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设法将拇指一直含在嘴里。
他也设法做到了不断地发出一阵阵痛苦、单调的呻吟,这声音把那些医护人员吓坏了,赶紧推着担架急匆匆地走了。担架迅速地滚动着,穿过前面的值守区进了一架电梯。
“你以前见过这种病症吗?”一位护理员小声对另一位咕哝道。
“好像没见过。”
“他浑身滚烫的。”
“一般受了惊吓的人皮肤是凉的,尽是冷汗。而这种样子我可从来也没见过。”
“是的。也许损伤性惊吓的情况和那些不同。查看一下那只大拇指。”
“那帮匪徒追逐的就是这孩子吗?”
“是的。今天和昨天的头版新闻讲的都是他。”
“我想,他的处境很危险。”
电梯停了下来,他俩推着担架急匆匆地穿过了好几个小门厅,那里一片忙碌,充满了市监狱通常在星期五晚上才会出现的狂乱。两扇双层门打开了,他们进了救护车。
开车去圣彼得医院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而他们到了医院后等待的时间却比它要长一倍。还有三辆救护车等在那里,等人来把车里的病人卸下来。孟菲斯城里被刀砍伤的、被枪打伤的、还有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妻子以及周末车祸造成的血肉模糊的躯体,绝大多数都由圣彼得医院收治和处理。平时这里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是闹哄哄的,然而从星期五的日落至星期六的夜晚这段时间,这儿更是一片混乱。
那两个医护人员推着马克走过底坡来到了铺着瓷砖的楼面。他们让担架停了下来,然后就等在那里并开始填写表格。一小堆护士和医生乱糟糟地围在一个新送来的病人旁边,都在大喊大叫着。到处都有人在走动,有五六个警察在人堆里转来转去,还有三个担架杂乱地停放在宽敞的大厅里。
一位护士壮着胆子走过来,停了一会儿,她才向那两个护理员问道:“这是怎么了?”他们中的一个朝她递过去一张表格。
“原来他没流血呀,”她说,好像除了流血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似的。
“没有。看起来像是紧张或受了惊吓或是什么其他的毛病。他家接连不断地出事。”
“他可以等一等,把他推到收诊处去,我一会就回来。”说完她就走了。
他们推着担架车在众多的其他担架中穿行,离开大厅来到了一个小房间,在那里停了下来。他们将那几张表格交给了另一名护士,她连看都没看马克一眼就草草在上面不知道划了些什么。“格林韦大夫在哪儿?”她问那两个医护人员。
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朝那个护士耸了耸肩。
“你们没给他打电话?”她问。
“哦,没有。”
“哦,没有。”她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接着就圆睁起双眼看着他俩。真是一对蠢驴。“你们瞧,这里就是战场,懂吗?我们鲜血直流、内脏都露出来的病人多得很呢。在过去的三十分钟里我们这儿已死了两个人,就死在那边的大厅里。精神病急诊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头等大事。”
“你要我朝他开一枪吗?”他们中的一个朝马克点了点头,问道,这话可把那护士给气坏了。
“不要。我要你们俩离开这里。我来照管他,你们这两个家伙都给我从这里滚开。”
“女士,请在这些表格上签名吧。他就归你了。”他俩朝她微笑了一下,然后就向门口走去。
“有没有警察和他在一起?”她问。
“没有。他只不过是个少年。”说完他们就走了。
马克设法将身体翻到左侧,让膝盖抵在胸口。那两根皮带绑得并不紧,他稍稍睁开了眼睛。在房间的一角一个黑人正躺在三张椅子上。一辆空担架车紧挨着喷泉旁边一扇绿门停放在那里,上面的床单上尽是血迹。那个护士正在接电话,她讲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房问。马克迅速弄开了皮带上的钩子,一跃下了地。在这里到处走动并不算犯罪。他如今是一个精神病人,所以即使那护士看见他下了地又能把他怎么样?
