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贩子在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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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贩子在唐朝-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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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请卢鸿与自己一同登车,向那庙宇行去。终南山山势也颇为险要,但因为这一片俱是皇族的别业,因此不惜人工,修了道路直达山下。李泰这府第到那庙宇相距不远,也有简陋山路,虽然不甚平坦,马车倒也可通行过去

一路之上,李泰与卢鸿相谈甚欢。二人绝口不提前时李泰招揽以及在卢鸿书房中看扇时所谈之事,只是议论书画篆刻之学。李泰本就博学,更兼眼界极广,言语之中,甚有见地,即便以卢鸿之才,也颇感佩服。

二人谈谈笑笑,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二人下了马车。卢鸿这才见这座庙宇规模不算太大,香火倒很是旺盛。李泰并不由正门而入,而是转过一角,由一个偏门进了庙中,早有一个知客僧人迎了上来,满面堆笑地将李泰、卢鸿二人请了进去。

二人由知客僧引着,穿过几个小院,来到寺院最里一个破旧的小院门口。那知客僧恭恭敬敬地说:“了然大师便在室中相候,魏王千岁请进。”

第五卷 名动长安

第四十七章 观音与地藏

泰与卢鸿进了小院,见这院子不大,正中几间禅房,整齐。这时一个中年僧人急忙迎了出来,对李泰说:“见过魏王千岁。师父正在后面坐禅,还请魏王先稍待。”

李泰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点头,便与卢鸿进了禅房中。房中四壁空空,只地上几个蒲团。李泰直走到蒲团上坐下,又示意卢鸿也坐在自己身边。

李泰坐下后问那中年僧人道:“神秀,不知了然大师今日功课,还须多久出关?”

神秀恭敬地说:“师父自早起入定后,至今未出。前几日师父他说似有所得,或许此次坐禅时间会稍长些。”说罢,叫过一个小沙弥来,为李泰二人奉上茶。

僧人因要吃斋,因此饮用的茶中不会放入葱、姜等物,小沙弥奉上的清茶,虽然不算是名品,倒也清淳可人。卢鸿慢慢品茶,细细打量这位神秀和尚。只见他面色微黑,浓眉阔口,双目炯炯有神,相貌颇为端正。

只是此时乃是唐朝,虽然佛家宗派众多,但禅宗并不特出。适才听神秀说其师在坐禅,显然是禅宗一系。

禅宗即是所谓“教外别传”,据说佛祖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众人皆默然,唯独大迦叶破颜微笑。佛祖便说:“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这便是“拈花微笑”的典故。华夏禅宗,据传乃是达摩东渡时传入。于初唐时并不为世人关注,直到中唐时方大放异彩。

李泰向卢鸿介绍说:“我知道卢公子本是儒门才俊,不见得喜读佛经。但了然大师乃是遥承禅宗衣钵,其所解佛法,大异其他宗派,深有奥义。少时可听大师为卢公子一解佛家经义,也是他山之石,或有助益。”

卢鸿微笑不语。虽然他不喜佛门经义。但若说起禅来。只怕房后那位了然大师。也不见得便超过自己呢。

李泰与卢鸿二人静坐了有大半个时辰,那神秀也在一旁蒲团上坐下,双目微闭,一言不发。只有刚才地小沙弥,奉完茶后,便到一边自己做功课,听他念的正是一本《观世音经》。声音抑扬顿挫,很是流畅。

《观世音经》全称为《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所谓观世音,即“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因其观世间之音而救之,故称为观世音菩萨。

卢鸿等了又等,心中略有些不耐。听小沙弥正念到《观世音经》中谒语道是:“咒诅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还著于本人……”

卢鸿摇头叹道:“唉!素闻观世音大士。大慈大悲,普救人间疾苦。这《观世音经》中,怎会有此荒唐之说!”

李泰及神秀都是一惊。神秀皱眉道:“卢施主。虽然贫僧修的乃是禅宗,并不拜念观世音菩萨,但那观世音大士,慈悲为怀,普渡众生,《观世音经》习者众多,深得敬仰,似不容施主这般砥毁呢。”

卢鸿淡淡一笑道:“适才小可听这位小师父念的《观世音经》中言道:咒诅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还著于本人。可是不错?”

神秀说:“戒念他并非贫僧禅宗中人,乃是本寺拨来的洒扫僧人。不过他勤学精能,倒还有些可取之处。贫僧闻他适才所诵《观世音经》,似无差错之处啊?”

