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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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天下-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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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几位御史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看。

朱植听了刚才朱元璋的吩咐,也拿着一爵站起来,走到蓝玉面前道:“蓝大将军,来本王敬你一杯。我大明朝开朝二十多年,到了今日才玉宇澄清,天下安宁。这多亏了蓝大将军这些年南征北战。本王代天下的黎民百姓敬蓝大将军,老百姓终于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蓝玉笑呵呵地站起来道:“玉十八岁随开平王追随皇上起兵,凡三十一年。蒙皇上信任,把这天下兵马交与手中,玉只知道鞠躬尽瘁,报答皇上这知遇之恩,这些许功劳,一是赖皇上洪福齐天;二是靠三军将士浴血用命……”

朱元璋知道他喝多了酒,舌头已经打晃了。连忙打断他的话问道:“蓝爱卿,这次平西番的有功之臣在此吗?”

蓝玉道:“应该是在丹墀之下喝着吧。”

朱元璋道:“不如叫他们上殿,让朕看看我大明的勇士。”

蓝玉道:“遵旨。”低声对旁边的太监嘀咕了几句。

那太监走到大殿门口对外唱名:“圣上有旨,宣四川副总兵瞿能,府军前卫指挥使庄成,临江卫指挥使孙让,重庆卫指挥使毛海晋见。”

过不一会,四名身穿官服,头戴便盔的武将走进大殿。朱植连忙小心盯着门口,只见为首一人四十来岁,浓眉大眼,膀阔腰圆,嘴唇上一道汉式八字胡,好不威武。此人正是日后在靖难之役中赫赫有名的大将瞿能,偶像啊。朱植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这个差一点就把朱棣老窝给端的人,这个在白河沟差点活捉朱棣的人。这两个差点任何一个做到了,都有可能改写历史。可惜啊,历史没有差点。

四人大大咧咧地走到御前一起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微笑着让四人平身,道:“蓝爱卿是不是给朕介绍一下四位的功绩?”

蓝玉起身一拱手,道:“这位是四川副总兵使瞿能,从玉出大渡河击西番,率三百人杀入番阵,所向披靡,战将四员,夺槊三条,为西进首功。又以副总兵讨建昌叛酋月鲁帖木儿,率兵五千破之双狼寨,逼月鲁帖木儿走柏兴州。

这位是府军前卫指挥使庄成,征西之战,庄指挥率军三千为前锋,一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凡与敌大小十余战,每战成必率军呼啸入敌阵,共斩敌将十三员,歼敌兵五千八百人,自损不过三百。

这位是临江卫指挥使孙让,大渡河一战,孙让先登西岸,番兵半渡而击,成率人死守渡口,战敌千夫长以下凡三十四人,掩护我大军渡河成功,遂一举破敌。

这位是重庆卫指挥使毛海,月鲁帖木儿逃入柏兴州后,川西突降大雪,大军无法行动,毛将军率三百人,翻山越岭星夜兼程,只晚月鲁帖木儿半天抵达。是夜,毛将军和三百健儿登城而入,将正在宴会的敌酋及以下五百人生擒。西番遂定。”

朱元璋听得兴高采烈,见蓝玉说完,一拍大腿道:“好,好个月夜袭城,各位都是国之干城,来人啊,赐酒。”四人连忙跪倒谢恩。

下面有太监走上前,给四人一人一杯酒。朱元璋乐呵呵地等着四人一饮而尽,可是四人拿酒于手却没有举杯。

朱元璋又道:“来,喝酒。”只有瞿能看看朱元璋又看看旁边的蓝玉,勉强着将酒一饮而尽,其他三人仍然没动。从来都说一不二的朱元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怎么回事,自己居然没指挥得动他们?他斜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蓝玉,蓝玉才道:“既然是皇上御赐的酒,你们就喝了吧。”孙成他们三人才举杯喝下。

朱元璋此时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但他还是忍住,哈哈一笑道:“好,都是蓝爱卿带出的好兵。朕也知道,前方打了胜仗,不是一人之功。今天在座的各位将军,都是一刀一枪地拼杀出来的勇士。没有你们在前方拼杀,哪里有我大明这太平江山。来啊传朕旨意,从朕内帑中发银十万两,镐赏所有西征兵将。”

蓝玉这回总算没有忘了人臣本分,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与阶下四名将军一同跪倒:“谢主隆恩。”