她刚才拿的那些表格现在正放在柜台上。他抓过表格,推着担架车出了那扇绿门,这门通向一条两边都有房间的狭窄走廊。他丢下那辆担架车,又把那几张表格扔进了一个垃圾桶。出口的箭头指向一扇有窗子的门,打开这门就到了精神病区的入口处。
马克暗自笑了笑。这个地方他以前来过。他透过窗子注视着那一片混乱,他认出了他和哈迪一起呆过的地方,那天当格林韦大夫和黛安带着里基走后他们就呆在那儿。他蹑手蹑脚地穿过那扇门,漫不经心地从那一群乱糟糟的人中间走了过去,那些都是些病人和伤员,正迫不及待地试图入院治疗。无论是急跑还是乱冲都会惹人注目,所以马克一直冷静行事。他乘他喜爱的自动楼梯下到大楼的底层,在楼梯边找到了一辆空轮椅车。这轮椅车是供成人使用的,然而他设法转动了轮子,推着自己走过自助食堂来到了太平问。
克林特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节目即将结束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雷吉抓起话筒,说了声“喂”。
“嗨,雷吉。是我,马克。”
“马克!你怎么样了,宝贝?”
“我很好,雷吉。好得不得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问,伸手关掉了电视机。
“我给洛夫妈妈打过电话,是她给了我这个号码,这是克林特处的号码,对吗?”
“对。你是怎么弄到电话的?现在已经很晚了。”
“哦,我不再呆在监狱里了。”
雷吉站了起来,走到了吧柜前。“亲爱的,你在哪儿呀?”
“在医院。在圣彼得医院。”
“我明白了,你怎么会到那儿去的?”
“他们用救护车送我来的。”
“你没病吧?”
“一点也没有。”
“那他们干嘛要用救护车送你?”
“刚才我出现了损伤性惊恐症的初期症状,所以他们就急急忙忙把我送来了。”
“要我来看你吗?”
“也许要吧。大陪审团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只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你,好让你开口。”
“哦,它倒的确有用,我现在比以前更加害怕了。”
“可听起来你却好好的呀。”
“那是因为我的神经结实,雷吉,我被吓得要死。”
“我的意思是说你听上去不象是受了惊吓或别的什么。”
“我恢复得很快。雷吉,我其实骗了他们,怎么样?我在我那间小号子里跳来跳去,跳了半个小时,当他们看见我时我已浑身湿透了,用他们的话说,我的情况很糟。”
克林特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专心地听着。
“医生看过了吗?”雷吉问道,并朝克林特皱了皱眉头。
“没有真的看过。”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从急诊室走掉了。也就是说我逃跑了,雷吉。这太容易了。”
“啊,上帝!”
“别紧张,我很好。雷吉,我再也不要回监狱了。我也不准备到新奥尔良去见大陪审团。他们只想把我关在那里,不是吗?”
“听着,马克,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逃跑。你必须……”
“可我已经逃出来了,雷吉。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怀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这事。这地方乱极了,我猜他们可能压根就没想起我。”
“那些警察呢?”
“什么警察?”
“难道没有警察和你一起去医院?”
“没有。雷吉,我只不过是个小孩而已。起先有两个大块头的护理员跟我在一起,可我只不过是个小孩,并且当时我还处于昏迷状态,老是吸大拇指,嘴里一个劲地哼哼,呜呜地哭个不歇,就象里基一样,你要是看见了会为我感到骄傲的。这就和电影上的事一模一样,一到医院,他们就不管我了,就这样,我走开了。”
“你不能这么干,马克。”
“我已经干了,对不?我再也不回去了。”
“你母亲知道吗?”
“哦,大概一小时前我和她谈过了,当然,是在电话上谈的。她当时急坏了,可我让她相信了我不会有事的。”
“可你现在还在医院?”
“是的。”
“在什么地方?哪个房间?”
“你还当不当我的律师了?”
“我当然还是你的律师。”
“很好。那么如果我告诉你什么事,你是不会对别人讲的,对吗?”