卢鸿听了,便对那小沙弥说:“如此敢问小师傅,此几句谒语,当做何解?”

那小沙弥合十道:“此谒之义,乃是言道若世间诵持观世音菩萨的信徒,必有观音之力护持。若有那等恶人,欲以毒药相害的,不仅无法伤及他人,必然反遭毒物反噬,以为因果相报之义。”

神秀听了,连连点头,神色甚是欣慰,显是觉得这戒念说得甚是中规。

卢鸿摇头叹道:“小可闻说,佛祖当年曾见鹰追白鸽,为免白鸽之灾,情愿割股喂鹰。更见猛虎凶残,为免其饥饿,舍身相饲。可见佛门慈悲广大,世间万类,无论贵贱善恶,统为一体视之。”

戒念听得连连点头,适才他见这卢公子说《观世音经》荒唐之语,甚是不喜。此时又见卢鸿称赞佛门慈悲,不由看着他又顺眼了起来。李泰、神秀却若有所悟,料卢鸿还有后语,均不出言,静听下文。

卢鸿又道:“想那等恶人,虽然或因一时错念,生了害人的心思,但佛光普照,渡化其心,也非是不可能吧?怎可恶行未成,便将毒药还施其本身,以杀止杀?想那恶鹰猛虎,佛祖都愿舍身相饲,怎地那恶人只因一念之差,方有

便不教而诛,岂非荒唐?”

戒念听卢鸿这般讲来,不由目瞪口呆。听这位卢鸿公子这般一说,心中也觉得《观世音经》中怀地宗旨。便迟疑地问道:“那……。以施主之见,当如何说才好?”

卢鸿笑着说:“依小可看来,此语便当改作:咒诅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两家都没事。如此一来,方显佛门平等慈悲,皆大欢喜,岂不是好?”

李泰一听,差点便笑出声来。这卢鸿确实一张口,能把死地说活了。刚才他挑的那毛病,便是佛门高僧,也只得回避。只是这等改法,明显便是打趣了。

戒念小和尚一闻卢鸿的改法,不由愁眉苦脸,心中为难。他觉得如此一改,经文似乎是更讲理了。只是以后自己若念经时,念成“两家都没事”,岂不是要惹人嘲笑?

神秀见戒念暗暗发愁,“咄”的一声唤醒他道:“戒念,如此执著,岂非着相?岂不知五蕴皆空,那识念只在心中,如何这般执念?”

戒念一听,连忙收摄心神,不再深思。

神秀这才对卢鸿道:“卢施主好锋利的言辞。只是观世音大士,虽以慈悲为怀,但佛门之中,亦有雷霆手段,因果循环,方显善恶昭著。若说渡化,地狱轮回,何尝不是渡化?我佛门地藏菩萨,曾有空,誓不成佛”之语。如此慈悲之怀,难道公子能不为之动容?”

卢鸿说:“哦?不知这地藏‘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语,乃是何意?”

神秀脸上浮现出无限景仰之色,沉声说道:“善哉善哉,地藏菩萨愿力深厚,‘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似秘藏’,故得名为地藏。其在无量劫前为婆罗门女、光目女时,为救度生前造诸恶业而堕入恶道的母亲,而发大誓愿,所谓‘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想地藏菩萨,宁弃自己成佛之机,而以普度众生为任,如此大慈悲、大毅力、大智慧,怎不令人钦佩!”说罢,口中连诵“南无地藏菩萨摩萨”,连那戒念小和尚也诵读不已。

卢鸿却摇头叹道:“我道神秀法师本是禅宗高僧,定有超人见识,不想也是同于俗流,难有真见。可惜,可惜!”

神秀闻听卢鸿之语,脸色依然平和道:“贫僧追随师父时日尚短,未能悟通禅宗真谛,见识自然无甚过人之处。只是卢施主有何高明之见,还望指教。”

卢鸿道:“我闻佛门皈依三宝,是为佛、法、僧;禅宗教外别传,依自性三宝,是为戒、定、慧,而以慧为无上宝。若只人云亦云,谈何慧字?请问法师,地藏菩萨发誓愿时,距今不知数千万载,则这地狱,今日是空了未空?若还未空,其中罪苦众生,概减了多少?”

神秀一听不由为难,半晌才道:“卢施主所问之言,佛经之中并无记载。只是佛经云‘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问后世果,今生做者是”。只观世间人沉沦红尘而不自知,则地狱难空,罪苦之人难减。”

卢鸿一笑,却转身问李泰道:“请问魏王千岁,若有地方官吏,为官一任,而治下盗匪不见平息,百姓不闻安居,民风不曾教化,只如任前一般无二,则当何论?”

