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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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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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进光德坊,近千名千牛卫的士兵已经将光德坊内戒备森严,崔圆老远便看见韦谔的马车停在蒋府门前,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来得倒挺快!”

在案发现场,来自长安县、御史台、刑部、大理寺的数十名官吏在紧张地忙碌着,蒋涣的尸体已经被其家人抬回府内,只留下倾翻地马车和凝成了冰地血块。

“相国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的人地站了起来,自觉地闪到一边,崔圆大步上前,他看了看现场,便问大理寺少卿王子栋道:“可查出什么端倪?”

王子栋一挥手,立刻有一名差役端上来一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柄蓝汪汪的短剑和几支狼牙箭,他在崔圆面前半跪下来,将盘子高高举起。

王子栋指了指短剑道:“回禀相国。正是这柄淬了毒的短剑杀死了蒋侍郎,属下特地派人查过,短剑是寻常兵器铺都有卖的普通货色,剑上的毒也是很普通,没有线索,倒是下手之人武艺十分高强,可以追查,相国请跟我来。”

说到这里,他走到马车和一户院墙之间,指着院墙旁地树道:“下手之人就是从这棵树上借助树枝弹力跃上了三丈外地马车。还居然能站得住,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他又来到倾翻地马车旁边,指着车顶上一个一尺径宽地圆洞对崔圆道:“相国请看。此人竟然用利刃在铁皮上旋出这么一个大洞,且不说这利刃的锋利,就是这份臂力也委实可怕,属下以为这就是唯一的线索,属下准备在官府中备案的那些武人中查找这么一个武艺高强之人。或许能有收获。”

崔圆笑了笑。天下没有在官府备案的武人多如牛毛,照他这样查。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扫了一眼现场,见所来地最高级别之人只是次官,他顿时恼怒道:“传本相的命令,此案立为今年第一大案,着令刑部牵头,由刑部侍郎、大理寺卿和御史中丞进行大三司会审,命他们三人给我立刻赶到现场来!”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就算查不出什么结果,但也要显示出他崔圆对此案的重视,给活着地人一个交代。

“裴相国来了!”旁边有人低喊一声,一些刚刚围上来的官吏又立刻闪到一边让路,只见一辆马车在近百名侍卫的严密保护下缓缓行来,正是裴俊的马车。

裴俊正在家里准备晚上欢迎女儿女婿的家宴,忽然得到蒋涣被刺的消息,他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重大,和崔圆一样,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拿回礼部的机会来了。

在尚书省六部中,崔圆已经占了三个,而他裴俊只得了户部和工部,这礼部应该归他裴俊,甚至他连新任礼部侍郎的人选都想好了,原吏部尚书房之子房修,他曾做过礼部下的膳部司郎中,现任都水监令,最合适不过。

不过权力分配不是小孩分糖果,你一个我一个那么简单,它要地是实力对比和彼此之间的权谋斗争,甚至需要以利益对换利益。

裴俊下了马车,崔圆便立刻迎了上去,“裴相国,此案我已着令大三司会审,希望不要影响到后日的大朝。”

裴俊看了一眼马车地惨状,不由眉头一皱道:“崔相国想得周全,裴俊十分佩服,不过我还有一个提议,希望崔相国能同意。”

正如国家之间地文书往来需要逐字推敲一样,高层人士之间的对话也需要慎之又慎,这不仅仅是水平的问题,更主要是不能产生歧义,让对方为难或被对方抓住把柄,所以崔圆听裴俊说的是提议,而不是提案,那也就是说他要讲的事情和礼部侍郎地继任无关,于是他便欣然道:“裴相国但说无妨!”

裴俊叹了口气道:“上次崔相国被刺之事不了了之,现在礼部侍郎又被刺了,看来我大唐地官员已经面临人身威胁,所以我提议五品以上的职官都允许有侍卫护送,按品阶大小确定护卫人数地编制,这笔费用就作为朝廷的特别开支,以月俸形式支付,崔相国看如何?”

