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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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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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焕瞥了他一眼,“你说就是了。”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次攻打河湟确实是我们急躁了。包括我极力主张出兵,这都是被一直的顺利冲昏头脑,竟忘记了厚积薄发之理。若我们积累三年再攻河湟,就绝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我希望都督和我一样好好吸取这次教训,纳谏如流、善藏锋芒以成大器。”

张焕吸了一口寒气,他凝视着东方已经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际,徐徐说道:“若这次我能顺利返回金城郡,我当厉兵秣马三年,以待天时。”

三天后。张焕整军已毕,提拔了一批立功的将士,其中以王思雨战功最为卓著,被封为郎将、九曲都督,率一万唐军攻取黄河地区,并长期驻扎。

又封王思雨地副将周子兴为中郎将、积石谷兵马使,并命他率三千轻骑兵星夜赶往积石堡构筑防御工事。防止吐蕃大军从那里撤回吐蕃。

就在这时,斥候传来消息,赤松德赞亲率六万大军已经抵达了临蕃堡,离石堡城不足二百里。

如果说十天前是西征河湟的唐军形势危急,它面临被吐蕃两支大军合击的危险,那么十天之后形势却急剧逆转。战局转向对赤松德赞不利,他反而面临被唐军全歼在河湟的危险,黄河以东有二十万唐军,而河湟的马重英部已经消失,石堡城失守。

临蕃城,这是大唐在石堡城被吐蕃人占领后。为防御吐蕃进攻河湟而修建的一座坚堡。离石堡城约二百里,和西面的绥戎堡以及东面的绥和堡呈品字形结构。

此刻残阳如血。朔风四起,苍茫的草原一眼望不见边际,赤松德赞站立在城堡之上,任猎猎劲风拂面,他眉头紧锁地望着南方,陆陆续续逃回的残军给他带来了一个极为不利地消息,三天前,马重英部在东南方四百里外的骑士谷被唐军伏兵全部歼灭,连马重英本人也战死当场。

这简直就是迎面给他的一记耳光,是战还是退,还是坚守河湟,等待逻些大军北上,赤松德赞忽然面临了一个两难地决定,若是坚守河湟,他就会面临被唐朝大军抄后路的危险,当然,他最后可以走南面临洮一带返回吐蕃,但那就意味着将河西拱手奉献给大唐。

可如果放弃河湟,那这一战他就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让他如何心甘。

“赞普,你找我吗?”大论囊热尔谦卑地站在赤松德赞身后低声道。

赤松德赞转过身冷冷问道:“你调查清楚了吗?导致马重英惨败的那个发光、巨响的物什是什么?”

“臣问了不下一百名曾见到它的军士,有人说是唐军巫师请的天雷,有人说是地火,还有人说

“够了!”赤松德赞恼怒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些无稽之谈难道你也相信吗?攻陷武威时那声爆炸我就让你查过,你却什么也没查到,推脱那些工匠被杀了,这明明是唐军的新式武器,你若不将他查明,我们吐蕃早晚会毁在这种武器上面。”

“赞普息怒!赞普息怒!臣即刻派人去金城郡调查此事,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囊热尔见赞普发怒,他吓得连连做出保证。

“好吧!我给你两个月时间,若你查不出来,那你就去喂马吧!”

说到这,赤松德赞转身离开城头,在梯口他停住了脚步,对亲卫道:“传我地命令,大军向石堡城开进,命前军先出动一万人,给我猛攻石堡城。”

鼓声隆隆,吐蕃军如黑色浪潮一般奔腾而来,在石堡城下,成群结队的吐蕃军沿着狭窄蜿蜒的山道向上猛冲,他们顶着盾牌、抗着撞木,脚下软绵绵的是同伴的尸体,他们没有退路。只有不顾死亡地上冲。

城上檑木和箭矢密如雨点,城墙被吐蕃人的飞弩砸得噼噼啪啪响,间或一只巨大地火球从成上腾空而起,顺着山道滚下,身上着火地吐蕃军上下乱串,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山前堆满了武器残骸和尸体,但更多的吐蕃军在疯狂地向山崖上进逼。

这是没有悬念地一边倒屠杀,取胜的法宝并不在于士气如何高昂,吐蕃军的疯狂和不畏死的进攻。依然伤不了唐军一丝一毫,取胜地关键是陡峭的山势和充足的准备,吐蕃军就算侥幸冲上了百丈悬崖。但高耸而坚固地城墙仍然让他们只能饮恨而归。

