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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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影-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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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慢慢地,汪碧茹对谈岳越来越冷淡,越来越疏远。成熟的汪碧茹渐渐发现,谈岳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的男人,尽管她从内心里承认,谈岳是一个不错的人,品行、能力都无可挑剔。

谈岳当然意识到了汪碧茹日渐冷淡的态度。此时,当他离开监察局孤独地走在梧桐树下,汪碧茹妩媚迷人的笑容不断闯进他的脑海,他们在特训班时的甜蜜情节也总在眼前飘来飘去。

想到特训班,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另一个同学——何芳琳。半个月前,何芳琳找过他一次,见了面,她却没说有什么事,左顾右盼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我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回来。送个小礼品给你,留作纪念。”何芳琳边说边将一串核桃念珠塞到谈岳手中,然后仰起脸看着瘦而高的谈岳,目光中充满了留恋和哀怨,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谈岳当时很意外,也没有细细体会那目光中的含义,但总觉得很特别,让他心里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正要问她到哪里去时,何芳琳却猛一扭头,匆匆离去。从此,谈岳再也没见过她。

何芳琳离开后,谈岳最初并没怎么在意。但一连五六天没看见何芳琳,他心里有点打鼓了。再联想到那天何芳琳的异样表情,才感觉事情好像与自己有关。于是他就问冯儒,冯儒反问他:“我正想问你这件事呢。你们是同学,关系那么好,你都不知道,反来问我,怪事。”弄得谈岳无言以对。昨天,他实在熬不住了,就去问他们几个共同的上司——杜林甫。他知道,在保密局这样做不妥。但他并不指望得到准确结果,只要能知道与自己有没有关系就行了。

谁知杜林甫黑着脸对他吼道:“你刚来保密局吗?滚回你的办公室去!娘希屁!”杜林甫是浙江奉化人,和蒋介石是同乡,也喜欢这么骂人。

谈岳碰了个鼻青脸肿。但他心里稍稍宽慰一点儿了,这至少说明何芳琳的失踪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她究竟去了哪里呢?又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江北。

从合肥东行20多公里有一个小村庄,这里地势开阔,几十幢民居掩映在连绵不断的翠竹林中。村庄的南面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鸥鹭低翔。这里是瑶岗村,解放军渡江战役总前委驻地。总前委情报科设在村中心原谢家磨坊内。

谢家磨坊是一座典型的江北四合院。院门左侧是一个小耳房,中间一个大院子,但是庭院上方只有两张桌子大小的天窗,因此光线不是很亮。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正屋四大间,坐北朝南。

情报科报务组组长林秀来这里已经有10天了。她原是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的报务员。济南战役时,虽然她只有20岁,但凭着过硬的业务能力和特殊的禀赋,成功破译了王耀武的电台密码,为艰苦卓绝的济南战役取得最终胜利立下了特殊的功勋。济南解放不久,她从原华野第九纵队报务员升任第三野战军第七兵团机要科科长,并荣立一等功。

今年3月,人民解放军刚刚组建渡江战役总前委,侦讯及情报工作便成为总前委情报科的头等大事。

情报科科长方向晖想到了声名鹊起的林秀,经请示总前委同意后,将林秀从200多公里外的三野七兵团调到这里。

林秀果然不负重望。报到后没几天,她就把报务组的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令方向晖赞赏不已。现在,她正坐在收讯机前,潜心侦听,试图从纷繁细微的电波信号中找到蛛丝马迹。

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竹林照在她清秀的脸上。一只白鹭从小河边翩然飞来,轻盈地站在一枝翠竹上。竹梢优雅地低了一下头,一片竹叶飘落在窗台上。

尽管林秀戴着耳机,但她似乎听到了窗外那片竹叶缓缓飘落的声音。她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那片竹叶,随后又去倾听、寻找那些神秘的电波信号。然而,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了,除了那些令人难受的无线电噪音外,她一无所获。

她摘下耳机,放在桌上,有点失望地站起来,然后出了电报间,在天井下走了两步,又把头仰起来,望着天井扭了扭脖子。这样的动作可以缓解一下脖子僵硬发酸的感觉。

大约10分钟后,她又回到电报间,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正当她把水瓶放在地上的时候,一阵“吱吱”的蜂鸣声钻进她的耳朵。她连忙抬起头,发现电报机上的红色指示灯在不停地闪烁——有电台呼叫!