崔圆点了点头,“裴相提议和我不谋而合,我也正有此想法,刺杀之风决不能助长!”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蒋涣府走去,走到门口时,蒋涣夫人已经闻讯带着几个儿子出府门来迎,在后面则跟着先到一步的韦谔,他勉强向裴俊点了点,算是打了招呼,可看见崔圆,他的脸立刻阴沉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头扭向一旁。

“两位相国,要给我家老爷做主啊!”蒋夫人跪在崔裴二人面前放声大哭,她后面的几个儿子,也跟着跪下擦泪不止。

崔圆叹了口气,连忙将她扶起,“此案本相已作为今年第一大案督办,一定会给夫人一个说法,不过人既然已经死了,请夫人节哀。”

蒋夫人继续大哭,“可怜我家老爷为国效忠一生,却是两袖清风,家无余财,以后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下去啊!”

崔圆和裴俊对望一眼,蒋涣的永业田、职分田加起来少说也有一、二百顷,他又在富庶的河东郡做了多年长史,俸禄丰厚,怎么可能家无余财,这明显是在为儿子要荫官呢!

两人对视着点了点头,崔圆便沉声道:“蒋侍郎为国而亡,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他的后人,老夫今天就擅自作主,答应破例荫其两子,按尚书之子的规格来办,夫人看这样可好?”

蒋夫人的哭声渐渐小了,她连忙回头拉过两个儿子,命他们磕头,“你们要好好为国效忠,要记住今天两位相国的恩德。”

两个儿子皆二十出头,十分乖巧,连忙向两个相国磕头感谢,裴俊把他们拉起来,略略瞥了一眼韦谔,便吩咐他们道:“好好给你父亲办完后事,还有你们妹妹的婚事也不要耽误,要隆重地办好,这样你们父亲才能含笑九泉。”

说着,他又望向韦谔,异常诚恳地说道:“韦兄,你说是不是?”

卷三 纵横宦海——卷七 入朝 第一百六十章 两日风云(二)

在光德坊处理了近一个时辰,裴俊才慢慢乘马车回府,和崔圆下手雷厉风行、事事抢占先机不同,裴俊处理问题就如一缕袅袅青烟盘旋而上,不急不缓,但却滴水不漏。

今天光德坊的一次碰面,崔圆先是命大三司会审,随后又以相国规格荫蒋涣两子,临走时又责令礼部司郎中元载暂管礼部日常事务,处处高调,显然是想把任命新礼部侍郎的主动权抓到手中,裴俊却一直笑而不语,他知道崔圆不过是在造势,他并不会因此就拿到这个职位,礼部侍郎的任命需内阁讨论决定,也就是说至少要得到四票赞成,崔圆除了他自己以及王、杨二人的三票外,他还能得到什么?自己也掌握三票,关键还是韦谔的一票,他会投给崔圆吗?不会!所以只要把韦谔拉过来,这个礼部侍郎就非他裴俊莫属,权力角逐的大幕刚刚拉开,他不急,让崔圆先唱去。

马车进了宣义坊,在离府宅还有半里地时,却见三百骑兵护卫着女儿的马车迎面行来,在马车旁边则跟着一身戎装的张焕,他们见裴俊的马车回来,立刻停下了车仗,张焕催马上前向裴俊施礼道:“岳父大人,小婿特带莹儿去拜望我的母亲。”

裴俊听他终于改了口,心中着实高兴,便捋须微笑道:“今晚最好你的母亲也能出席,毕竟这是两家的事情。尽管简办,但该有地礼数却不能失。”

张焕答应,他行了一礼,正要离开,裴俊却又叫住了他,他沉吟一下便道:“你可知道礼部侍郎遇刺一事?”

“小婿已经听说。”

“这件恐怕也事关河西局势。你早些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张焕点点头,又忽然问道:“岳父可是每年都有去给韦谔拜年?”

“初一时明远已经去了。”裴俊有些诧异,便追问道:“贤婿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焕笑了笑,便道:“若可能的话,我建议岳父再派明凯去给韦谔拜年。崔圆为了拿到礼部,很可能就会向韦谔妥协,以得到他的那一票,但只要两个相国都有求于他。我想韦谔就不会那么轻易答应。”

裴俊眯着眼笑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张焕道:“看来我确实要好好和你谈一谈。”

“去病!你过来一下。”车窗上,裴莹纤秀而细嫩的手向张焕招了招,张焕加快马速追了上去。

“你给爹爹说了什么?”裴莹的脸上笑得如一朵娇艳的牡丹,她已经听到了爱郎对父亲地称呼,掩饰不住的心花怒放。

“我说带你去见婆母,岳父便让我今晚也把母亲接到府中。说到婆母,裴莹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望,张焕的母亲可是二十几年前长安的第一美人,是楚家的长女。听说她出了家,不知道她是否会喜欢自己,虽然她也知道婆母的意见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她还是希望婆母能真心喜欢自己。