“对。”
“你是我的朋友吗?雷吉。”
“当然是你的朋友。”
“那太好了,因为眼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雷吉,你愿意帮助我吗?我真的很害怕。”
“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马克,你在哪儿?”
“在太平间里。这里的一个角落里有一间小办公室,我就藏在办公桌的底下。这里的灯全灭了。要是我很快地把电话挂掉,你就会知道有人来了。我在这儿的一会儿时间里,他们已经弄进来两具尸体了,不过直到现在也没有来过办公室。”
“在太平间里?”
克林特一下子蹿了起来,站到了雷吉的身旁。
“是的,这地方我以前来过。你记得吗,我对这里很熟悉。”
“当然记得。”
“谁在太平间里?”克林特耳语道。雷吉朝他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
“雷吉,你妈说他们也给你发了一张传票。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他们并没有送到我的手上。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呆在克林特家的原因。如果他们没有将传票交到我手上,那么我就不必到庭。”
“所以你也躲起来了?”
“我想是的。”
突然马克那头咔哒响了一下,然后就响起了拨号音。雷吉盯着话筒看了看,然后赶快将它搁在机子上。“他挂断了。”她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克林特问道。
“是马克。他从监狱逃了出来。”
“他,什么!”
“他正藏在圣彼得医院的太平间里。”雷吉道,那样子就好像她都不相信这件事似的。电话铃又响了,她一把抓起话筒,说:“喂。”
“对不起,太平间的门刚才开开了,后来又关上了。我猜他们又弄进来了一具尸体。”
“你安全吗,马克?”
“安全个鬼。我一点也不安全。可我是个小孩,要好一点。现在我是个精神病人,要是他们抓住了我,我就立即再装成受了惊吓的样子,他们就会把我带到一个房问。到那时我也许会再想出一个办法逃走。”
“你不能永远躲起来啊。”
“你也不能。”
对他的伶牙俐齿雷吉不禁在心里发出赞叹。“说得对,马克。那么我们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我只想离开孟菲斯。我已经对警察和监狱讨厌透了。”
“你想到哪儿去呢?”
“好,让我来问你个问题。要是你来这里把我弄走,然后我们一起出城,那你会因帮助我逃跑而受到牵连,对不对?”
“是的。那样我就成了同谋。”
“他们会拿你怎么办?”
“我们以后再为此操心吧。我还做过比这更坏的事呢。”
“那么你要帮助我喽?”
“是的,马克。我要帮你。”
“你不会将这事告诉任何人吧?”
“我们也许需要克林特的帮助。”
“好的,你可以告诉克林特。可是再也不要告诉其他人了,好吗?”
“我向你保证。”
“你不会再试图说服我回监狱去吧?”
“我保证不会。”
接下去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克林特几乎有些恐慌。
“好吧,雷吉。你知道那个大停车场吗?就在那座绿色大楼旁边。”
“我知道。”
“把车开到那个停车场去,就好象你要在那里找个地方停车似的,一是要开慢点,到时我会藏在一些汽车的中间的。”
“马克,那地方很黑,又很危险。”
“别忘了现在是垦期五晚上,雷吉。这里到处一片黑暗,充满了危险。”
“可出口处岗亭里有个门卫。”
“那个门卫有一半时间都在睡觉。他只不过是个门卫,又不是警察。我知道该怎么办,就这样行吗?”
“你有把握吗?”
“没有。可你说过要帮助我的。”
“我会帮助你的。我什么时候去那里好呢?”
“越快越好。”
“我开克林特的车去,那是一辆黑色的本田协和牌汽车。”
“好的,快点。”
“我马上就上路。小心点,马克。”
“放松些,雷吉。这就像是在演电影。”
雷吉挂上了电话,深深吸了一口气。
“要开我的车?”克林特问道。
“他们也在找我呀。”
“你真的疯了,雷吉。这简直是发疯。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