她连忙戴上耳机,同时向对方发送了“Q简语”——“QRV”。随后,林秀手中的铅笔在电报纸上“刷刷刷”飞快地记录起来,眼睛里放出兴奋而又警惕的神采。

坐在她旁边的吴音似乎感觉到了林秀的神色和举动不同寻常——尽管她也戴着耳机。她扭过头看了一眼林秀。

片刻,“刷刷刷”的记录声戛然而止。林秀很有模样地将铅笔掷向桌子,身子往椅背上一仰,左手捏着那张记录纸细细地看起来。那气派,俨然一位运筹帷幄的女将军!

她仔细端详着电报纸上那一长串神秘的阿拉伯数字,聪慧的目光中又透着一种探究的欲望:“2430 2372 1468…………”

她又微微抬起头,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电报机。电台上的频率示波器正在闪烁着。那几个跳跃的红色数字她太熟悉了:10。9 10。9 10。9……

她似乎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又看了看电报记录纸上对方的电台呼号:BTB66。不错,是它!真的是它!这个电台呼号林秀再熟悉不过了。

吴音的脸仍然对着自己面前的电台,但是眼睛的余光却悄悄地斜视了一下林秀。

林秀看了一眼窗外。窗台上,刚才落下的那一片竹叶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终于摘下耳机,掉转身子,对吴音说道:“吴音,把它……”

吴音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她在林秀刚刚张开嘴唇的时候就已经转过身体,摘下耳机。“组长,什么事?”吴音问道。

林秀在说完“吴音”两个字后,心里却猛然有一个声音对自己喝道:“闭嘴!”她本想让吴音将这份未解密的电文送给电文登记管理员小琴,然后再交给译电员张波解密。

按照情报科电文管理制度,电台报务人员或者收讯人在收到电文或电波信号后,要进行来电登记,然后交由译电人员解密,再报送方向晖处理,无法解密的特殊电文则直接交方向晖。这样做是程序管理上的需要,是对收、译、管三方人员的相互制衡,以防止隐匿、篡改、丢失电文。林秀来到这里后,首先完善强化了这一程序。尽管这样的制衡程序并不是万无一失——毕竟事情是由人来做的。

林秀是报务组组长,方向晖请她来情报科,交给她的职责主要有两个:一是报务组的管理工作,还有一个是侦讯敌台。对于一些正常来电,她也知道密钥,凭着她过硬的业务能力,对于简短的电文,她瞄上两眼就可以知其大意。可是,这封电文好像不太寻常。于是林秀似乎有点歉意地对吴音说道:“没什么事。你看着电台,我出去一下。”

说完她就站起身,向屋外走去,而手中仍抓着那份电文。

吴音看着林秀婀娜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接着又戴起耳机,面对着电台……

四、紧急营救

3月16日中午。

秦淮河北岸,凤凰台西侧。

第二监狱就如一座黑色的古堡横卧在这里,四面高墙的颜色是黑的,高墙上荆棘般的电网是黑的,狱警的衣服是黑的,里面的空气也是黑的。

“叮——叮——”

随着两声清脆的铃声,几十个全副武装的狱警哗啦啦地从管理室奔向高墙内的中心地带。这是一片空旷的操场,约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地面全铺着黑色的砖块。狱警们黑色的警靴在地砖上翻飞跳跃,像无数个黑幽灵一齐出笼了。

顷刻之间,操场上已排好两行立正的队伍,齐刷刷的枪支紧挨在每一个狱警的腿旁。

监舍里的囚徒们一齐涌到窗口,手抓铁栅栏,紧张而疑惑地注视着这一切——这是他们以往没有见过的情形。按照监狱规定,现在应该是他们吃午饭的时间。

这时,张怀文背着双手,在副官的陪同下,慢条斯理地走到队伍前面。

“请张监长训话!”副官大声说道。

张怀文身材臃肿,再挺括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总是要起皱变形。他自己深知这点。此时,他习惯性地拽拽衣服下摆,理理领子和袖口,又不忘清了清嗓子,然后才说道:“弟兄们,从今天开始,为了改善本监的生活秩序,餐厅要进行改建、装修,把设施弄好一点。时间不长,大概一周吧。这几天,你们要协助餐厅的人把饭菜送到各个监舍去……”

正在他说着的时候,五监舍突然传来一声质问:“张怀文,你搞什么名堂?餐厅好好的搞什么改建、装修?”

