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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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三千里-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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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梯子进攻的敢死队一次比一次冲得近,个别地段竟冲过防线,和守军展开肉搏战,虽然马上被歼灭,但冲过来的次数和人数却越来越多。除了南门,东、西、北三门也遭到了攻击,城上虎蹲炮四面开火,到后来炮管打得发热,一放火药进去马上就自动燃烧喷出,无法装弹丸。只得从城里挑了水,用湿被盖在炮管上降温,虽是如此,仍如抽刀断水,杀伤一批进攻者,立即又有更多的敌军拼死往上冲。不一时,第二道壕堑也被填平,四门同时告急。 
杨元在城头看着大惊,连忙传下令去:“开城门,骑兵突击!” 
西、南两门吱呀呀打开,150名朝鲜骑兵,200名明军骑兵一齐冲出去,直扑壕边的日军铁炮队,铁炮足轻们躲在拒马木后面密集射击,紧接着长矛手列队向前,抵住骑兵冲击。 
联军仗着马快一下子插进敌群里,挥刀乱砍,但是敌军势众,冲散了一排还有一排,长矛阵摆了整整十排,冲在最前面的四十几名骑兵纷纷落马,后续马队冲势衰竭,立刻陷入了苦斗之中。李福男挥舞长刀连劈两名对手,座下战马也被敌人长矛扎死,在其他骑兵的护卫下,换了马继续作战。杨元居高临下望去,只见成千上万的敌人排山倒海般压了过去,联军骑兵好像一头冲入沼泽地的猛兽,虽然尽力搏斗,可还是渐渐陷入重围。 
“撤退!”杨元眼看再打下去于事无补,只得痛苦地下令鸣锣收兵,听到锣声,联军士兵且战且退,在守壕友军的炮火掩护下,分批退回城内。大批日军紧追不舍,明军守壕士兵不得已,匆忙间弃了笨重的佛郎机炮,携轻火器退入城内,并将连接第二道壕堑的栈桥斩断。 
猛扑的人潮在护城河边终于停了下来,城上鸟铳手拼命放枪,日军前进不得,挤在城下被射死者甚众,发一声喊撤下去,挖了掩体沟与城头守军对峙。 
到了子初时分,枪炮声慢慢止歇,杨元将守城士兵分为两队,交替休息,并查点损失。方才这一战,共损失朝鲜骑兵80人,明军步骑兵200人,伤者近300。 
将近12个时辰的恶斗,城内守军共战死1400人,受伤600人,可战之兵只有1500余人,可用战马不到一千匹。并遗弃在城外虎蹲炮8门,轻佛郎机炮40门,其他火器弹药亦消耗巨大, 
杨元心中沉重,端坐城头默默地沉思,有护兵送来汤饼,也无心下咽;过了好半天,心意已决,下令召千总以上军官到西门城头集合。 
不一时,蒋表、李福男等十几名联军将领来到身前,杨元手按配剑看着大伙,缓缓道:“咱们已经坚持一天一夜了,兵法有云,守城六要:第一外有救兵、第二内有粮草、第三奇袭、第四水源不绝、第五防奸、第六志坚。眼下咱们虽然有心死战,可是外无救兵,内无补给,可战之士不过千余人,全仗着背倚坚城才守到现在。倭贼以数万之众围城,我等纵然有心偷袭,怕也是徒劳无功哦!”众将听他如此说,都低下头去,神情沮丧。 
杨元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刚才想过了,当今之计,只有弃城突围这一条路可走。李将军、方将军,你二人趁敌军暂时撤下,带八百精骑赶紧突围,我会在城头用大炮为你们开路!” 
“那伤兵们怎么办?” 蒋表道。 
“和我一同留下来,等待援军。”杨元斩钉截铁的说道。 
“杨将军,你——”李福男惊得说不出话来。杨元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李将军,我身为守城主将,断无弃城而走之理;蒋将军又有伤在身,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他,安全撤回王京,请麻提督派兵来援。” 
“可是,我们带精兵走了,南原城你又怎么守得住,这分明……”李福男还待再说,杨元伸手拦住他,道:“不用再说,我和你们不同,就这么决定了!” 
蒋表一直默不作声,这时伸手拉住李福男,道:“按杨帅说的办吧,这是什么时候,别婆婆妈妈的。” 
“要走你走,这是朝鲜的土地,朝鲜的城池,我李某死也要死在杀倭子的战场上!” 
“住口!”杨元厉声止住二人争吵,道,“我知道这样做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可是蒋将军说得对,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我是这里的最高将领,我说的话就是命令。如果谁不听从,斩!” 