李泰愁眉苦脸地说:“食君之粟,自当忠君之事。若如公子之言,尸位素餐之辈,即不言其渎职付有司治罪,亦当坐怠慢去职,以明吏治。”

卢鸿点头道:“魏王千岁英明。”

然后又转头对神秀道:“适才魏王言道,便是一官一吏,若无实绩,亦当坐免。请问法师,如地藏菩萨,发誓度化地狱罪苦之人,因此倍受世人膜拜。却不想数千万年,而地狱中未见其减,不知何年方见其空。如此枉受世间亿万信徒香火,却无半点实绩,空以大言见于世人,不知神秀法师以为如何?”

神秀眉头紧锁道:“虽然如此,但地藏菩萨之意,本是先人后己,舍己为人,其宏愿不可贬毁。何况地狱本为六道之一,怎会真的为空?”

卢鸿笑道:“神秀法师也知地狱本不会空。若地藏知地狱不可为空,犹发此誓,则是以此妄言欺世;若地藏不知地狱不可为空,骤发此誓,则是智慧昧见不明。地藏此誓,不是妄言,便是昧见。请问神秀法师,更有何解?”神秀面红耳赤,口张了数张,无言以对。

第五卷 名动长安

第四十八章 是什么在动

在此时,只听后面传来一个苍老地声音道:“神秀,精深,但于佛学要旨,总是囿于旧说。我禅宗本不以经义为重,一切法直指本心既可。但得机缘,自有顿悟之机,何须说长道短,徒惹人笑。”

随着声音,一个老僧步入堂来。

神秀一听,满面惭愧神色,低头道:“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

李泰呵呵笑道:“了然大师数日不见,想必佛法更有精进,可喜可贺。”

卢鸿也忙起身施礼,却见这位了然大师,身材矮小,穿着一件破旧僧袍,其上重重叠叠打了有几十个补丁。看其面貌形容消瘦,头发想是有些时日未理了,长有径寸;颌下一部花白的胡须,对着李泰满面笑容,露出口中牙齿来,倒也缺了七八个。

了然笑着对李泰道:“魏王千岁一向可好,老僧这个不争气的徒儿总是放下不争胜之心,全没个出家人的无争之心,真叫老衲汗颜。”说着又转向卢鸿道:“这位便是名动长安的卢公子吧。久闻公子精于经义,最擅辩术。今日得见,果然高明。”

卢鸿见这了然倒不似一般高僧似的摆出一幅道貌岸然的架子,为人甚是随和,心中也顿生好感,笑着说:“徒逞口舌之利,终是下乘,大师见笑了。”

了然又看着神秀摇摇头道:“神秀,为师非为责你经义为人所屈,而是不当执著于经义。佛说世有八苦,略五阴盛之苦,奈何总不能脱去?何况禅宗之义,本在一‘空’字。万物是空,经义又何尝不是空?“

神秀恭恭敬敬地做礼道:“师父教训得是。弟子知错。”

了然笑着点点头说:“你也不必如此。禅义本自精微,便是我这老和尚,也是囿于其中,日夜颠倒而不自知,何况你这小和尚。唉,都说看破,又有几人真能看破!”

说罢摇头叹息两声,又对李泰说:“老衲却是这个毛病,一说起禅门义旨,便放不下去。唉。终是尚欠了修行。”

李泰笑道:“大师过谦了。大师精于禅宗微意,淡然深致,本王是很佩服的。”

卢鸿却笑道:“若不拿起,如何放下?禅学虽然高远,却稍有片面,大师执著于放下,只因未全拿起呢。”

了然一听,深思道:“敢问公子,所说片面为何意?”

卢鸿道:“佛门虽然亦有各宗,但论及人生。无非是‘因果轮回’。渐宗论道世间,无非一‘苦’字;而禅宗论道世间,无非一‘空’字。却不知,若无乐。何来苦?若无有,何来空?不有是空,不空是有,二者不只相对qi書網…奇书。亦彼此相存,决无可能只存其一的道理。贵宗只以‘空’字为论,本自偏颇。拿都拿不起。如何放下?”

了然肃然道:“是空是有。无关本心。有的他自有去处。只是禅需向空处坐,悟需由空处得。”

卢鸿摇头说:“若说行事。由空处入手,自然不妨;若说观理,只由空处,终是占偏。只说由空处悟,若不见实,怎能见空?大师可知,何为空,空自何来?”

了然一时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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