张焕站在眺望塔上,毫无表情地目视着山下犹如蚁群般进攻的吐蕃军,高高的城塔使他俨如站在云端上一般,可以看见原野地尽头,在那里隐隐有一条细细地黑线,这条黑线已存在了半日,却一动也没有动,张焕不由冷冷一笑。他已经明白了赤松德赞的心思。

太阳渐渐西斜,血一般地夕阳已经坠下地平线,天幕上残留着的一块块斑点变成了深褐色,很快也凄凉的消失无踪了,四周原野于是带着一种类似死神降临的战栗,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苍茫大地。每到日暮时分,都出出现这种令人凄凉地景象。

进攻了整整一天的吐蕃军疲惫地撤退了,山脚下丢下了数千具尸体,在寒夜中结了一层白霜,血也凝固了。

十里外,赤松德赞的大帐里灯火通明。赤松德赞盘腿坐在厚厚的毛毡上注视着眼前一幅河湟地图,他在思量另一条进军的路线,在他身旁站着前军元帅论悉颊藏,刚刚向他汇报完一天的战报。

试探性进攻的惨败已经使他意识到从北面夺取石堡城势比登天,赤松德赞地手沿着赤岭一路东进,忽然停到了积石谷的上面。从这里进去。行一两百里便可抵达九曲地区,那里百年来一直就是吐蕃进攻大唐的基地。

赤松德赞的食指轻轻在宛秀城上叩了叩。就是这里了,他立刻对论悉颊藏道:“我给你二万军,走积石谷回宛秀城,迂回进攻石堡城,我再给你十天时间,给我拿下石堡城。”

不等论悉颊藏接令,一名侍卫在帐外禀报道:“赞普,唐军有使者送信而来。”

赤松德赞一怔,他立刻命道:“让他进来。”

片刻,从帐外走进一名身着文官袍服的年轻官员,他快步上前,躬身施一礼,取出一封信道:“在下西凉军户曹参军事程铎,特来替我家都督送信。”

赤松德赞精通汉文,且能写一笔漂亮的书法,他从亲兵手中接过信,却不着急打开,而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名年轻地文官,只见他神情肃然,目光不卑不亢,赤松德赞不由冷冷一笑道:“我是堂堂一国之主,去年你们太仆寺卿见我还口称位卑失礼,张焕竟只派一名从八品小吏为使,是想存心欺辱我吗?”

程铎微微一笑答道:“两军阵前没有国使,只有军使,我是心诚而来,赞普莫嫌我官威职小,几年前我家都督攻下回纥都城翰耳朵八里时,又几时派使事先去商谈过?”

赤松德赞脸色霍然大变,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他死死地盯着程铎,缓缓地打开了张焕的信,

“吐蕃赞普赤松德赞阁下,吾国《孙子九地篇》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此乃张焕之眼前境地也,张焕不才,愿亲统大军进兵逻些,攻其不备,出其不意,重建翰耳朵八里功绩,赞普可忧心乎?

又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今赞普统兵于逻些万里之外,张焕得马都督印玺,欲作一伪书投之逻些,言赞普已亡,吐蕃可出新君乎?

再云:用兵必须审敌虚实而趋其危,我已派轻兵防御积石堡,又遣人入陇右,倾大唐举国之兵西进,欲与赞普会盟于河湟,赞普可心喜乎?

如此三策,愿赞普阁下慎之!思之!大唐陇右节度使张焕敬上”

赤松德赞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一边细看,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抖,良久,他将信一合,吩咐左右道:“送程参军出营!”

程铎深深地行了一礼,转身而去,帐营里一片寂静,论悉颊藏见情况有变,却不敢轻易领令离开,赤松德赞背着手在大帐里慢慢踱步,考虑着张焕的三策,或许只是他的威胁,他实不敢出兵;或许唐人内部深有矛盾,难以默契配合;或许唐军并不适应高原地气候,无法远距离行军;或许

他可以找出很多理由说服自己张焕地三策只是纸上谈兵,但是,他终究不敢冒这个险,终于,沉思良久的赤松德赞长叹一声道:“传令各军,立即撤回河西!”