杨元说到最后一个“斩”字时,脑子里不禁闪过碧蹄驿一战中的情景:李如松亲自断后,大伙劝他不要亲临险境,李将军怒喝一声“违令者斩”,毅然留在最后抵挡追兵,并成功将敌人杀退。虽然自己没有亲见,可是事后听查大受说起将军当时那种横刀立马的气魄,仍是令人赞叹不已;现在轮到自己了,才由衷地感到,身处重围之中,说出这句话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想到这儿,杨元心意更坚,一字一顿沉声道:“二位将军,下城集合人马,准备突围!” 
众人正犹豫,忽听哨兵惊叫道:“倭贼又杀来了!”杨元忙回头向城外遥望,只见黑夜中无数火把摇动,随着暴起的呐喊声,日军扑天盖地地从本阵中杀将过来,城外的日军也群起呼应,纷纷从隐蔽处窜出来,加入进攻的行列里去。 
“开炮,快开炮!”杨元急得大喊,城上的炮手乱纷纷地跑到炮位上去,摇动炮管,装药填弹,点燃火绳,整个南原城像地震一样剧烈颤抖着,二十几门轻重大炮同时向城下进攻者喷吐着火龙。 
“护城河里的水快要没了!”一名眼尖的士兵指着城下叫道。杨元和李福男等将领奔到城头俯身看去,只见环城河水正慢慢消退,不用说,是日军趁着刚才停火偷偷挖了地道,把水又引回附近河流里去了。 
杨元又惊又怒,回身咬牙道:“还等什么,大伙和倭贼拼了罢!” 
“拼了罢,咱们和倭贼誓不两立!”众将齐心,高喊着奔向各自防守的地段。 
转眼间敌军大队人马突破炮火封锁,冲到城下向干涸的壕堑投掷土袋,明军和朝鲜军在城头上不停地放枪放箭,惨叫声中,无数敌兵随着土袋一齐掉到沟里面,余者边用铁炮向城上还击,边奋力填壕。守军已经无力组织骑兵出去冲杀,眼见挡不住了,纷纷上城头搬运滚木擂石,准备对付日军攀城。 
不过一顿饭功夫,一丈二深的壕堑被填得跟平镜一样,上万日本士兵欢呼着,架起长梯奔向城边,另有千余人在城东堆栈起高高的茅草。守城的朝鲜军不明所已,惟有杨元看了暗暗心惊,扭头去看城上皂旗,呼啦啦迎风飘扬,不好,倭贼是要顺风放烟啊。 
他猜得不错,日军这次动员了3000多士兵,每人负草一束,积少成多,运到城池上风处,以干草为中心,周围则置湿草,使其易燃发烟,用来熏逐城上的守军。这是北宋时《武经七书》中所载攻城之法,日人多好中华古兵书,小西行长也懂得些,如今现学现卖,居然用来对付起明军来了。 
杨元哪能容忍这个,当即调了两门虎蹲炮,瞄准草堆连连施放,炸得几十人和干草一齐飞上天去,顺风一刮,攻城的日军个个灰头土脸,但仍然死攻不休。 
小西行长远远看了,拍额恨道:“我倒忘了明军有大炮了,真是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啊!”宇喜多秀家忙宽慰道:“小西将军莫急,你看咱们大队人马已经竖起了长梯,四面攻打,早晚能打下这座城池!” 
小西行长听了点头称善,当下加紧调集部队攻城。至此,一线攻城兵力已经超过了10000人,而且采用车轮战术,每半个时辰,就有5000生力军奔过去换下同等数目的攻城部队,接着攻打。 
“把倭贼打下去啊!”守城联军士兵高喊着,搬起滚木擂石往下砸,日军铁炮和箭矢像雨点一样往上射,双方激烈攻防,不断有被打死的守军和攀梯攻城的日军士兵掉到城下。 
西山久内头戴欧式南蛮盔,身披重铠,手舞野太刀领着几十名武士冲到东城门下,狂喊着:“撞开它!”随着喊声,30名足轻在铁炮队的掩护下,抱着一根削尖了的大木飞跑过来,借着冲力猛撞城门,一下,两下,三下!南原城并非王京或平壤那样的大城使用铁门,只是包着铁皮的厚木门而已。在巨木的撞击下,呻吟着、颤抖着,终于支撑不住,轰然被撞破了,堵在门后的石块塌泄下来,滚了满地。 
武士们欢呼着往里冲,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箭雨,排头十几人被射的像刺猬一样栽倒,足轻士兵们扔了巨木,扭头往后跑,西山久内挥刀斩翻二人,大叫道:“不许退,攻进去,攻进去!”士兵们本能地回转身,又是一阵箭雨射过来,惨叫声中,活着的人和被射死的、射伤的一起趴在地上,可是后面的士兵并不知道前面受挫,仍不断地往里涌,不断地中箭身亡。 