朱植把这些看在眼里,这蓝玉是不要命了吧,怎么眼前这一幕和前世某部辫子戏如此相似?但在那个故事中,指挥不动下面将领的皇帝最终杀了那个功高镇主的将军。朱植琢磨着杨荣说过的话,“如果他还执迷不悟,祸事就在眼前啊。”眼前这位蓝大将军可看不出一点执迷有悟的样子,坐在阶上与皇帝并排的他,此时正踌躇满志地不停喝酒。而朱元璋只在一旁轻酌两口,脸上阴晴不定。

下面的众位王公大臣,谁不是在这宦海沉浮中刀山油锅都经过的人,大家看到刚才一幕,个个面面相觑。只有蓝玉还无动于衷,完全沉浸在荣耀之中。

第一卷 钟山风雨 第七章 北风乍起(5)

大宴继续进行,但气氛已经不如刚才活跃,众大臣也是闷头喝酒,小块吃肉。朱植心头感到莫名的压抑,看来和皇帝老儿一同吃饭,如同煎熬。他夹起一块肉,做得又老又没味道,如嚼腊味。这种饭吃下去只会影响消化,对着满桌的食物,他也失去了兴趣。

突然哐铛一声清脆悦耳地传来,大殿里大臣们正在吃着,本来就声音不大,所以这声音在丝乐声中非常清晰。朱植抬头一看,大殿东头一名执金吾正把一杆金瓜捡起来,看他面目煞白,已经吓得面无血色。

朱植连忙看看朱元璋,只见他的黑脸此时更加难看,把手中酒杯往桌上重重一蹲,怒道:“值日官何在?”

站在御前的一名带刀武将连忙扑通跪倒:“臣在。”

朱元璋道:“那个不懂规矩的家伙是谁?”

武将哆嗦着道:“是,是金吾卫百户傅让。”傅让?这名字好熟,朱植在座上努力回忆着,这是一个怎样的名字?

朱元璋眼睛朝武将坐席中瞥了一眼,目露凶光,怒道:“难道他不知道今日是蓝将军庆功的大好日子吗?难道他连拿着金瓜的力气也没有吗?”

在座的大臣皇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谁都不知道朱元璋为什么此时突然发飙。因为这样偶尔的小差错以往在典礼中也有发生,一般都是由当值官员回去内部处罚就算了,今日这个倒霉的执金吾却不知道为什么犯了朱元璋的忌讳。

武将哆嗦着道:“回皇上,傅让今日当值,然昨夜……”

朱元璋一拍案榻:“住嘴,再替他辩解,连你一起处罚。”武将哆嗦着唯唯诺诺。坐在一旁的蓝玉,手中正拿着酒爵,显然没从这突然的变故中醒悟过来,他的脸红一阵,绿一阵,神情异常尴尬。

朱元璋又道:“扰乱御筵该当何罪?”

武将哆嗦着道:“廷仗一百。”

朱元璋眼皮一翻:“来人哪,还不拖下去,给朕狠狠地打。”话音刚落,几名御前侍卫就扑上去,把傅让拉出大殿。

到了此时,武将席中一白面黑须,相貌堂堂的武将颤颤巍巍站了起来,道:“臣,傅友德……”

朱植一拍脑门,啊,终于想起来了。天啊,竟然是这一幕!这会轮到朱植的脑袋里是磬啊,钟啊,铙啊的,叮叮咣咣忙作一团。又像是芥末酱,甜面酱,辣椒酱地混在一起不是滋味。历史始终是历史,铁血一般的车轮轰轰碾过,在原来的轨道中没有任何改变。朱植眼前一黑,只得用手扶了扶案机。

傅有德在轰轰烈烈的元末革命战争中,最早跟随刘福通党李喜喜,喜喜败,从明玉珍,玉珍珍不能用。走武昌,从陈友谅,无所知名。直到朱元璋攻江州,至小孤山,友德帅所部降。到了老朱麾下,傅友德才显示出高超的军事才能,几乎在每个战场都闪烁着他的身影,作战骁勇不怕死。洪武三年,论功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同知大都督府事,封颖川侯,食禄千五百石,予世券。征西蜀和征云南,让傅友德达到人生的高峰,十七年论功进封颍国公,食禄三千石。傅有德是惟一一个在朱元璋南渡金陵之后加入革命队伍,而又得封公的人。也许他深知想以后进出身获得信任,每战必奋不顾身。明史评曰:友德喑哑跳荡,身冒百死。自偏裨至大将,每战必先士卒。虽被创,战益力,以故所至立功,帝屡敕奖劳。但此时此刻,可想而知,儿子当众遭受廷仗,他将遭受多大的屈辱。

朱元璋一声断喝打断了傅友德的话:“你站起来是要说什么话吗?哪个让你说话的?!”傅友德被噎在那,眼睛怔怔地看着朱元璋,说又说不得,动又动不得,一张白脸憋得通红,嘴唇蠕动着。僵了片刻,傅友德眼光渐渐散乱,最后颓然坐倒。

朱元璋看着傅友德,眼里露出冰冷的光芒,显然是他的无礼所激怒,他猛地站起来,紧紧把玉带抓着,按在肚子下面,厉声对傅友德说:“是不是朕处罚你的儿子,你看着心疼,那好,去你把两个儿子都叫过来!”

