禵有没有告诉他一声,唉,自己如何这般没出息,还记挂着他做什么,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再吸进,再吐出,紊乱鼓动的心脏才稍稍在胸腔中镇定下来。
   “好,”胤禵虽然心中仍有些担忧,但对宛琬的要求他向来依顺惯了,只得扶她至轮椅上,推她出去。
    只见远处佳木茏葱,近旁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通往外方。成百上千株凤凰花,如喷火蒸霞一般,绵延开去。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
   “胤禵你这府里,倒还有这处好地方,瞧着人心里都舒坦。”
   “只要你喜欢便好。”
    宛琬想起栓婚之事,心下一沉,如今他又救了她一次,怕是跟他更说不清了,沉默片刻,轻言道:“胤禵,我要回去了,姑姑她们都很担心了。”
   “只怕你就此不回去,他们都更自在些。”胤禵低低呢喃。
    宛琬甩了甩头,似乎不明白他的话,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呆了一会儿……忽然倒抽了一口气,“你这话什么意思?”
   “宛琬,我想了很久,四哥最后还是放手了,依你的性子必是恨死了我们两个,谁都不会跟的。二哥不见了你,自然也不会再有动静,这回,他们都还以为你是为了抗婚自己跑了,也好,从此以后你就安心在这长住吧。”胤禵眼中隐约流露着悒郁,再一次无比清晰的重复:“我什么都可依你,也决不再勉强你嫁给我,只是你不能再离开这里了,”他挑挑眉自嘲道:“所以你也无从再比较,这世上还有没有人会比我待你更好了。”
    宛琬刚刚死里逃生的一腔欢喜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救了她却打的是这个主意,心中有千百个念头转过,却一个也抓不住。一时竟不知对他该怒该怨还是该恨,只直愣愣盯着他。
    胤禵视若无睹地将宛琬推进屋里,让人送上食物,见她并不理睬,定定看着她,许久,一字一句道:“你可以和我怄气,不吃不喝,如果你舍得将肚子里的孩子一块饿死的话。”
    宛琬闻言长长的睫毛一颤,冷冷嗤笑,“难道你不知道我已不会受妊了吗?”
    胤禵稍稍一怔,随即淡淡道:“你以为我是在骗你吗?你如何就变笨了,这是瞒得过你的事吗?到底是否有孕,你耐心等两个月不就知道了。”他迟疑了下,继续说道:“我千辛万苦将你救了出来,又费劲心思让你安居于此,好好养胎,你为何就不能接受?宛琬,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抬,腿又残废了,待养下孩儿后如何谋生?再说以你的容貌,又有何能耐可杜绝他人觊觎?我知道,你自是可以吃苦,也狠得下心毁了容颜,可你怎么忍心让他的孩子三餐不济?流浪在外?你腿脚不便,屋中四处皆有小铃,拉一下,便会有人前来,我就住你附近,我怕你嫌烦,不让他们在你跟前,可你放心,这屋是府里最易防守之地,决不会再发生意外了。”
    她有孩子了?她竟然有他的孩子了?宛琬心中狂喜转念又大恸, 她怒目瞪向他:“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不胜感激了?”
   “宛琬,我不要你感激,只要你高兴就好。”胤禵望着她,眸底平静无波,微微带着悲伤的意味。
    宛琬笑得惨淡,胤禛不要她了,现在又被他软禁起来,她如还能高兴得起来真是天下奇闻了。
   “是,是,我是残废,别说养活孩子,就连养活自己只怕也是不行,所以还要多谢十四阿哥如此用心良苦将我囚禁于此了。”宛琬微掀唇角,心中刺痛不已。
    胤禵凝视着她,道:“我对你的用心,从未掩饰过,只可惜你从来都不肯认真的看看我。”
   “你的用心究竟是爱是害,自有事实证明,用不着我再来看清楚。”
   “是啊,只要事实在便好,又管他人是如何想?”他笑了笑,只怕世人更要笑他疯的不清,未过门的福晋死了,索性将外面的女子接进了府里。
    宛琬不愿再去看他,撇过视线,这才注意到这间居室并非如何富丽堂皇,但四处搁置的每一细小玩意皆是她从前随意提起之物,一点一滴,都是过往的记忆。
    宛琬伸袖一拂,将案上物什挥至他脚边,“我们之间‘从前种种譬如昨日已死’。”
    胤禵不想挪脚闪躲,任它们粉碎在他脚边,他的心血在她的眼中如此不值一提,期待的目光在她的淡漠中碎成片片。
    胤禵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已经恢复平静的他这才开口道:“宛琬,我知道你恨我去求皇上栓婚,也恨我将你留在这,可你自己也说‘从前种种譬如昨日已死’,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计较,再伤心了。”
   “你也懂什么叫伤心吗?你给我出去。”宛琬转过轮椅,冷冷背对。
    胤禵欲言又止,终转身走了出去,听得背后‘乓’的一声,宛琬已将门关上。
    他伫立片刻,听听里面似无动静,他无力的背靠着门坐下,低低倾诉:“宛琬,我知道你跟四哥的感情,在你心里只怕谁也比不上他,可我还是不能放你回到他身边。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可从前这话我不敢说,怕你生气,怕你伤心。今天都到这分上了,我一定得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四哥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将他看得那样重,可他是不是也会把你看得那般重?有次皇阿玛为八哥和八嫂的事不高兴,四哥私下说过,大丈夫为求大业,理该牺牲儿女私情,娶妻当娶贤。他是一个无论大事、小事都求平衡的人。在宫里用膳,哪怕是再喜欢的菜,皇阿玛也从来不吃两口以上,为什么?一个欲成大事的人,就不能有特别偏好,不能有弱处让人知道。在这个家里谁没有一丝贪心,无论是说得好听为展鸿鹄之志还仅是个人私欲,可私下总是想的,但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再不去和他们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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