西山久内跪在门边往里看,这才发现虽然大门被攻破,可是正对着的还有一道矮砖墙,头戴宽沿高帽、身穿白衣黑甲的朝鲜士兵持弓乱射,到这会儿已有40多名日军被射死在城门口。西山久内哈着腰跑出城去,高喊着:“铁炮队过来,过来!”闻声过来三十几名足轻铁炮手。 
“往里打!”随着西山久内的命令,几十枝铁炮集火射击,守墙朝鲜军挡不得弹如雨下,十几人被打死,其余的人退往第二道防线坚守。 
呛人的硝烟把西山久内熏得大声咳嗽,日军再次发动冲锋,踏过守军尸体,跃过石墙,直扑城内。可是迎接他们的依然是横飞的羽箭,大门后共设三道石墙防线,朝鲜兵聚在第二道防线后拼死拒敌,石墙几次易手,墙里墙外仆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甬道狭窄,日军空有优势兵力无法集中使用,只好一次冲进去数十人,死光后再上去数十余人,反复冲杀,损失了100多人后,终于夺取了第二道防线。 
朝鲜残兵退到最后一道防线后,和赶来支持的明军火铳兵一起死战不退。最后从城头搬下来一门虎蹲炮,对着进攻者近距离平射,日军被霰弹打得血肉横飞,残手断肢漫天飞舞,伤者痛呼声不绝。 
在守军强大的火力下,西山久内只得命令部队暂时撤到城外,并用铁炮队守住城门,防止守军修复。 
城上的争夺同样激烈,不断有日军士兵爬上城,明军火炮打光了,一时不及到城下搬弹药,炮手们均操起腰刀自卫,明军和朝鲜守军挥刀狂砍,挺枪猛扎,谁都知道若是被敌人攻上城去,城内数千人一个也不能活命。 
最危急的时刻杨元手提一杆大号三眼铳亲自冲到城边燃放,一名悍勇的日本武士身披铁甲,连中两弹不倒,怒吼着举刀斩在杨元头盔上,寒光闪闪,几乎劈透! 
杨元同样大吼着,不顾一切地奋力抓住他持刀的胳膊,另一只手举铳抵住他胸膛!火绳眨眼间燃尽,轰的闷响,最后一发子弹射出去,把重伤的敌人打了个对穿,鲜血狂喷栽下城头。 
这时候眼看敌人蚁聚城下,长梯如麻,明军士兵在绝望中接连把插上引线的火药桶掷到攻城人群中,巨大的爆炸声好像山崩地裂,漫天飞起炸碎的人肉块和碎城砖,连在远处观战的小西行长心中都咯噔噔地直跳,坐下马“咴”地受惊人立,险些把他抛在地上。 
攻城日军更受不了这种疯狂的打击,无数人被震得失聪,扔了兵器,像喝醉了酒一样来回乱走,士兵们惊恐万状,一股锐气泄了,潮水般退了下去,转眼间城下再没有一个活动的物体。 
看着日军狂奔逃散,城上的守军木然呆立,好半天才回过神,很多人张嘴喊着什么,可是耳朵里却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杨元扔了被砍破的镔铁头盔,茫然四顾,城头上都是和他一样梦游似的部下。 
不知过了多久,活着的士兵渐渐清醒,摇摇晃晃地去搬运守城器械,修复受损的城门。没有人命令他们,到了这个时候,战斗仿佛已经成了每一个士兵的本能。 
蒋表左手缠着绷带,右手提刀一跛一跛地走上城楼。“你又受伤了?”杨元问道。“没关系,被倭贼射了一铳,东城门已经打破了,我指挥弟兄们垒了砖墙,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杨元摆摆手:“不用修了,趁这个机会,你们快点走吧。”这时候李福男也上来了,满脸是血,见二人吃惊地看着他,裂裂嘴笑道:“不是我的血。”二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沉默半晌,杨元又道:“走吧,别等了。” 
“好吧,我去集合队伍。” 蒋表一把拉过呆在那里的李福男,两个人走下城去。过了会儿,马蹄声响,八百名疲惫的士兵牵着战马来到南门下集合。城楼上的士兵死死地盯着下面的同伴和战马,人人都知留下来必死无疑,突围才有一线生机,可是谁也不吭声,没有人上前问一句为什么我不可以走。 
杨元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城楼,好好地看了一回这些士兵们,然后高声喝道:“全体上马!”士兵们咬牙上马,将弓箭握在手上,长刀插在背后,等待着命令。 
“弟兄们……”杨元想说点什么,可是一开口不禁哽咽,见此情景,城上城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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