大殿之上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洪武一朝,最让大臣们胆战心惊的就是老朱把玉带压在肚子下面的动作,因为这意味着朱元璋已经动了杀心。所以大臣们上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盯着老朱的玉带看,在肚子之上就喜极欲泣;一旦放在肚子之下,那大家都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还有一次,一位官员临走时对妻子说,如果我回不来,就是掉脑袋了,你待如何。老婆倒很贞烈,说你死了,我就跟你走。那天朱元璋高兴,留几个大臣吃饭,老婆见老公没按时回家,居然真按照之前的诺言上吊自尽。洪武朝大臣的生命就如纸片一样不值一文。

傅友德颤抖着站了起来,脸色变得吓人,他的身子停顿了一下突然霍地转身,在上百位大臣王公的注目下,大步流星地向大殿门口走去。

原来朱元璋还希望傅友德立刻跪下企求自己的饶恕,谁知道傅友德却是个豁出去的脾气,此时一走,分明是心中不服。朱元璋顿时气血上涌,走到阶下,“呛朗”一声,从一名御前带刀侍卫的腰间拔出宝剑扔到地上,厉声道:“干脆把你儿子的首级带过来吧!”

这句话如同一个炸雷劈在奉天殿内,朱植的身子被激得一颤,怎么现在就来了,朱植依稀记得历史上的记载不是这样的,傅友德被逼死是一年之后的事情,这一幕并不该在这个时候上演,显然历史因为一些小小的变故,产生了加速度。

来自现代的朱植本来就对朱元璋杀功臣的事迹很是反对,但自从来到大明这段时间以来,朱元璋除了处死了一个“证据确凿”的叶升之外,并没有其他举动。一度让朱植以为许多故事只是野史中的穿凿附会而已。

但此时此刻,一个冷血,暴戾,不可理喻的朱元璋就站在他的面前,竟然让一个父亲去将两个儿子的头颅带来。朱植对这个变故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朱植抬头扫视着周围的王公官员,整个大殿里寂静无声,一根针跌下来都能听到。坐在御座旁边的蓝玉瞪大眼睛,惊讶万分,一言不发;勋旧首座的冯胜禁闭着嘴唇,如塑像一般,一言不发;文官之首翰林学士刘三吾闭着眼睛,白胡子颤抖着,一言不发;素有直谏之名,刚正不阿的刑部尚书杨靖,呆若木鸡,同样一言不发。

生命,难道生命的价值就如此轻贱,难道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手刃儿子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朱植把心一横,虽千万人吾往矣。

朱植霍地站了起来,不管所有人惊恐万状的神情,也不看朱元璋冷酷到极点的眼神,走到案前跪下道:“父皇,请息雷霆之怒……”

“住嘴,你这个逆子,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来人呐,给朕把他拉到殿外廷杖四十。不许手下留情,朕要见血。”朱元璋已经变成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下面的御前侍卫也都怔在当场,不知所措。

朱元璋怒道:“难道在这大殿之上,朕的话还要重复第二遍吗?”

两个侍卫这才醒悟过来大步上前,夹着朱植的臂膀小声道了个得罪就想拉他出去。朱植一撒手:“我自己会走。”说着扭头便走。只见傅友德身子颤抖了一下,在他前面一步一步地走出大殿。

侍卫把朱植按在丹墀之下一张板凳上,拉开他的衣服。两名侍卫再说了一句得罪了,一板一板地重重打了下来。“一、二、三、四”基本上叫两声才下一板,但手一点不轻,朱植疼得咧着嘴。但他心中那股子横劲上来了,楞是一声不吭。

不一会,傅友德拎着两颗还冒着热气血淋淋的人头从朱植面前走过。只见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手中的宝剑颤抖着,其实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一步一步走上丹墀,每一步都如坠千斤。

傅友德走到殿中央,面对着朱元璋,不跪不礼,“咚”地把人头往地上一扔,咬着牙道:“回皇上的旨意,两个逆子的头颅在此。”

朱元璋站在当场,他知道这回不干到底,是根本下不了台的,仍然很威严的看着傅友德,厉声说:“这么残忍的事情你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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