张怀文转过身,看到五监舍的囚徒王峰把手伸出铁窗栅栏外冲着他怒吼。其他囚徒也纷纷质问道:“是啊!你又搞什么花样?”

“本来放风的时间就被你们弄得越来越少,我们好不容易盼到吃饭的工夫活动活动,你却又要搞什么装修!”

“你给我们说清楚!”

张怀文对此情形似早有所料,忙换了一副面孔,伸出肥短的右手,在空中向下按了几按,讪笑着说:“不要吵,不要吵。你们听我说。是这样的,餐厅的天花板太破了,老是有泥啊灰啊掉下来,掉在碗里也不卫生哩。再说,那些桌椅也太朽了。块头大的坐在上面容易摔跟头。啊……都是为你们好哩……”

王峰立即打断他的话:“哼,张监长发善心了?既然如此,我们要求增加放风的时间。”

“对!对!增加放风时间!”

“我们要放风!这是我们的权利!”

囚徒们又齐声吼道。

张怀文强压怒火。心想:“哼!你们还跟我讲权利?!有饭给你们吃就已经不错了!”他很想把王峰他们大骂一通,然后拂袖而去,不再跟他们啰唆。但一想到自己的任务和计划,“小不忍则乱大谋”,于是他只得强挤出笑容,向王峰面前走了两步,说道:“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本监长为了改善你们的就餐环境才作出这个决定。可你们不识好歹,还得寸进尺,要增加放风时间。告诉你们吧,增加放风时间不是本监长所能做主的。”

“那你把我们的意见告诉能做主的。”王峰略有让步。他知道斗争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取胜的,要有理有节。

“那没问题。”张怀文一口答应。其实他知道,已经没有必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了!

“还有,我们这一周怎么吃饭?”王峰又问道。

“这好办。值勤班和餐厅的人会把饭菜送给你们。一人一份。”张怀文不慌不忙地说。他早计划好了,这两天,也就仅仅这两天,不能让这些共产党分子以及共产党嫌疑分子再走出监舍了!万一走漏风声,或者恰巧这两天他们要闹事,或者暴动,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家了!不是这些人搬他的脑袋,就是杜林甫搬他的脑袋!张怀文不让囚徒到餐厅吃饭的原因就在这里。

“怎么送进来?”王峰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从窗口递进去。”张怀文有点心虚地说。

“这是对我们变相迫害!我们决不答应!”有人呼喊道。

“既然装修,就让我们到院子里吃!”有人终于想到了这个办法。

张怀文有点招架不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副官。

副官心领神会,忙对众人说道:“就这么定了。刚才张监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实在是为了管理的需要。好了,就这样。国有国法,监有监规。”副官边说边掉过身,面向两排狱警,严肃地说,“就这么办。这是命令!你们执行不好,别怪我不客气!”说完,赶紧拥着张怀文在囚徒们的吼声中匆匆离去。

狱警们随后排队小跑到高墙东侧的餐厅,把分好的饭菜抬过来,然后从铁窗栅栏之间递进去。

“不知道他们又在耍什么花样?”王峰边吃边和同舍的难友们交谈。他被捕前是南京地下工人武装的骨干成员,公开身份是裕兴纱厂工会主席。三个月前因领导纱厂工人罢工而遭逮捕。敌人认定他是共产党员,但他经受住了威逼利诱,一直坚守秘密,没有供出其他同志。

“他们蹦不了几天了。”另一个30多岁的人端着饭碗说。他叫孙学武,个子不高,很瘦,前几天刚刚被捕。昨天晚上在审讯室被严刑拷打,今天显得非常虚弱。此时他强打着精神把一根青菜慢慢丢进嘴里。

“我告诉你们,北平已经解放了。蒋介石已经下台了!我们……”孙学武用尽力气说道。因为有点激动,沾在嘴角的一粒米饭微微颤抖着。

“真的?”

“蒋介石下台了?你不会骗我们吧?”难友们欣喜得一时无法相信。

“同志们,挺住!天快亮了!”他不再吃饭,眼里有泪花在滚动。

“国民党快完了!我们快要出去了!”王峰高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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