宣仁三年四月中,赤松德赞地十万大军被迫放弃河湟而退回武威,赤松德赞从敦煌折道返回逻些。张焕命一千人守石堡城,自己亲率大军重返河湟,进驻鄯城,随即他又分兵取宁塞、安乡等郡,重新修葺各个废弃的军事要塞,在河湟他解放唐人数十万奴隶,推行军户屯田制,被解放的唐人奴隶踊跃报名从军,遂得河湟军八万人,又组建河湟民团十数万人,就这样,大唐失陷吐蕃近二十年的河湟故地再次被唐军收复,五月底,张焕率四万军队重返金城郡。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二百二十八章 厉兵秣马(一)

每年陇右的盛夏总要六月下旬方到,但今年的炎夏天得格外早,初夏时节尚未来临便直接跳进了火热的季节。

六月中旬,火辣辣的阳光笼罩着陇右大地,天已经渐渐地热了,树木生长繁盛,随处是一片片深绿色的树林,田间的麦子也黄了,沉甸甸地低垂着饱满的麦穗,在陇右平原上一望无际。

在金城郡以北数里外靠近五泉山之处,一支近数十人的队伍卫护着一辆马车正沿着官道急速向北驰行,穿过一片森林,在麦浪翻滚的田野间向远处一处庄园行去。

庄园依山而建,处处可见百年大树,几座白色的小楼被浓密的树荫完全掩映,树荫中一条小溪穿过,流水潺潺,清澈见底,小溪两旁长满了各种色彩艳丽的小花,但四周却戒备森严,这里是张焕的一处别院。

张焕在回金城郡后不就便搬到了这座远离喧嚣的城池、开满鲜花的庄园,他需要时间来考虑陇右的局势,正如他与杜梅在石堡城猜测的一样,黄河以东的关陇地区他原本所辖的二十几个郡县只剩下金城、陇西、开阳三郡以及南部的狄道郡、文郡等偏僻郡县,而裴俊的二十万大军则控制了关陇以北大片土地。

此刻庄园里十分安静,张焕戴着一顶斗笠在后园钓鱼,十几尾红鱼在他钓竿左右出没,不时将钓线深深拉入水里,张焕却恍若不觉。

在他身旁有一张案几,几上有一本行军司马罗广正所上的报告,关于抚恤阵亡将士家属,按张焕的意见是每名阵亡士兵抚恤二百贯。并一次性给与土地十亩,但军中的存钱要招募新兵,还要支付军队地粮饷,最多只能挤出二十万贯,罗广正便建议将抚恤钱改为百贯,一次性给与土地二十亩。

张焕沉思良久,他仍然想给予阵亡士兵家属二百贯钱,尤其是一些失去独子的年迈老人,这笔钱和二十亩土地可以让他们安度晚年。

“来!狠狠揍爹爹一下,谁叫他不理我们。”身后传来了裴莹低低的笑声。随即一只柔柔的小拳头打在张焕的后背上。

张焕放下念头,转身笑着将儿子抱在自己腿上。小家伙已经快一岁了,用张焕母亲的话说。长得酷似其祖父,他在大人的搀扶下可以蹒跚走步,正是最顽皮好动的时候,这不,一到父亲的手中便四处乱抓,眼睛看着水中的鱼,手却抓向鱼竿。嘴里嚷着:‘要!要裴莹拉过一把胡凳。坐在张焕身旁,她幸福地叹了口气。头斜靠在丈夫地肩上,丈夫能平安回来,和她们母子一起享受天伦之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满足的呢?

张焕伸手揽住她地腰,心中忽然生出个念头,问裴莹道:“莹儿,咱们家里有多少钱?”

裴莹有些诧异地望着丈夫,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这个问题,迟疑一下,她还是答道:“约三十余万贯,大部分都存放在京城的王宝记里,去病为何问此事?”

张焕沉默良久方道:“我想多给河西阵亡将士们一些抚恤,可是军中存钱不够,能否从家里拿出一部分来?”

虽然丈夫回来后从来不提河西之事,甚至回避此事,但她却知道,他心中一直在为河西二万士兵地全军覆没而深深自责,尤其是师傅林德隆和林知愚之死,更让他尝到了丧失亲人的刻骨之痛,或许拿出自己家财能让他稍微有一些赎罪之感。

想到此,裴莹温柔一笑道:“那我去了一趟长安,提二十万贯给你,不知够不够?”

张焕拍了拍她的手,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连忙笑道:“二十万贯够了,只是我派人去就行,用不着你亲自跑一趟。”

“听说外祖父病重,我担心他熬不过这个夏天,想去看看他。”裴莹轻轻叹了口气,她咬了咬嘴唇又道:“还有父亲,你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我想尽力替你们缓和一下。”

裴俊既然出兵陇右,那他们之间就已经撕破了脸,矛盾只会越来越深,缓和?谈何容易,张焕心中虽然明白这时枉然,却不想扫妻子的兴,他笑了笑便问道:“那你准备几时回去?”

这时,张焕手中的小家伙终于抢到了鱼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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