“去病,你、你说婆母会不会不见我?”裴莹有些紧张地望着张焕。

“不会,她很可能会见你,而不会见我。”张焕苦笑了一声,母亲外表柔弱而内心刚强。这极有可能。他这次也准备把母亲接到武威去,没有了张若镐地照顾。把母亲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长安,他实在不放心。

过了曲江池,一行人很快来了秋水观,秋水观还是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半旧的大门,油漆剥落的匾牌,除了几段残破地围墙被修好外,去年捐得一万贯钱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一名士兵上前敲了敲门,很快,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开门地之人还是那个黑瘦的女道士,她乍见外面站着这么多士兵,不由吓了一大跳,唬得脸都有点发白了,口中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直到看到张焕,一颗心才微微放下,便立刻摆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拉开了大门,观主从去年到现在就几次交代,假如去年那个大施主来了,必须要用最诚挚的笑容,要用最隆重的礼节,要用最快的速度通知她,这就是秋水观的三个最,人人都必须熟记。

张焕不敢怠慢,立刻取出一封信恭敬地递给黑瘦女道士,“请先把它转给我母亲,我就在外等候。”

黑瘦女道士接过信有些犹豫,她望着外面大群精壮的士兵,这大门是开着还是关上呢?这时,她远远看见观主在一群长老的簇拥下来了,这才对张焕友善地笑了笑,转身送信去了。

“无量寿福,张施主别来无恙?”长得白白胖胖的观主笑咪咪迎了出来,她似乎并不害怕大群士兵们,这也难怪,她眼里只有钱,哪能再看到别地什么?

张焕行了一礼,从怀中取出一张飞票递给她道:“这是今年的五千贯香火钱,请观主笑纳。”

观主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僵滞,去年可是送了一万贯,今年怎么变成五千贯,对一般人而言,心和手往往是互相配合,可这个观主却非同一般人,她地心中犹豫而且有怨气,但下手却一点也不迟疑,两只白胖如水萝卜般的手指一夹,迅捷无比地将张焕手中地五千贯钱转到自己手里,随即消失不见。

“实不满施主,今年物价上涨得厉害,去年一斗米只卖九十文,可今年就涨到了一百三十文,敝观害怕外人来打扰你母亲修行,更是关门闭户,不再接受香火,这米价涨而收入降,真是度日艰难啊!”

“观主请放心。等会儿观主若肯帮我个忙,另外五千贯我自然会双手奉上。”

张焕说着,他见那黑瘦女道士已经走来出来,不由紧张地迎上前,“我母亲怎么说?”

女道士苦笑一声道:“你母亲让裴小姐进去,张施主就在外等候。”

张焕一呆。过了片刻,才无可奈何地将裴莹叫到自己身边,低声嘱咐她道:“你要说服我母亲,让她跟我回武威。”

裴莹点了点头,跟女道士进去了,穿过一道长廊。又走过一片竹林,裴莹进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干净而整洁,铺着一层薄薄地白雪。一群鸟雀在叽叽喳喳地在雪地上争食散碎的麦饼,旁边站着一个清秀的中年道姑,正慢慢将手中麦饼揉碎,轻撒给它们。

她若有所感,回头向院门处望来,正好和裴莹对了一眼,尽管裴莹自负美貌,但还是被中年道姑地清丽绝尘地容貌所震惊,只见她皮肤百腻如玉,眼睛仿佛宝石一般明亮。目光清澈似水,不含一点杂质,裴莹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盈盈深施一礼,“裴莹参见楚伯母。”

楚挽澜连忙上前扶起裴莹,又上下打量她一下,眼中露出会心的微笑,“焕儿在信中说你一路骑马跟随他西去。我就在想。这该怎样一个硕健刚强地女子,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美貌娇媚的小娘。”

楚挽澜的语速不快。声音温柔,仿佛春水一般流淌过裴莹的心中,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便羞涩地低头唤了一声:婆母!

“孩子,外面凉,咱们里面去谈!”楚挽澜慈爱地挽起裴莹的手,徐徐走进屋里,屋子点着火盆,十分温暖,陈设很简单,却一尘不染,一只古琴斜斜地摆放在窗前,窗前地白玉瓶中插着几枝晚开的腊梅,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处处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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